然而無論如何,生活都得繼續。
人們開始試着忘掉那個地球,開始新的生活,同時隱藏了自己的通訊頻道。
在不確定這個時空的地球文明等級的情況下,冒然暴露自己的存在是非常不明智的選擇。
無論如何,生存是第一要素。
這點得到了所有船員的贊同。
殖民艦進入了格利澤581行星的同步軌道,然後開始向着行星的晨昏線一帶投下探測器。
當探測器着陸,並帶回地面數據後,殖民艦接着扔下了軌道空降兵的空投艙,然後是基礎設施單元,再接着是裝載着殖民者的生活艙,由此拉開了“殖民紀元”的帷幕。
雖然一年是37天,但因爲這顆星球不存在晝夜的概念,爲了紀念那顆蔚藍的母星,人們還是沿用了地球的24小時計時與太陽系曆法計年。
這個世界沒有海,淡水完全來自行星背日面的冰川與零星分佈在晨昏線的淡水湖泊,以及那些似血管般交錯的地下河道。
地表大型真菌與低矮灌木繁多,空氣中含的氧量非常充足,呼吸這個世界的空氣很舒服,這個世界就好像專門爲人類打造的一樣。
這個世界很美,許多瑰麗的自然景觀在地球上根本看不到。
從背日面流至向日面的河流,在高溫下被蒸發成一道上千裡寬的霧牆,陽光在這裡偏折,匯聚成一道永不散去的彩虹。還有那些奇形怪狀的植被與巨型真菌。覆蓋着晨昏線上每一寸鬆軟的土壤,從高空望去就好似一張翠綠與嫣紅交錯的絨毯。
這個星球上存在生命,雖然很稀薄。
其實從很早以前。這顆行星的觀測者史蒂文·沃格特就做出過預測。就個人而言,他認爲這顆行星存在生命的概率爲100%,並對此毫不懷疑。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晨昏線上密佈着植被與大量形狀古怪的中小型節肢動物,形成了一個簡單的生態系統。
殖民者們感到很欣慰,因爲他們並不孤單。
一座座生活單元建成,一座座生態農莊拔地而起。然後道路網鋪開,將它們連成一座城市。探礦車如蟻羣穿梭,工程車改造着地貌。生物學家如飢似渴地收集聞所未聞的基因圖譜。那永不落下的巨日就如黎明的太陽,人們用辛勤地勞動打造着新的家園,歌頌着美好的未來。
就如踏上美洲的殖民者那樣。
只不過他們不是歐洲的罪犯,而是來自泛亞洲的人類精英。無論是***還是科學技術。他們都有足夠的底氣藐視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烏托邦在他們的手下建立。這裡沒有戰爭也沒有犯罪,所有人都是兄弟姐妹。
矛盾已經在舊世界解決了。
人類文明的種子將在這片土壤上重新萌發。
當然了,困難還是有的。
比如這顆星球的金屬礦產異常稀薄,鐵、鋁、稀土的儲量都低的超乎想象。地底飄來的瘴氣會降低人的免疫力,甚至致人患病。
不過這些問題都是可以解決的,金屬礦物可以通過殖民艦的太空採礦模塊解決。困擾殖民者健康的瘴氣只是一種特殊真菌的孢子,生物學家很快研製出了剋制其繁育的殺毒劑,輕鬆解決了這個麻煩。
然而除了這些。還有個更爲嚴重的問題。
那就是太陽風。
這顆星球沒有穩定的磁場,對於從紅矮星拋來的粒子抗性幾乎爲零。
581g行星的距離與恆星只有0.15個天文單位。只有地球與太陽距離的0.15倍。時不時從紅矮星吹來的太陽風就像是直接呼在人類的臉上,沒有地磁場保護的情況下,所有電子設備都只能在電磁屏蔽環境中使用。
就好像成千上百個emp不斷轟擊在這顆星球上。
爲了提高精確度,有些涉及到原子層面的物理實驗,不得不搬到位於太空的殖民艦上去做。
再後來,爲了避免這顆紅矮星的太陽風對殖民艦的損壞,人們重新加速殖民艦,將其開到了背日面,同時從行星的同步軌道進入了恆星的同步軌道。如此一來,殖民艦永遠與“太陽”隔着一顆行星,這樣就能夠避免太陽風對殖民艦的頻繁騷擾,同時也能保證科研活動的正常進行。
極度依賴電子設備的人類生產生活都受到了嚴重的影響,即使是後來人們用廣域磁場護盾解決了太陽風的問題,但這種影響依舊存在。
畢竟這磁場護盾再怎麼廣域,也不可能將整個星球都籠罩在其庇護之下。
不過好在人類的適應性很強。
在適應了這些困難後,一切都漸漸地順利了起來。所有的城市都建在電磁護盾之下,從太空俯瞰下去,就好像一把把撐開在晨昏線一帶的傘一樣,而人類則生活在這傘頂之下。
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直到他們發現這個星球存在“原住民”。
它們是一羣攻擊性很強的生物,就社會形態而言與螞蟻很相似。有負責繁衍族羣的母蟲,也有負責狩獵的戰蟲,還有負責開鑿洞穴的工蟲。
通常而言,他們都生活在背日面20-30千米深的地下。這裡的地熱溫度足以抵消背日面地表的酷寒,而且能將地表嵌入地下的冰塊融化成水。
直到後來人們才發現,那些縱橫於地表之下的上千萬條粗細不一的河道,竟然是這些蟲子們的傑作。而他們的族羣已經存續了百萬年之久,或者說他們的文明已經存在了至少數十萬年。
一個比人類所有文明時間總和還要古老的文明。
雖然這個文明尚未“開化”。
原本因爲雙方生活空間相差太遠,一個在晨昏線,一個在背日面的地底。可能雙方都將彼此當成了“蟲子”,人類一直在這顆星球上生活了一百年都沒有發現這些鄰居。
直到因爲生活空間逐漸告罄,人類開始打起地下的主意,並將手伸向了那些蟲子的“運河”。
當雙方接觸的那一刻就註定了。
戰爭在所難免!
按理來說,面對一羣血肉之軀的蟲子,科技先進的人類是不會落於下風的,然而現實遠非人們想象的那樣簡單。
手持高斯步槍的人類士兵以雷霆之勢清除了流竄到地表的蟲子,科學家研製出滅絕這些蟲子的病毒,殖民艦投放的軌道衛星發射鑽地彈定點清除地下巢穴。
一切都很順利,以至於所有人都樂觀的認爲,要不了多久他們便能將那些蟲子花費數萬年開鑿的地下運河據爲己有。
直到一場蟲潮席捲了邊境城市。
數百萬只節肢類昆蟲,悍不畏死地涌向人類的城市。並以摧枯拉朽之勢席捲了整個晨昏線一帶的人類殖民地。
爆炸的火光染紅了天邊的紅霞,但依舊無法阻撓蟲羣的洶涌。
那場面,就如同末日一般。
所有人都驚呆了,他們從未想過,這些被他們碾壓的蟲子竟然爆發出瞭如此強大的戰鬥力。他們的炮彈雖然能夠輕而易舉地洞穿這些脆弱的肉.體,但在面對如海潮般的蟲子時卻依舊無能爲力。
無論是生化武器還是基因炸彈,人們想進了一切辦法都沒能將這些蟲子滅絕,反倒是促成了這些蟲子的進化。就像人類用了數百年的時間都沒有消滅蚊子和蟑螂一樣,這些蟲子怎麼也殺不完。
爲了與人類作戰,蟲子們在高強度的自然選擇之下,分化出了基因類似但性狀卻迥異的個體。原先的母蟲、戰蟲、工蟲進一步分化,最終演變成了令人類難以忽視的存在。
噴吐者的酸液足以腐蝕穿坦克的裝甲,撕咬者那的金剛石般堅硬的利爪足以撕開人類士兵的碳納米防彈衣。上百米長的攻城蟲體表鑲嵌着變質岩外殼,如蚯蚓犁地似得將人類城市拱成廢墟。到後來人們甚至不得不限制使用核武器與生化武器,以避免這些蟲子進一步進化。
數十萬年的文明爆發出了它的底蘊,這人類所不能理解的文明,用它獨有的殘忍,宣告了對這顆星球的主權。
人類從出生到成年需要18年,而這些蟲子最慢的也只需要一週的時間。他們吞噬同類的屍體,用這些有機質繁育出新的個體。事實證明,最後人們哭笑不得地發現,以人類的市場經濟學來衡量這個蟲族文明的後勤,一隻能用利爪撕開碳納米護甲的異種,“成本”甚至低於高斯步槍的彈夾。
這些不知死亡爲何物的生靈,用潮水般的數量考驗着人類的後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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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蟲子擠壓生存空間,人們一度退回到近地軌道的空間站。即便空有先進的科學技術,但沒有能將其轉化成戰鬥力的資源,也不得不承認在與這些蟲子的戰爭中處在下風的事實。
好在部分蟲子雖然能飛,但卻飛不出大氣層。
人們創造了一個詞彙來概括所有這些畸變進化的蟲子——異種。
就這樣,爲期一千年的“戰爭紀元”拉開了帷幕。
人類與異種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