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賦稅說》一經刊登,就如同在京城裡放了一枚特大號的炸彈,立刻將整個京城都引爆起來。
第二天,原本依舊如同平常一樣斜掛着一個布袋沿街叫賣報紙的報童們突然發現自己已經不用那麼辛苦了,這些報童們剛來到大街便在第一時間被人羣包圍,許多早已等候在街頭的百姓全都蜂擁而至,你一張我一張的將報紙買了下來,有的甚至一買就是好幾份。
在這些搶購報紙的人當中甚至還有許多平日裡根本不識字的人,當有人問他們爲什麼買報紙時,這些人卻振振有詞的說:我是看不懂上面的字,但我可以請識字的人念給我聽嘛,當朝的江寧伯親自寫的賦稅說,若是不聽豈不是太遺憾了。
平民百姓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說那些官員和士紳地主了。楊峰在賦稅說裡抨擊最厲害的就屬他們了,楊峰在賦稅說裡將這些人形容爲一隻只攀附在大明身上的蛀蟲,拼命的吸食着大明的血肉,他們享受着大明帶給他們的好處,但卻不肯付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義務。
每當朝廷需要他們出力的時候他們就會找藉口拼命推諉,而反觀一旦有了好處他們就會象是聞到了血腥的餓狼一樣第一時間往前撲,楊峰將這些人形容爲大明的附骨之疽。
隨着人們的搶購,楊峰他們印的五千份報紙很快便宣佈告竭,接到這個意外之喜的楊峰大手一揮只說了一句話:“再加印一萬份!”
看到楊峰的決定,鄭妥娘、大玉兒以及一衆編輯都勸楊峰要謹慎一些,即便要加印的話加印個兩三千份就夠了,一萬份實在太冒險了,搞不好這麼多報紙就得砸在手裡。
不過對於衆人的勸阻楊峰毫不理會,只用了一句:本伯有銀子,賠得起。就堵住了衆人的嘴巴,人家有錢任性,你還能怎麼着?
不過事實的發展也證明的楊峰的預測是對的,印刷作坊裡的上百名學徒和工人加班加點的做事,一份份報紙剛印出來便被報童們拿走,隨後便銷售一空,到了傍晚時分,印刷作坊加印出來的一萬份報紙已經銷售出了大半,剩下的一千多份報紙相信第二天也能銷售完畢。
隨着第七期的《真理報》在京城蔓延開,整個京城都轟動了,第二天的朝會上更是象是炸了鍋一樣,無數的官員就像是吃了炸藥一樣向朱由校彈劾楊峰妖言禍國,不少人當場跪在大殿上請求朱由校下旨斬殺楊峰這個國之奸賊。
面對滿朝文武的羣情洶涌,朱由校的反映依舊不出他們的意料,他不生氣也不着急,而是對衆位大臣說道:“臣嘗聞,理越辯越明,既然諸位認爲楊峰說的話都是妖言禍國,那麼諸位也可以反駁嘛,只要你們能證明楊峰說的都是錯的,那麼朕自然不會袖手旁觀,要不然朕現在便宣江寧伯上殿讓諸位跟他當場對峙,只要諸位能將他說服朕便下旨處置他,諸位愛卿意下如何?”
朱由校的話一出不少人都啞了,經過幾次的交鋒,這些官員們都知道楊峰可不是那些只會舞刀弄棒的武人,人家不但動手能力強悍,嘴炮那也是極爲了得的,沒看到上次就連高攀龍這個東林黨的領袖也被氣得大病一場嗎?
想要在朝堂上將他辯倒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小,更何況是人都看得出來楊峰這篇文章純粹就是赤果果的在拍朱由校的馬屁,畢竟賦稅交上來鞏固的是大明江山,朱由校除非是傻子纔會反對呢,楊峰上有皇帝老子罩着,自己手中則握着兵權印把子,他們想要通過朝堂的手段把楊峰搞下來實在是太難了。
賦稅說的影響還在繼續着,京城是什麼地方?這裡號稱天子腳下,大明最重要的都城,這裡所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會被整個大明的官吏、士紳乃至天下人所關注,楊峰的賦稅說一出,一時間可謂是洛陽紙貴,整個京城都在傳誦着賦稅說。
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所有人都在議論着楊峰的這個賦稅說。說實話,從古至今就連種地的老農都知道交皇糧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卻從來沒有人從一個國家的角度來,專門用大白話來寫一片文章闡述賦稅對於一個國家的重要性,楊峰這篇賦稅說洋洋灑灑一共寫了一萬多字。
它不僅闡述了它的來源,更是將賦稅提升到了國家興亡的角度,由此還對大明各地的士紳商賈進行了強烈的抨擊,並斷言如果再繼續任由這種情況繼續惡化下去,大明的滅亡將士遲早的事情,可以說《賦稅說》一出楊峰就把整個大明的地主階層和富商都得罪了。
楊峰這一開地圖炮不打緊,隨着賦稅說的在大明的飛速傳播,整個大明就象開了鍋一樣沸騰起來,一時間楊峰這個名字也再次響徹整個大明,甚至還傳到了關外的滿清那裡。
對於這篇《賦稅說》,痛恨它的人當然非常的多,但事無絕對,爲這篇文章叫好的人同樣也大有人在。就在許多人痛斥楊峰的這種“歪理邪說”的同時,也有不少有識之士站了出來力挺楊峰,而第一個站出來力挺楊峰的不是別人,正是我們的魏公公。
看到這裡許多人都感到很驚訝,魏公公貴爲九千歲,平日裡跟楊峰也沒有什麼交情往來,甚至在幾年前還因爲自己麾下銀樓的生意問題垂涎過楊峰在海外的那條海上路線,雙方雖然沒有翻臉,但因此也發生過一些齷蹉的事情,現在怎麼會力挺楊峰呢,這不科學啊?
其實說這話的人本身對魏忠賢就不瞭解,魏忠賢是什麼人啊,在楊峰來到大明之前他就是朱由校最信任的心腹,司禮監秉筆太監兼任東廠提督這兩個職位就是最好的證明。
朱由校之所以給了魏忠賢這麼大的信任不是因爲魏忠賢長得帥,也不是因爲魏忠賢是陪着他一起從潛邸時就陪着他的老人,否則朱由校在潛邸時身邊的太監至少也有幾十個,朱由校爲什麼唯獨寵信他一個呢?
原因其實很簡單,那就是魏忠賢能替朱由校搞到銀子。正所謂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大明朝這麼大,需要用銀子的地方那麼多,要花銀子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君不見當年的萬曆皇帝爲了弄銀子,甚至把自己麾下的太監派到了大明各地,向地方徵收礦稅。
奈何萬曆皇帝太小看了地方士紳們對於銀子的執着了,爲了反對萬曆皇帝的這項政策,他們甚至不惜煽動百姓將萬曆皇帝派下去的太監給殺死,然後還倒打一耙讓他們在朝廷的代言人反咬一口,說那些太監橫徵暴斂弄得地方民不聊生,激起民變後被憤怒的百姓殺死。萬曆雖然知道原因,但最後也只能是打落了牙齒和血吞。
魏忠賢在楊峰出現之前,承擔的就是爲皇帝弄銀子的重任,加之他執掌司禮監日久,自然知道大明的財政情況已經變得非常的糟糕。
說句老實話,雖然魏忠賢這個人確實很貪婪,作爲太監的典型代表,他沒少往自己兜裡摟錢,但相應的他也沒少替朱由校掙錢。在楊峰出現之前,遼東的局勢能夠維持住,除了孫承宗、熊廷弼以及遼東將士們的努力之外,跟魏忠賢能夠將銀子、糧食和武器裝備源源不斷的運往遼東有着很大的關係。
正是因爲知道如今大明財政的窘境,魏忠賢看到這一期的真理報後才竟然大有遇到知己的感覺,他甚至在私下底對王體乾說道,“這個楊峰不愧是大才啊,這篇《賦稅說》一出,從今往後的青史中必有他的名字!”
但是賦稅說一出後最高興的人自然當屬朱由校,因爲這片文章雖然通篇都沒有提到朱由校的名字,但裡面的每一個字全都跟大明和他朱由校有關聯,朝廷有錢了,最受益的人是誰?當然是身爲皇帝的朱由校了。
登基六年以來,朱由校感受最深的就是手中沒有銀子,那是做什麼都要受到掣肘。邊關戰事一起就要花銀子,某個地方鬧災了賑災也要銀子,逢年過節了給官員們發點福利也需要銀子,甚至自家的房子破了也需要銀子來修繕,可以說沒有銀子就寸步難行。
可如今大明的銀子都掌握在各地的士紳和商賈手中,朝廷能收上來的銀子卻越來越少,每當朱由校想要向富商徵收一點稅收時官員們就會同時跳了出來大聲說什麼與民爭利之類的老調重彈的話,弄得朱由校十分的憋火。
而這個時候楊峰出現了,這篇《賦稅說》一出,立刻就爲朝廷徵收商稅打下了理論的基礎。
可別小看了這點,華夏從古至今做任何事情最看重的就是這件事是否名正言順。
比如兩方面在打仗之前都要先發一篇繳文,在痛罵對手是如何邪惡的同時也把自己打扮成天使,從而爭取到民間的支持。皇子在爭奪皇位的也會給自己的對手按上一個如何不孝,如何殘暴的罪名,以證明自己得到天下是如何的順應天命,如何的深得人心,要徵稅也同樣如此。
以前不管是萬曆皇帝還是天啓皇帝一旦向地方徵稅,就會有一幫被士紳商賈餵飽了的官員跳出來痛斥皇帝的這種行爲是多麼的荒唐昏庸,再用與民爭利這個理由把皇帝罵得狗血噴頭,而皇帝被罵後還不能還嘴,否則就會被人天下人痛斥爲昏君。現在好了,楊峰這篇《賦稅說》一出,那就是爲皇帝徵稅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基礎,這下皇帝要收錢就再也不怕被人罵了。
朱由校能看到這點,那些東林黨的官員們自然也看到了這點,一時間許多明面或是暗地裡的人也開始動了起來……
大相國寺對面的金源的茶樓裡依舊熱鬧非凡,前些天茶樓的金老闆爲了趕時髦也特地定了一份《真理報》,讓茶樓的說書先生將每期的紅樓夢看熟後講給茶樓裡的客人們聽,他這麼一做後效果還真的不錯,茶樓的生意竟然比平時要好了三成,這也讓金老闆心裡樂開了花,而當《賦稅說》一出後,金老闆驚訝過後立刻就指示茶樓的說書先生把這個《賦稅說》也如同紅樓夢一樣說給茶樓裡的客人聽,而剛開始的時候說書先生是不同意這麼做的。
“老闆,您這麼做可是要犯忌諱的。”
茶樓裡的說書先生約莫五十來歲,由於他姓王,所以人們都習慣稱呼他爲老王。
老王拿着那份《真理報》有些焦急的對金老闆道:“老闆,平日裡您讓小老兒說什麼楊家將、水滸傳乃至紅樓夢都沒有問題,畢竟這些不是前朝的東西就是談情說愛的東西,說起來自然沒有問題。可如今這《賦稅說》卻是江寧伯寫的,而且這裡頭針對的是什麼人想必你比我還清楚。您開這個才茶樓也不容易,我擔心咱們真要說了可是會給咱們茶樓帶來災禍啊。”
看到老王眼中焦急的眼神,金老闆心裡閃過那麼一絲感動,但隨即和快便被他拋在了腦後,只見他一改平日的慈眉善目,面上一副冷淡的表情:“老王,從我開這個茶樓開始你就在我們茶樓說書了,至今也說十多年,你也知道我的脾氣,我今天把話撂在這裡,如果你不想說的話也可以,那我就另外請一個願意說的人過來,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看到金老闆一副王八吃秤砣的樣子,老王就輕嘆了口氣,搖搖頭後就不再勸說了,反正他已經盡到了自己勸阻的責任,金老闆聽不聽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很快,茶樓裡就響起了老王那特有的帶着沙啞的聲音。很快,老王說的那篇賦稅說立即引起了客人們的興趣。
看着在臺上說書的老王,一個肥胖的身影走到了金老闆的旁邊低聲問:“當家的,你這麼堅持讓老王說這個賦稅說到底是什麼意思?照我看,這篇賦稅說一旦流傳開來,這對大明來說可是大好事啊,你這麼做就不怕上頭的人怪罪嗎?”
“怪罪?”金老闆陰森的笑了起來:“你也不想想,這片文章越是流傳,那個人得罪的人也就越多,到時候恐怕不用我們動手他們自己人就會弄死他把,如果這個人死了,還有誰能阻止咱們大清的鐵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