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知府衙門的大堂上,王金國坐在首座,在他的下面坐着數十名男子,這些人或是中年或是老年,相貌雖然不盡相同,但唯一相同的就是看上去就是一副養尊處優的模樣,這些人便是安慶府內比較有名的士紳富戶了。
王金國掃了眼衆人這才說道:“諸位,如今數萬賊寇已然將安慶府圍得水泄不通,本府在數日內便向巡撫大人發出了求援書信,可直到現在援軍還遲遲不至,若是任憑賊寇肆虐下去安慶府恐怕難保,諸位都是安慶府裡有頭有臉的任務,本官今日將諸位請來便是想跟諸位一同商議守城大計,請諸位不吝賜教!”
大堂上一陣沉默,王金國放眼望去,發現這些人要麼低頭看鞋面,彷彿鞋子上有什麼稀罕的寶貝似地,要麼手捋鬍鬚做沉吟狀,更有甚者卻是在跟旁邊的人竊竊私語不時發出輕笑聲,唯獨沒有人跟他這位知府大人說話。
看到這裡,王金國先是一股怒氣值從心底涌起,但隨後便是一陣悲哀,身爲知府的自己可以說已經放下了尊嚴和架子跟他們商議事情了,可這些人卻擺出了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架勢,這一刻他突然對自己這些天的所作所爲產生了懷疑,爲了能將安慶府守住自己已經好些天吃不下睡不着了,可這些人呢?卻依然在醉生夢死,難道這些人難道真的不怕流寇打進來嗎?
心中充滿怒火的他有心想要發作,但話到嘴邊卻又被他嚥了下去,畢竟他可不是剛入官場的菜鳥,二十多年的官場經驗告訴他,在江南這塊地界上那些商賈士紳的力量是多麼的強大。
真要得罪了這羣人,別說他這個小小的知府了,就連巡撫大人恐怕也得掂量掂量。
想到這裡,王金國也不再說話了,而是坐在椅子上就這麼冷眼看着衆人,他倒想看看這些商賈是不是真的猖狂到無法無天,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也沒有必要再做什麼無用功了。
良久,一名坐在他左下首的約莫五十歲的老人似乎感受到了王金國心裡的憤怒,只見他看向了王金國笑道:“知府大人,流寇圍城我等自然也跟您一樣心急如焚,只是我等都是一介草民,對於軍國大事全然不知,即便是想要爲您獻言獻策也無從說起啊。”
“對啊!”旁邊一名仗着一張馬臉的中年男子也附和道:“戒齋公說的不錯,咱們都是一介商賈,做生意什麼的還湊合,但若是說起軍國大事咱們就力有不殆了,諸位說是不是這個理啊?”
“是極是極,白掌櫃說得不錯,咱們也就會做點小生意,對於軍國大事就一竅不通了。”
“是嗎?”
王金國深吸了口氣,不想再和這些人墨跡下去的他直截了當的說道:“本官知道諸位貴人事多,就不浪費諸位的時間了,咱們幾直接了當的說了吧。昨日王守備告訴本官,守城官兵已經好幾個月沒有發餉銀了,不僅如此,就連那些徵召的青壯也開始有了怨言,若是再這麼下去,恐怕用不了幾日軍心就要散了,諸位想過那個後果嗎?”
或許是王金國嚴肅的神情把衆人嚇到了,一名商賈有些不信的問:“王大人說笑了,咱們安慶府可是有五千守軍的,再加上徵召的數千青壯,人數都上萬了,加之安慶城可是城高池深,城外的流寇不過區區數萬人,如何能夠攻破咱們的堅城?”
“城高池深?”王金國冷笑一聲,“既然黃掌櫃這麼說,那不如請黃掌櫃親自上城牆守城如何,也讓咱們看看黃掌櫃是如何擊潰區區數萬流寇的。”
“使不得使不得?”黃掌櫃嚇了一大跳,兩隻胖手擺得跟風車似地,“在下不過是一個做小本生意的,如何提得動刀子上陣殺敵?知府大人莫要跟小人開這種玩笑?”
王金國輕哼道:“是不是玩笑,黃掌櫃親自上城牆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了。”那名爲稱爲戒齋公的老人說話了,“知府大人說的也有道理,如今流寇大兵壓境,咱們身爲安慶府的子民自然也有責任出一份力,只是老夫敢問一聲,知府大人需要我等出多少銀子?”
早就等這句話的王金國沒有廢話,立刻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萬兩?”戒齋公點了點頭:“沒有問題,這些銀子大夥平攤一下便可以湊出來。”
大廳裡的衆人也點了點頭,這裡好幾十個人,每人出個幾百兩就能湊出來。
“戒齋公錯了,是十萬兩!”王金國打斷了他的話。
“什麼……十萬兩?”衆人發出了一聲驚呼,不少人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那個戒齋公有些不悅的說道:“知府大人,咱們安慶府裡頭身家超過這個數的人都沒多少,您一開口就是十萬兩,這也有些過份了吧?”
“對啊,十萬兩實在太多了,這樣的話每家至少要出幾千兩呢。”
“我反正是拿不出來。”
衆人紛紛搖頭。
“過份?”
王金國真想一刀砍死這些要錢不要命的傢伙,這些混蛋平日裡買一匹瘦馬都不止幾千兩了,現在花個幾千兩就能保平安居然還嫌貴,他們的腦子裡裝的都是大便嗎?
看到臉色變得鐵青的王金國,那位戒齋公也擔心王金國真的跟他們撕破臉,雖然他們也不怕,但終歸是不好,於是打了個哈哈,“知府大人,您看這樣好不好?十萬兩銀子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我等一時之間實在是拿不出來。您看這樣好不好,老夫厚顏做個主,我等先湊兩萬兩銀子出來,等過些日子手頭寬裕之後再湊一筆銀子出來犒賞守城將士,您看如何?”
“兩萬兩?”
王金國只覺得從未如此的疲勞,他無力的擺了擺手,“罷了,既然諸位心意已決,本府也就不在多說什麼了,就這樣吧。”
戒齋公衝着王金國微微點頭:“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先告辭了。”
說完,他站了起來率先走出了大堂。
王金國呆呆的看着那些商賈走出大堂的身影良久沒有作聲,過了好一會才悲憤的說了句:“一羣蠢貨,就等着城破人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