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堯不肯爲姜子牙硬懟南極仙翁,其餘金仙就更不可能做這種得不償失的事情了。
姜子牙沒辦法,只好轉頭掃視過身後衆人,最終定睛在一名帶着頭盔,身披褐色甲冑,體格高大挺拔的年輕人身上,幽幽一嘆:“武吉。”
年輕人身軀微顫,但還是忍着驚懼出列,拱手道:“師父。”
姜子牙翻手間召喚出文殊早已歸還的杏黃旗,遞送至武吉面前:“下一陣,你來探陣吧。”
“子牙,三思啊。”懼留孫忽然說道。
姜子牙面色一頓,疑惑道:“師弟愚鈍,不知師兄想讓我三思什麼?”
懼留孫指了指杏黃旗,又指了指武吉:“武吉師侄看起來實力不是很高,我怕下一陣的陣主會從他手裡搶奪走杏黃旗。”
姜子牙頓時愕然:“師兄的意思是,不許我給武吉杏黃旗護身?”
懼留孫道:“我只是不想看到資敵的情況發生。”
姜子牙大怒,面色漲紅,伸手戟指懼留孫:“老……師兄,你也不想想,剛剛說的那是人話嗎?”
懼留孫目光一寒,冷冷說道:“怎麼就不是人話了?別人都不願意說,不是這問題不存在,而是他們都不好意思說,我肯說出來,完全是出於一片公心。”
“不麻煩您操這個心了,杏黃旗內有師尊佈下的禁制,惟有闡教法術才能催動,所以哪怕是真被奪走了,也不用擔心資敵問題。”
姜子牙胸膛不斷起伏着,旋即果斷將杏黃旗遞送至武吉面前,道:“徒兒,接着,一定要平安歸來。”
“大師兄。”懼留孫叫道。
“行了。”南極仙翁擺了擺手:“杏黃旗是師尊賜予子牙的重寶,子牙自有決斷權。”
聞言,武吉這才接過杏黃旗,義無反顧的飛出西岐城。
“崑崙金仙好狠的心腸啊,爲探清陣法虛實,竟派你前來送死。”當武吉來到一道黑煙前時,陣內董天君便幽幽一嘆,亂其道心。
武吉深吸一口氣,展開杏黃旗,以金蓮護住周身,踏入黑煙,卻見陣內世界風沙滾滾,無數石柱閃耀着璀璨火光。
董天君站在一根石柱上,揮了揮衣袖,風沙中的一根根石柱突然冒出熊熊烈焰,宛如一條條火龍般衝向武吉。
武吉被無數火龍圍住,寸步難行,只能靠着杏黃旗硬抗。
但再好的法寶也是需要一定實力施展的,他法力終究是太弱了,很快便被烈焰燒破了護身金蓮,葬身火海。
“唰。”
董天君自石柱上飛了下來,撿起掉落在地的杏黃旗,大笑道:“何其失智,竟將這寶貝主動送上門來。”
見此情況,西岐城頭上的懼留孫頓時大叫道:“我說了吧,我就說會是這種情況。”
姜子牙霍然擡頭,佈滿悲痛的眼眸死死盯着對方。
南極仙翁輕喝道:“懼留孫,閉嘴,再多言你就滾回崑崙去。”
懼留孫悻悻然,倒是真閉上了嘴巴。
南極仙翁呼出一口濁氣,道:“此陣玄機在於風,風不停,則火不止,只要定住了風,便可破陣。”
道德真君當即說道:“我有一好友名爲度厄真人,身懷異寶定風珠,可破此陣。”
南極仙翁忙道:“既是如此,師弟便上路去找那度厄真人吧。”
道德真君卻搖了搖頭:“我去不行。度厄真人有個規矩,無論是誰找他辦事兒,都必須事主親自臨門,不可委託他人。”
“這麼說來,只有文王前去借寶了。”南極仙翁道。
道德真君:“是。”
南極仙翁沉吟片刻,吩咐道:“雷震子,楊戩,哪吒,你們三人護送着文王前去借寶。”
“是,大師伯。”三人齊聲說道。
秦堯冷眼旁觀,總感覺有些心緒不寧,便向哪吒暗中傳音道:“若遇險阻,第一時間撕破黃符。”
哪吒擡頭看了他一眼,默默頷首,一切盡在不言中。
“嗒嗒嗒,嗒嗒嗒……”
深夜。
月明星稀,寒風凜冽。
楊戩手持三尖兩刃槍,開着神眼飛在前方引路。
文王騎馬疾馳在蒼茫大地上,頭頂上方飛翔着雷震子,身後跟着哪吒,防備着來自空中與後方的危險。
從三更天一直疾馳至五更天,文王只感覺雙股顫顫,渾身疲乏,但他不能歇,也不敢歇,周軍能不能破掉商軍法陣,就看他的了。
“唰!”
當晨曦迅速蠶食黑暗時,虛空突然搖動起來,一道星光如斧光般降落,狠狠斬落向馬背上的文王。
雷震子霍然擡頭,握緊手中黃金棍,一棍揮出,金光澎湃,與那星光撞擊在一起。
剎那間,虛空內開出火樹銀花,雷震子被一股絕強力量攜裹着砸向文王。
哪吒腳踩風火輪,千鈞一髮間從馬背上抱走文王,雷震子後背砸在馬背上,瞬間白馬砸成肉醬。
楊戩手持三尖兩刃槍回援,只見星光中,一人臉上掛着鬼臉面具,手中提着一杆亮銀槍,步步緊逼,衝向文王。
“殺。”
楊戩大喝一聲,體內仙氣爆發,三尖兩刃槍刺出無數槍影,衝向那鬼臉仙人。
鬼臉仙人轉身刺出回馬槍,槍頭髮出一聲恐怖的破空聲,與楊戩的槍影撞擊在一起,宛如針尖對麥芒,打出連綿不絕的清脆聲響。
哪吒帶着文王躲開戰場,悄悄撕開身上的一張黃紙符。
西岐城門樓內,秦堯驀然起身,頓時引起衆多金仙注意。
“怎麼了申師弟?”南極仙翁詢問說。
“文王遇險。”秦堯言簡意賅地說道。
南極仙翁面色微變,當即揮動衣袖,虛空中頓時顯化出文王所在之地的畫面。
衆人一起擡頭望去,卻見那神秘人竟擊退了楊戩,打飛雷震子,帶着滔天殺意衝向哪吒與文王。
南極仙翁舉臂一指,一抹金光陡然自其袖口飛出,化作一條綠金色藤蔓,穿越時空,閃現在鬼臉人面前,將其從上至下的捆綁起來。
鬼臉人拼命掙扎着,還要撞向前方,卻不料那藤蔓突然冒出無數尖刺,深深刺進他肌膚內。
剎那間,他身體便像被戳了無數洞的皮娃娃,法力以極其恐怖的速度流失。
衆人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可就在南極仙翁準備將其拽入城門樓時,一道天雷突然落下,將那鬼臉人劈的渣都不剩。
所有人都被這天雷嚇了一跳,距離最近的文王甚至被嚇暈了過去。
“誰打的雷?”
城門樓內,秦堯幽幽問道。衆仙緘默無言。
秦堯環目四顧,道:“總不能是商軍請來的外援吧?”
南極仙翁認真說道:“師弟,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人沒事就好。”
秦堯嘀咕道:“看來天上的某些人,與我闡教利益不一致啊。”
“慎言。”南極仙翁輕喝道。
秦堯心底冷笑。
慎言?
問題只要不說就不存在嗎?
如果說沒有那道天雷,一個突然出現的面具人還不好確定身份。
但天雷的出現,其背景反而直接透明化了,只不過是沒留下什麼證據而已。
那麼問題來了,上天,或者說天庭爲什麼要殺姬昌?
當南極仙翁帶着衆金仙來到西岐後,便已然是代表闡教公然站隊西周了。
在這種情況下,天庭卻還是派人過來刺殺姬昌,那麼是不是對闡教選出的代言人很不滿意,準備扶持自己的代言人呢?
“娘娘,陛下有請。”天庭,一名神官來到瑤池內,衝着雍容華貴的王母跪地說道。
王母緩緩起身,踩踏着祥雲,出現在凌霄殿前,不等通稟便踏入殿中。
御座上,玉帝端坐於座椅中央,合上手中奏摺,看向緩步而來的道侶:“娘娘,我有點看不懂你行爲了。”
王母來到御桌前,開口道:“我最近探聽到了一件事情。”
玉帝淡淡問道:“何事?”
“西岐城內出現了姬昌是真龍天子的說法,真龍在前,天子在後。”王母道。
玉帝皺眉:“從哪裡傳出來的消息?”
“據說是從西岐王宮內傳出來的。”王母似笑非笑地問道:“陛下現在是什麼感受?”
什麼感受?
玉帝只覺得有些憤怒。
龍族,也配在天子前面?
王母知分寸,不曾步步緊逼,緩聲道:“申公豹在不斷試探我們的底線,一點點的觸碰禁制,如果我們一再退讓,只會令其得寸進尺。
我並不擔憂被對方知道我要殺姬昌的事情,甚至還想直白的告訴他們,以後誰再與龍族締約,就是違反天的意志。
姬昌有百子,就算他和大兒子二兒子全都死了,也能挑出來一個各方面都令人滿意的……天子。”
玉帝輕輕呼出一口濁氣,道:“我沒問題了。”
王母心底浮現出一抹喜意,精神微微有些亢奮。
這是玉帝在有關於申公豹的問題上,第一次表態支持她,而有了玉帝的支持,她做起事情來就不必再那麼畏手畏腳了……
人間。
就在玉帝王母聊天的功夫,楊戩,哪吒,雷震子已經護送着文王來到了九鼎鐵剎山,走進八寶雲光洞。
借珠過程很順利,度厄真人對文王十分尊重,在文王提出請求後,當即將定風珠奉上,最終甚至將一行四人親自送出雲光洞,令文王對其頗具好感。
隨後,雷震子揹着文王,楊戩與哪吒護持左右,一行四人就這麼飛回了西岐城。
然而所有人都沒料到的是,在將定風珠交給南極仙翁後,文王便病倒了。
重燒不退,看似受了風寒,但衆仙都能清晰看到他體內的生命力正在飛速流逝。
南極仙翁試圖控制住這種流逝,卻發現這種生命流逝非自然現象,更像是某種詛咒。
但在追根溯源之下,源頭又指向陰曹地府……
“大師兄,天庭這是在試探我們的底線。”
秦堯凝聲說道:“如果我們對此毫無反應的話,那麼姬昌死後就是伯邑考與姬發了,直至選出他們滿意的人選。”
懼留孫淡淡說道:“這恐怕與師弟讓他們父子三人與龍族締結契約有關吧?”
“師兄你到底是哪一頭的?”秦堯道:“締約一事,有損害闡教利益嗎?”
懼留孫道:“令天庭關係與闡教出現裂痕,這不算嗎?”
秦堯直截了當的問道:“您是在說龍族在天庭眼中是敵寇,是罪犯嗎?”
“我沒這麼說。”懼留孫深知禍從口出的道理,嚴肅道:“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你們兩個都住嘴。”
南極仙翁肅穆道:“子牙師弟,你安排人手持定風珠破陣吧,我去找師父說明一下此事兒。”
“是,大師兄。”姜子牙領命道。
少傾,目送着南極仙翁駕鶴離去,懼留孫道:“子牙師弟,破風吼陣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南極仙翁在時他不敢爭取,但南極仙翁一走,他就沒什麼顧忌了。
天尊曾言,崑崙十二金仙皆有殺劫。這次他們下凡來破十絕陣,便是來藉機破除殺劫的,但凡是能破陣者,殺劫皆可化除。
而目前的情況是僧多肉少,能爭取的情況下自然要爭取。
只不過因先前武吉一事,姜子牙對這位師兄也有了些意見。
儘管他不知道金仙殺劫的事情,但對方爭取的,就是他想阻止的,更別說贊同了。
“度厄真人是道德師兄的好友,這定風珠也是對方看在道德師兄的面子與文王的面子上,才肯借出來的,理應由道德師兄持珠破陣纔對。”姜子牙緩緩說道。
懼留孫:“……”
這話說的,他沒法反駁。
未幾,道德真君手持定風珠,疾衝進黃沙滿天的陣法內,凡他經行之處,風暴止息,而無風催動,火焰也難成氣候。
見此情況,董天君只好親自動手,可他最強的能耐便是控風,當風不起作用後,身影交錯間,便被道德真君斬下頭顱。
西周軍又破一陣,但除了道德真君外,其他人卻感受不到絲毫快意。
武吉之死與文王病重,無論是哪一件事情都令人心情沉重。
這晚。
性命垂危的文王將所有仙家都聚集到自己面前,衝着秦堯問道:
“我大限已至,目前還能活着,全靠龍五太子以自身生命力強撐着。我死,是天意,天意難違,煩勞道長解除掉我與龍五太子的契約吧,沒必要連累着他跟着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