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師!
一眼掃過,葉平立刻從對方那似乎習慣了佝僂着脊背的身上,感知到了濃烈如海的血氣生機,竟是與靖安司司丞相差無幾,赫然同樣是一名七品之上的宗師!
但比起對方的修爲境界,更讓他在意的,還是這名大太監手裡的聖旨,他很想知道,聖旨中寫着的,是如何處置周乾。
如果殺周乾,那麼,便是明君。
若是留下週乾的性命,那麼,便是不折不扣的昏君。
但毋庸置疑的是,靖安司中,一定是被皇帝安插了耳目,不然的話,消息不會如此靈通。
“辛苦陳內相了,不知道,陛下是有什麼旨意?”
靖安司司丞聞聲,臉上同樣有訝異之色露出,但還是恭敬抱拳,道。
天玄帝國的權力架構,與明朝相似,分爲內廷和外廷。
外廷之中,自然是丞相主事;而內廷,則是司禮監主事,雖然司禮監的大太監,叫做司禮監掌印太監,但實際上,卻因爲督理皇城內一切禮儀、刑名及管理當差、聽事各役,並且握有政事批紅之權,是以都以內相相稱。
尤其是這位陳洪,更因爲與宣和帝一起長大,且修煉到了宗師境界,權勢更是滔天。
“江司丞客氣了,大家都是爲陛下做事,哪有什麼辛苦不辛苦……”陳洪和煦輕笑着擺了擺手後,舉起了手中的聖旨,肅穆道:“陛下有旨……”
“臣接旨!”
陳洪一語落下,無論是靖安司司丞也好,還是沈默也罷,盡皆跪倒在地,面露恭敬。
葉平無奈,也只能跟着他們,跪在了地上,心中腹誹連連,若宣和帝是明君的話,那跪他一次便罷,倘若是昏君,那麼,這一跪,日後便一定要他還回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查李牟、徐萍二人,勾連白蓮教,其行可誅,殺無赦!”
“鬼市朱陽,玄武旗總旗金凌,構陷曹鐵山,其罪當誅,殺無赦!”
“靖安司校尉曹鐵山,遭人陷害,擺脫牢獄之災,官復原職!”
“周乾,貪墨值夜者撫卹,勾連鬼市,販賣人口,其罪當誅,但念其昔日護駕有功,周貴妃主持後宮得力,功過相抵,免去死罪,貶爲庶人,帶入宮中,朕親自調教!”
陳洪展開聖旨卷軸,一字一頓,緩緩道。
這不是聖旨,這是亂命!
葉平聞聲,呼吸立刻變得急促起來,雙眼中,怒火噴涌。
李牟和徐萍是受周乾逼迫,不得已之下,才投入白蓮教的麾下,釀成大錯。
他們的確該死,可比起他們兩個,周乾才更加的該死。
可現在,宣和帝卻要殺了李牟和徐萍,留周乾一命,這算是什麼聖旨,算是什麼安排?!
何止是葉平,靖安司司丞以及沈默,眼底深處,同樣有濃烈的憤怒和不甘之色涌出,至於聶武和二熊等值夜者,更是將拳頭捏得嘎嘣作響,滿嘴銀牙都要咬碎。
他們辛辛苦苦,所求的是什麼,不過是周乾一死罷了,可現在,不該死的都死了,惟獨周乾,卻逃過了一劫!
這樣的結果,叫他們如何去接受?!
“臣,接旨!”
周乾聽到聖旨,臉上露出狂喜之色,瘋狂叩頭不迭。
他本以爲自己死定了,可沒想到,事情居然出現瞭如此之大的轉機,他不但可以不死,還能夠入宮。
過段時間,風頭下去,便有機會能夠東山再起。
“江司丞,沈指揮使,接旨吧。”
陳洪聞聲,輕笑望着靖安司司丞和沈默,笑吟吟道。
“陳內相,這旨意,當真是陛下籤的?”
沈默仰起頭,望着陳洪,一字一頓,沉聲道。
他從來秉持打蛇打七寸的說法,求得便是一擊致命,否則的話,這一次,也不會一直憋着忍着。
他沒想到,葉平這小子能給他那麼大的驚喜,找到了周乾的命門。
可他更沒想到,原本以爲周乾必死的一局,最後,竟變成了這樣。
“怎麼,沈指揮使莫非以爲是老奴篡改了陛下的旨意?就算是你借我一百個膽子,我敢嗎?”
陳洪笑呵呵的反問道。
“臣不敢,只是,臣擔心這樣做,會讓值夜者寒心,從今以後,不敢盡心盡力做事……”
沈默慌忙搖頭,然後道。
“值夜者身具陛下內衛之責,自然該唯陛下之命是從,若是他們敢如沈指揮使所說,不盡心盡力做事的話,那豈不是背叛陛下,也要治沈大人你一個御下不嚴之罪……”
陳洪冷笑一聲,緩緩道。
“陳內相,沈默對陛下忠心耿耿,天日可照,只是,周乾所爲,不殺不足以平息值夜者之憤怒,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不如暫且扣押人犯,我與你一道去宮中,見了陛下?”
靖安司司丞一皺眉,向沈默使了個眼色,然後對陳洪拱手道。
“要不要去見陛下,那是你的事情,殺人,帶人走,是咱家的事情。”陳洪輕笑一聲,向身後那幾名小太監掃了眼,淡淡道:“還不動手,等什麼呢?”
“喏!”
一語落下,那幾名小太監不假思索,腰間長刀出鞘,向李牟和徐萍躍去。
“嗤……”
伴隨着破風聲,雪亮刀光閃過,李牟、徐萍、朱陽和金凌臉上的驚恐神色立刻凝滯,沿着脖頸,一抹紅線擴散,鮮血如泉,灑落滿地。
聶武目光呆滯,怔怔望着那刺眼的血泊。
沈默更是渾身顫抖,嘴脣翕動,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費心費力,才保住了李牟和徐萍的性命,可沒想到,如今真相大白,他們卻是死在了他的面前。
葉平愣在了原地。
他沒有想到,陳洪帶來的小太監,竟然敢在靖安司,直接動手殺人。
但李牟和徐萍,明明不該死的。
他們做錯了什麼?
他們只不過是被惡人所害,走投無路,受人脅迫,又去做了壞人。
他們雖是螻蟻,卻是一羣可憐的螻蟻。
這樣的螻蟻,不該死!
一股股的火氣,在葉平的心底深處,不斷迴盪衝擊,凜冽的殺機,在他內心深處震盪滋生。
“你們,好大的膽子……”
沈默仰起頭,死死盯着陳洪,一字一頓道。
倉啷!
伴隨着他這話語聲的落下,無論是聶武也好,還是二熊也罷,場內所有值夜者,立刻長刀出鞘,虎視眈眈,凝視陳洪以及他身後的那些小太監!
“沈大人?莫非你們是要反不成?!”
陳洪臉上沒有分毫驚容,笑吟吟的望着沈默,滿臉的有恃無恐。
“呼哧……呼哧……”
沈默一言不發,只是喘着粗氣,他憤怒,他不甘,他想要殺人。
可是,他不能!
他是值夜者指揮使,若他動手,不知道多少值夜者,從今以後,都將成爲亂黨,基業毀於一旦,地窟妖魔無人約束!
場內氣氛,一時間,凝重如鐵,劍拔弩張地,落針可聞。
尤其是那種氣機的衝撞,更讓場內每一人,心頭沉重如山,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咔嚓……嘣……”
但就在氣氛凝重到極致的剎那,陡然間,場內有一聲脆響傳出,打破了這份凝固。
“葉平,你……”
沈默轉頭,神情大變,不敢置信,喃喃出聲。
只見,此刻的葉平,已然出現在周乾的背後,雙手一左一右,勒住了周乾的脖頸。
而周乾的腦袋,這一刻,已五官朝着後背。
那脆響聲,正是脊椎骨斷裂之音!
周乾的脖頸,赫然已被葉平折斷!
死得不能再死!
“你們不敢殺他,我來殺他!”葉平朗聲大笑,直視沈默、陳洪,一字一頓,淡淡道:“我的規則很簡單,殺人者,償命,惡人,當死;周乾,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