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楊伊迴轉之後,陳壽就上前謝罪:“臣有罪,舉薦有誤。”
說着,又是自感慚愧,於是說着:“往昔臣爲布衣時,曾經見過此人,曾有交談,卻是精明能幹,器宇甚大,不想見了陛下,就舉止失措。”
“哦,這也是正常,此人歷練之後,自可成才,忠義卻是難得!”楊伊若有所思淡淡一笑,說着。
封了這郭縱,楊伊的龍氣,自是有所波動,卻影響不大,這是如今民心所向,大勢已成,些許封官,亦不能動其根本,而這郭縱本身之氣不足,但是卻有着財氣,也是難得。
對此,楊伊還算是心情愉快。
“不過此人實是可以招攬,臣爲布衣時,曾經留意,這郭縱原本雖有些薄產,但是不算什麼,此人十六歲,其父橫死,他就接了家主的位置,二十五歲時,已經有船五十艘,水路遍於半個大江,在荊、益、雍、樑四州人脈交情遍地都是,手下有幾千人吃他的飯。”
陳壽從容說着:“這等人利用的好,臣以爲,超過數營之兵,無論是錦衣衛,商路,還是水師,都可以用着。”
楊伊聽了,也笑的說着:“不錯,我也有這個心意,只是這些船,就幫了我大忙,這幾艘船,可以輕易再養上幾百兵,在這漢水之上,再建一水師。”
“不過,水師大將的人選,卻不好選,水師啊!”楊伊喃喃的說着。
陳壽這時,卻不敢說話了。
這是回憶起了什麼,建安二十四年,漢國水陸強軍皆有,天下威服,年末,就被吳國背盟偷襲,關將軍戰死,其後烈祖伐吳,水師盡喪,如今雖然建有水師,但是比着雄跨大江中下游的吳國,卻是大大不如的。
楊伊此時腦海中快速閃過一些訊息,想努力尋找可有水師大將在蜀地,可是當年那批人才盡喪後,水師青黃不接,不過幸運的是,漢國雄踞大江上游,水域不缺,還是稍微有些人才的,想來想去,也沒有挖出一個人名來。
片刻後,端茶思量說:“漢江水師,建制五百人,這一衛水師之將,就讓羅刺史舉薦一人好了。”
陳壽只得應着:“是,臣這就傳信巴州。”
楊伊聽了點了點頭,又嘆的說着:“來年必有大戰啊,你看到了些錦衣衛的情報了沒有?沒有就看。”
說着,指了指一疊,陳壽謝了,上前看了。
第一張密報就是南陽和長安都在練兵,第二張密報就是洛邑物價稍有上漲,玩味了一會,陳壽說着:“看來魏國方面,在大舉練兵,準備大戰了。”
“恩,朕看來刺激到司馬昭了,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很好,也是給他這亂賊一個歸宿。”楊伊露出了一絲冷笑,說着。
其實按照歷史,今年下半年,司馬昭就進入了快速衰老,無法舉兵的垂死階段,可現在楊伊提前崛起,他卻好象打了刺激針一樣,卻像是要進行生命裡的最後一戰。
“現在都七月了,在這炎熱的季節舉兵,並不是好日子,其它人都罷了,關鍵是署馬昭自己的身體,他絕對耐不了高暑,這點他自己也清楚,因此七八月不會舉兵。”陳壽進入了自己角色,思量之後,說着。
“九月十月秋高氣爽,就是用兵的時候,如果單純是打一下倒是足夠了,可是如果想獲得一些戰果,單是這點準備還不夠。”
“因此臣也認爲,用兵的時間,恐怕還得一年,應該在明年的九月十月十一月這三個月。”
“這是一場大戰,勝者就可掌控雍州乃至荊州甚至涼州,天下之爭,關鍵也在這三州,雖然冀州、豫州繁華,但是實際上,若是天下關鍵,卻是雍州和荊州,得雍州,涼州乃至幷州都指日可平,爲霸業之基;擁有荊州,則可雄踞大江上游,順江而下,揚州難以堅持。”
“陛下所言甚是,臣以爲,陛下只要擊敗鍾會,佔有關中平原,雍州衆郡,指日可平,幷州雖險,卻無根基,或招降,或拔除,都不是大問題。”
“說的不錯,你對鍾會怎麼看?”
“鍾會其人,志向不小,如今正是英雄用武的時候,現在不斷擴充着實力,在魏國也是聲勢日益浩大!”
“你說的沒有錯!”楊伊嘆的說着,現在鍾會並沒有舉旗造反,但是其人之志,卻也是衆所周知了。
無非又是一個司馬懿了,只是其人其族,卻是遠在河內司馬氏之上,若是真的成了,那麼這天下,也就真的亂了,各家士族都要有吞吐天下之志了。
盤算着,楊伊浮現出微笑,說着:“走,我們去街上看看,朕好久沒有去街上了。”
陳壽怔了怔,怎麼就這樣突發奇想,當下就應着:“是!”
楊伊隨手拿了幾枚金幣、銀幣、銅幣,帶着親衛數人,連同陳壽,就到了街道上。
基本統一了梁州諸郡,也算是近兩年未經戰火,皇帝行在還處於此,漢中郡頓時氣氛就不一樣,經過修養,只見街道上人來人往,比去年又多了幾分人氣。
楊伊以主人的目光看着這個城市,久久沉吟着說着:“如今國子監中,情況怎麼樣?”
“各家的子弟,基本都來了,過幾天讓他們拜見陛下。”
“恩,勳臣子弟,豈能安於後方,當爲國盡力,像是河湟四郡,交趾兩郡,都儘可用之,位置上,倒是不妨寬一些。”
“臣遵旨。”
陳壽此時卻是苦笑一下,但還是接旨了,這些勳臣子弟都是有着不少資源的,但是去往河湟或者交趾,可是苦事,雖然官位上,按着楊伊的意思,可能就是縣令縣丞了,一舉而爲從七品或者正八品。
本來按着國制,只能從九品開始,這一下子躍了數級,可算是不錯了,但是他們能不能吃得這種苦頭,卻是難知了。
“天下事,都是幾分人事幾分天命,不過未雨綢繆,儘量增強己方的勝算,這就是我們要作的事……甲兵署做的紙甲怎麼樣了?”
當年蔡倫改進造紙術後,絕對沒想過紙可以用來做盔甲,而楊伊卻知道因爲紙擁有很好的柔韌性且份量較輕,用在軍事上,製造輕型的防身器具,也就是紙製甲冑,很是合適。
本來甲有鎖子甲、馬甲等十三種,其中明光、光要、細鱗、山文、烏縋、鎖子等是鐵甲;其餘各種甲都以布絹木等物製造。
而且作爲泱泱大國,士兵的盔甲除了堅固輕便外,還有一些軍隊着甲,需要講究華麗美觀,甲的外表一般塗以金漆和各式花紋,光彩耀目,用以裝備軍隊,顯得陣容嚴整,威武雄壯。
所以,用紙作鎧甲,材料充足而便利,紙甲基本上只是用於輕裝步兵,還有就是守城的弓弩手也裝備了這種紙甲,去年大戰之時,還未研究出成品,如今,卻可以問一問成果了。
這種甲的製作,其實也不難,是先將紙捶輪,疊成三寸厚,每方寸釘四個釘子,然後裁製成甲,如經雨水浸溼,銃矢難透。
“紙甲署現在基本可以保持月產一千,現在已有五千紙甲,明年足夠全軍列裝。”
“不錯!”楊伊點了點頭。
此時,天已是黃昏,只見郡中街道上的一些地方,已經星星點點燃起西瓜燈,房間裡也隱隱有着燈火了。
轉眼之間,就是燈火闌珊的世界。
涼風徐徐,大家都覺得一下子進入清涼世界,說不出的舒適爽快。
這時,大批的小吃攤子已經擺了出來,酒樓燈光綿延,楊伊不由一笑,知道漢中郡中,體面的街道並不多,這條街算是其一,可以說是面子工程,並且這時,又有些小雨落下來了,看着小雨落下,楊伊就擡腳到了一處食店。
“幾位先生,請來這裡坐,可要用餐。”
聽見夥計的招呼,楊伊進店坐下之後隨手點了點菜,眺望着外邊漆黑的雨夜,用手指有節奏地點着桌面。
只見外面湖岸柳色暗暗,幾隻水禽掠水覓食,人來人往,勾起許多往事的回憶。
自此時起,鮮卑匈奴各部,紛紛生亂,這其中,有魏國這些年兵力南移,北線防禦不足,各部族實力逐漸恢復的緣故。
也有不少士族,見着司馬氏代魏成功,於是紛紛有效仿之意,但是卻沒有司馬懿的本事,最終釀出大亂子。
最終,數十年後,中原大地毀於一旦。
一時真是萬緒紛來,楊伊浮現出微笑。
此時的五胡也是英才輩出,少了羌人,少了李氏,不是什麼大問題,畢竟蜀地的羌民,其實大都漢化,沒有像是北地五胡那般窮兇極惡,而且,季漢自蜀地復起,如今擄掠各胡族爲軍卒,也是大大的消耗了這些胡族的實力,想到這裡,楊伊就樂不可支。
胡人最重實力,畏威而不懷德,對那些部族首領多賜下財物就可安撫,等着大勢形成,再想扭轉,就不是容易的事了。
其實天下之爭,關鍵也就是這微妙的一點點,就像是常說的,當年丞相北伐之時,若是馬謖堅守街亭又如何?如是魏軍不是司馬懿統領又如何?或者當年關將軍威震華夏時,劉封從三郡提軍從之,後方各將嚴守東吳,會怎麼樣呢?
政策和軍事上稍有錯漏,演化就不一樣了。
想着想着,楊伊突然之間發覺,陳壽有些坐立不安,不由問着:“怎麼了?”
“陛下,臣妻這些日子,似乎要臨盆,臣想早日回去。”陳壽見楊伊此時問着,卻連忙說着。
“哦,既然這樣,你回去吧!”楊伊一揮手,說着。
陳壽恭謹一禮,連忙退了下去,到了下面,腳步聲變急,聽着,楊伊不由一笑。
有人顧大家,有人顧小家,但是楊伊想着,儘量讓這些忠臣,能兩全之,如此,方不負君臣一場,哪怕,這是一個虛幻的世界,楊伊也願意傾注感情。
如此方能歷劫,歷經磨難之後,才能爲天地一尊,萬界一帝君。
時間逐漸的過去,炎漢新政逐漸的施行,已經到了七月底,一場大雨過境,天氣大好。
行在中,各色花卉開得正盛,趙穎倚在內宮二樓靠窗軟塌上,雖然漢中郡並未大肆建設宮殿,楊伊曾言“賊寇未滅,何以爲家”,所以只是簡單的一處宅院,不過也佔地不少,趙穎此時一邊賞景,一邊品了口清酒。
如今的生活極其愜意,卻是閨閣之中未曾想到的,這“夫君”倒是很好很好了。
她不好酒,這卻是諸葛果親自釀製的,說是對養身安神甚有幫助,於是小酌一杯,未嘗不可。
最近幾月,炎漢的各個州郡恢復得都很快,農桑商工顯現出蓬勃生機,各類商鋪,比比皆是,每月的稅收不斷增長,有不少隱於山中的流民,此時都逐漸下山謀生,還有那些蠻民,也被接納,若是不法,就扭送軍前,兵部的資費也開到了各郡縣,這種人兵部會有資費發下,地方官吏很是踊躍。
聖主之名,早已有人言之,當然這些,是父親派人秘密告知的。
趙穎對此是樂見其成,不過也算不上有多關心,自家“夫君”有能力,她心裡還是有幾分高興的。
當然,她最關心的,是分派進入少府、內衛的女侍,其中有多少,還能被自己掌握在手裡。
這事不能着急,要慢慢來,這是一名後宮之主長期的事業。
與張家的姑姑相比,自己做爲漢家皇后的處境,已是令人羨慕了。
家中尚未有也難有女來爭寵,至少現在無人能與她爭,目前楊伊急於大業,並沒有其他的心思。
微風吹拂,花香瀰漫於空氣中,讓人有一種昏然欲睡的愜意,片刻後,趙穎便進入夢鄉。
將公事剛剛辦完,步入內宮的楊伊,此時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副美人秋睡圖,這裡內外把守的都很嚴密,內衛處處,外人也不會接近。
止住幾名女侍欲呼之語,楊伊笑了笑,取過女侍此時送上來的綢絲薄毯,輕覆於女子身上,輕輕抱起,步入屋去。
將熟睡女子放於塌上,方步出來,對幾名女侍說:“外面雖是涼爽,卻不可任由皇后久待,若皇后貴體有何閃失,爾等便自去領罪吧。”
“奴婢等謹記陛下教誨。”幾位女侍垂首恭敬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