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是茵茵!
那麼說,之前我在會所裡暈倒之前看到的白色身影,就是她!
我現在反倒一點都不害怕了,茵茵要把我帶到沙羅島,肯定是因爲季越在那裡。
只不過這次,真的是連累了季良。
我左右翻動了幾下,試圖確定季良的位置,而我也確實碰到了他,可是我碰了他幾下,他都沒有任何反應,只有身上的體溫,證明他還活着。
我慢慢翻到了他身邊,緊緊地挨着他,心裡害怕着他身上的溫度會冷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甚至覺得我全身都凍僵了,可是季良的身體卻燙得驚人。
船身砰地一聲,像是撞到了什麼東西,我和季良也被甩到了船的一側,幸好船舷夠高,不然我們肯定被甩到海里去了。
聽到他們說把我們帶上去,我知道應該是到了,而且,我也確實聽到了油輪的排水聲。
我被人很用力地拎了起來,推搡着上了橫梯,而季良好像是被兩個人擡上去的,我聽到他們在說:“跟死人一樣沉。”
我能感覺到下了船艙,然後就被推進了一個房間,緊接着,季良也被扔了進來。
那個人關上門之前,還把我手上的繩子解開了。
我連忙摘掉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看到季良倒在一邊,他頭上的傷還在流着血,我纏在上面的絲巾已經被血染透了。
我想走過去的時候,纔想到雙腳也被綁着,急忙地解開繩子,我立刻跑了過去。
季良雙眸緊緊閉着,臉上慘白一片,連脣色都已經透明瞭。
我抱着他,觸到他的皮膚,燙得像火一樣。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這裡面幾乎什麼都沒有,想要給他冷敷都不行。
我暗暗攥了下手指,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能讓他死在這裡。
我脫下了他的上衣,把他裡面的襯衣撕開,當成繃帶纏住他的傷口。
然後,我遲疑了一下,看着他毫無血色的臉,終於還是把自己的衣服也脫了。
我現在的身體已經被海風吹透了,正好可以給他降溫。
可是,也就是我剛抱住他,我就聽到門口傳來了腳步聲,門開了,我慌忙地拿起我的風衣遮在我和季良身上,扭過頭,就看到季越和茵茵站在門口。
那時的我,即使想抽身也不可能,就那麼跟季越四目相對,我彷彿聽到了什麼破碎的聲音。
“季越,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心心念唸的女人,你爲她吃了那麼苦,可是她卻和你的哥哥在做這種事。”茵茵在一旁說道,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挑釁。
這一次,我知道她贏了,她每一步都算計得那麼好,連老天都似乎在幫她。
季越就站在那兒,看了我很久,我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有些皺巴巴的,裡面的襯衣上,好像有一片污跡,因爲襯衣是黑色的,所以不那麼顯眼。
但是我知道,那是血。
剛剛茵茵說,他爲了我吃了很多苦,應該就是在說他身上的傷吧,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他還經歷了什麼。
但是忽然間,我竟連詢問的資格都沒有。
好久,季越向我伸出了一隻手,薄脣輕啓:“雨彤,跟我走。”
雖然我很想,可是我做不到,我不能讓他看到更多的不堪。
我向他搖了搖頭:“季越,對不起,現在不行,你先出去我會跟你解釋的——”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季越,你是相信眼睛看到的,還是相信她的謊話!”茵茵不等我說完,立刻就打斷了我,她挽着季越的手臂,撒嬌般說道,“季越,你就聽乾爹的話吧,忘了這個女人好不好?”
季越看我半天也沒動,他的眼裡掠過一抹失望,但還是說道:“我出去,我等你的解釋。”
他轉身就往外走,茵茵也立刻跟了上去,我看到她悄悄在守衛的人耳邊說了什麼,回頭看我時,臉上全是不屑。
門再次關上,我長長的吐了口氣,我看着仍然昏迷不醒的季良,不覺苦笑一下。
好像,我也沒什麼能跟季越解釋的,他看到的,就是事實。
是我背叛了他。
可是我沒後悔,就算再選擇一次,我也不能看着季良這樣不管。
我很快發現,房間裡的溫度好像又降低了,我緊緊抱着季良,感覺到他的身體因爲發燒,都有些抽搐起來,我更不敢跟他分開了。
這房間裡沒有窗戶,只有白熾燈明晃晃地亮着,我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醒來時,也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
季良身上好像沒那麼燙了,傷口的血也止住了,但是沒有縫合,只怕還是會發炎。
我起來把衣服穿好,也把他的衣服都蓋在他的身上,我走到門邊拍着門:“放我出去,我要見季越!”
我拍了很久,喊得聲音也有些嘶啞了,門突然從外面打開,可是出現在我面前的,卻是茵茵。
看着這張跟我有着幾分相似的臉,想到她用這樣的手段逼我和季越分開,我狠狠地瞪着她:“你不會得逞的
,季越不會相信你的!”
“是嗎,我不覺得啊,你知道他昨天晚上一夜沒睡嗎,是被你氣的,你在他的面前給他戴綠帽子,你還覺得,他會相信你?”茵茵笑得很任性,“姜雨彤,你最好就這麼演下去,不要想着跟他解釋什麼,沒用的。如果他能對你死心,那我說不定善心大發,救救裡面那個男人,他的傷再不處理的話,也許會死。”
我知道她說得沒錯,季良的傷口在後腦,而且流了那麼血,即便現在退了燒,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我知道了,你最好說話算話。”我看着茵茵,手指緊緊攥了起來,指甲掐進了肉裡,都不覺得疼。
茵茵得意地笑了,她笑起來的樣子,竟然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女那般天真。
真是個恐怖的女人。
茵茵帶我去見季越,推開那個房間的門,我看到他站在窗前,背對着我,只一個背影,就讓我忍不住溼了眼眶。
茵茵推了我一下,丟給我一個警告的眼神,然後就把門關上了。
我知道,季良的生死,都在她的手上。
我慢慢走了過去,輕聲叫了一聲季越,他轉過身,逆着光,整個人就像籠罩在一層金色的光芒裡,刺痛着我的眼睛。
他看着我,片刻,一個字都沒說,拉着我就往外走。
我知道他是想帶我離開這裡,心頭不期然的有些溫暖。
可是我還是掙開了他的手,勉強笑着說道:“季越,我不能跟你走,我得跟季良在一起。”
“他受傷了嗎,我們一起走。”季越目光堅定地說。
我很感謝他,到現在還是這麼相信我,這輩子,能遇到他,真的死而無憾。
我伸手探向他的腰間,果然感覺到那裡似乎纏了繃帶,他也受傷了,還有毫無知覺的季良,我們三個人,要怎麼從這個恐怖的地方逃出去。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季越,別傻了,你不是都看到了嗎,我跟季良還藕斷絲連,我考慮了一下,還是覺得跟他在一起比較好。”我臉上在笑着,可是心裡卻像在滴血,疼得快要窒息。
季越皺了下眉,再次拉住我的手:“別說這些話騙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放心,我有辦法可以出去。”
如果他真的有辦法的話,就不會等到我們來了,幾年前,他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才逃出了這裡,而現在,還要帶着我和季良,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季越,你跟我在一起,只是把我當成了茵茵吧,現在她就在你的身邊,你何苦還要揪着我不放呢,我姜雨彤就算再怎麼賤,也不會給別人當替身的。”我狠了狠心,將矛頭指向了他,然後冷笑着說,“我過來,就是想告訴你一聲,以後,我們誰走誰的路,各不相干。”
我沒敢再看他,轉身就往門口跑,他拽了我一下,卻還是被我掙脫了。
我從他的房間出去,有人立刻將門關上,我看着等在外面的茵茵,冷聲說道:“你滿意了吧,什麼時候救季良?”
她笑了笑,向旁邊打了個響指,有人把手機遞給她,她立刻打了個電話:“讓海睿過來。”
她說的海睿,大概是沙羅島的醫生,我回去的時候,就見兩個人把季良擡去了另一個房間,我連忙追上去,他們卻不讓進去,但是我看到,裡面有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一張鋪着白色牀單的牀邊。
我蹲在外面的牆邊,旁邊有好幾個人在看着我,他們的身上都有槍。
過了好久,那個海睿從裡面出來了,他晃着脖子,然後摘了一次性手套扔在垃圾桶裡。
我連忙站了起來,跑到他面前問道:“季良怎麼樣了?”
他用一種鄙視的眼神看着我:“什麼怎麼樣,不就是縫幾針嗎,搞得跟做了大手術似的。不過,你得有心理準備,他腦袋有短暫的失血性休克,可能會有後遺症。”
“什麼後遺症?”我心裡猛地就像灌了冷風一般。
“那我怎麼知道,癡呆啊,失憶啊,什麼可能都有。”海睿揮了揮手,“別煩我,自己去看吧。”
癡呆,失憶……
我不敢想象,季良會變成什麼樣子,而這一切,都是我連累了他。
我兩腿發軟地走到門口,輕輕地推開了門,看到他還躺在那張牀上,臉上的顏色就跟牀單一樣白。
“季良。”我撫摸着他的臉,輕聲叫着他的名字,可是他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心口一陣酸澀,眼淚差點就落了下來,可我硬是忍住了。
不想看到他們再把他當成貨物一樣擡來擡去,我將他的上半身扶起,然後蹲下身,將他背在了肩上。
就像以前他的腿不能走路時一樣,我都是這樣揹着他。
把他揹回了原來的房間,我跟外面的人要了水,一點點地餵給他。
茵茵倒沒有再難爲我們,還讓人準時送來飯菜,但是我知道,每次我給季良餵飯的時候,她都讓人拍了下來,肯定是給季越看的。
一直昏睡了兩天,季良才睜開了眼睛,他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
:“雨彤……”
聽到這兩個字,我簡直有些喜極而泣,我看着他說道:“我在,你終於醒了,你嚇死我了。”
如果他再不醒,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
可是他看着我,眼睛裡沒有半點神采:“你是誰?”
我就像被雷擊了一下,全身都僵住了,儘管海睿說過可能會有後遺症,可是我還是抱着僥倖的心理。
現在看到季良呆滯的目光,我突然就捂住了嘴巴,哽咽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竟然,傻了。
我抱住他,心疼得不能自已:“季良,對不起,對不起……”
他卻是害怕得推開我:“我不認識你,你走開,我要找雨彤。”
我捂着胸口,用力地喘息着,可是那種心痛的感覺還是好久都緩不過來。
即便成了這樣,他卻還是記得我的名字,那是要多深的羈絆,才能這樣刻骨銘心。
那天我要求見了茵茵,我對她說:“放我們走吧,我們對你已經沒用了,季越現在,已經對我死心了吧。”
我怎麼都沒想到,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我們竟然又回到了原點,就像我們從來沒認識一樣。
“好啊。”茵茵欣然地一口答應,“需不需要,季越送你們呢?”
我知道她在打着什麼主意,搖頭說:“不用了,九十九刀和一百刀沒有區別,何必多此一舉呢。”
季越心上已經傷痕累累,我不想再看到他失望黯然的表情了。
茵茵笑了笑:“那就,照你說的做。”
那天海上的風浪有點大,我站在甲板上,緊緊拉着季良的手,看着在海里飄蕩的小船,回頭看了一眼船艙的方向,然後向前走了一步。
但是我沒想到,茵茵根本沒打算放過我們,在我們轉過身的時候,她立刻讓人在後面推了我一下。
我們站的地方,是向小船下去的地方,沒有圍欄,那個人猛地推我,我毫無防備,掉下去的一瞬,我的手緊緊抓住了橫梯,另一隻手還拽着季良,絲毫不敢鬆開。
“別做無謂的掙扎了,你不死,季越永遠不可能完全屬於我。”茵茵冷哼了一聲,就讓人用長長的鐵棍來扎我的手。
手背上立刻一陣鑽心的疼,可是我不敢放開,如果掉進海里,我們兩個人就真的沒命了。
我低頭看了看下面,海浪北風掀起,已經將那艘小船打翻了,而季良,則是一臉茫然地看着我。
就算拼了命,至少也要讓他活着離開,那是我當時唯一的念頭。
頭頂上突然傳來一聲痛叫,我擡起頭,就要看到一片陰影籠罩下來,我側了下身,看着剛纔那個扎我手的人從上面掉下來,直接摔進了海里,然後就沒了蹤影。
我的手被人抓住,我擡眼,就看到了季越的臉,他用力抓着我的手腕,避開我的傷處,聲音沉穩:“別放手。”
即使到了此刻,他還是沒有放棄我,我都不知道該哭還是笑了。
他把我向上拉了一點,我想用腳踩住橫梯,這樣就可以減少一點重力。
可誰知,我的腳剛踩上去,那木板竟然一下斷了,突然向下的拉力,竟然把季越也拽了下來,還好他及時抓住了上面的扶手。
“季越,你快鬆手,你拉不住我們兩個人的!”我急忙喊道,現在我已經徹底蕩在半空中了。
下面的海浪一直衝上來,季良嚇得大叫,而且還一直搖晃,我感覺我快要拉不住他。
季越卻沒有回答我,而是看着上面,對茵茵說:“你在發什麼愣,快把我們拉上去!”
茵茵顯然很不樂意救我,可是她又不能看着季越一起死,恨恨地撅着嘴,讓人扔了繩子下來。
季越很清楚茵茵的手段,他始終也沒有放開我的手,就是怕茵茵再使什麼陰招。
我們被拉了上去,我跌在甲板上,大口地喘着氣,然後檢查着季良,看到他沒有受傷,我才放下了心。
茵茵去扶着季越,但是被季越擋開了:“帶我去見他,我有話跟他說。”
雖然他沒說名字,但是茵茵明顯也知道他指的是誰,臉上的神色也跟着暗沉下來。
茵茵在前面帶路,季越拉着我的手,而我還緊緊抓着季良。
我不知道季越要見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但是隻看他所在的地方,就知道這個人有多神秘。
以至於我們在輪船上這麼多天,從來沒見過這個人,甚至都沒有聽人談論過。
雖然也是在船艙裡,但是這個房間跟我們待的地方明顯的不同,就像是個海上的宮殿一般,所有的佈置,都極盡奢華。
其他的人都在門口的地方就停住了腳步,低下頭站在那裡,只有茵茵帶着我們進去。
“乾爹,季越要見您。”茵茵連說話的語氣,都比平時恭敬了許多。
我跟在季越身後,走到中間的位置,看到前面不遠的地方,放着一把金燦燦的椅子,上面鑲滿了各色的寶石,而椅子上,坐着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說是坐着,倒不如說,整個人都像是癱在那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