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看到季良,就不覺皺了下眉,怕會吵到季越,我立刻走了過去,把季良拉到了外面,關上了門:“你來幹什麼?”
“自然是看他死了沒有。”季良仍是笑得幸災樂禍,好像裡面那個人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對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恩怨,我知道的還不是很多,但是隻看他們的表現,也知道,他們的確都恨不得對方死。
“你們就非要這樣你死我活嗎?”我知道再勸對他們也沒用,就只是單純的覺得惋惜,他們兩個人,明明都很優秀,如果能放下仇恨的話,那該是多完美的一件事。
“不一定啊,只要他肯放棄一切,我可以讓他在季家當個米蟲,一輩子衣食無憂。”季良靠在牆上,雙手環胸,那雙狹長的眸子,笑起來宛若桃花。
所以還是沒用,他說的,季越根本不可能辦到。
我看着季良,很認真地說道:“你不是想聽我求你嗎,那我現在求你,至少現在,不要對他下手。”
“你拿什麼求我?”季良的目光咄咄逼人,“嫁給我,還是跟我上牀?”
我撇開視線:“除了這些,什麼都可以。”
他冷冷笑了起來:“你以爲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麼資本,你能只配的,也不過就是你的身體而已。”
我承認他說的沒錯,我好像確實沒有什麼可以跟他談條件的資格:“那就算了,不過,我會一直守在這兒的,如果你想動手,就先殺了我。”
見我轉身回病房,季良伸手就拉住了我,猛地就把我抵到了牆上:“姜雨彤,你還真是會威脅我,你是料定了我不敢把你怎麼樣是吧!好,我就答應你,但是你給我記着,這是你欠我的!”
看着他的眼神裡,有那麼多的恨,那麼多的無奈,可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妥協,我輕聲說道:“謝謝你,季良,我會記得的,如果有一天你想討回去,我這條命都可以給你。”
他沒有說話,慢慢地放開了我,然後向走廊的一端走去,我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裡有些說不上來的酸澀。
這兩天,季越精神好了一些,已經不會整天都在沉睡了,我回家拿換洗的衣服的時候,看到林曼站在木槿樹下,像是在想着什麼,我走了過去,輕聲叫道:“媽。”
林曼回過頭看我,愣了有那麼幾秒,然後忽然拉住我的手:“季越呢,他在哪兒?”
我不清楚,現在在林曼的印象裡,季越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但是看她此刻緊張的神情,應該是很在乎他的。
我小心翼翼地說道:“媽,季越他受了點傷,現在在醫院,不過您不用擔心,他現在已經沒事了。”
儘管我很小心地措辭,林曼還是表現出了極大的震驚:“受傷?傷得嚴重嗎?是不是謝蘭,那個女人,她又對他幹了什麼!”
看到林曼的精神似乎又有些激動,我連忙握住她的手:“媽,不是謝蘭,她已經死了,是意外,季越沒事,他沒事,我帶您去看他,好不好?”
“謝蘭死了?”林曼自言自語着,“那個女人終於死了,太好了。”
她笑了起來,但很快又露出緊張的神情:“那我的木木呢,她把我的木木弄到哪兒去了?”
我驚訝地看着林曼,她居然又想起了木木,也就是說,她已經記得以前的事了?
這趟法國之行,居然又讓她解開了塵封的記憶?
“媽,季越就是木木啊,您不記得了嗎?”我一直很奇怪,她的記憶就像是缺少了一塊,總是銜接不起來,她記得木木,記得季越,卻一直不記得他們就是同一個人。
“季越就是木木……”她重複道,“不可能,他不是,他不是……”
我沒有再跟她辯駁,只是拉着她說:“您不是要找季越嗎,我帶您去找他。”
她點了點頭。
收拾了一些生活用品,讓傭人燉了湯,我便帶着林曼去了醫院,她一看到季越就開始哭,沒有聲音,就是眼淚一直往下流,握着季越的手不肯鬆開。
“媽,我沒事,別哭了,乖。”季越小心地幫林曼擦着眼淚,跟以前一樣,像是在哄小孩子。
林曼很聽季越的話,他不讓她哭,她便不哭了,就坐在那裡,靜靜地看着他。
喂季越喝了點湯,我扶他躺好,然後看了一眼林曼,對他說:“媽已經想起以前的事了,可是爲什麼,她就是不肯接受你就是木木呢?”
季越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但是比這個更讓我關心的,卻是另外的問題,這幾天他精神不好,我一直沒有問,我看着他,沉思了很久,還是問道:“茵茵是誰?”
他驀地擡頭看我,但旋即就轉向了一邊,眸色黯然:“她……”
我心裡有些失落,卻不想逼他:“你不想說就算了。”
“雨彤,”他握住我的手,“給我點時間好嗎,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講這件事。”
“嗯。”我勉強笑笑,“沒關係。”
那個女人跟我長得那麼像,這讓我很在意,我很懷疑,季越跟我在一起,只是把我當成她的替身。
丹尼來的時候,我讓他把林曼送了回去,我看着季越睡着,輕輕地關上門出去,無力地坐在長椅上。
一雙女人的腿突然出現在我的視線裡,我擡頭看上去,猛地就是一驚,居然,就是那個茵茵。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長裙,在這個季節顯得有些單薄,長髮披肩,水晶的髮卡很是奪目。
其實仔細看,她和我也並不是那麼像,她的眼睛很細,眼角微挑,透着一股尖銳,看着我時,也是居高臨下的神態。
“姜雨彤,你可以走了,以後不許再出現在季越面前!”茵茵很是不客氣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就那麼坐在那裡沒有動:“我不知道你是誰,我只知道,季越是我的老公,除非他開口,不然,誰也別想趕我走。”
茵茵的黛眉微挑,伸手就打了我
一巴掌:“季越是我的,他以爲我死了,纔會找你當代替品,現在我回來了,你可以滾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低着頭,半邊臉上火辣辣的疼,可是卻遠遠比不上心裡的疼。
“茵茵……”病房的門打開,季越倚在門口。
茵茵立刻跑了過去,抱住了季越:“對不起,季越,都怪秦琦那個笨蛋,居然把你傷成這樣,你還疼不疼啊?”
我扭頭看着茵茵跟季越那麼親密,連眼睛都開始發燙,可我不想就這麼狼狽的逃開,我纔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季越看着我的眼神裡,充滿了愧疚,還有一些無奈,但他始終,也沒推開茵茵。
“你別站在這兒了,我扶你進去。”茵茵說着,就攬着季越的腰,完全就是一對很親密的戀人,而我纔是那個外人。
我轉開頭,沒有去看季越的表情,從他沒有拒絕茵茵開始,我就已經寒心了。
我一個人走出了醫院,漫無目的地在街上亂走,我不想回家,沒有季越的家,也根本不是我的家了,何況,我並不想讓季良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他一定會逼我離開季越。
走到一家酒吧門口,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臺上的歌手正唱着很熱辣的歌,裡面的氣氛也很熱烈,紙醉金迷的世界,正適合現在的我。
我坐在吧檯邊,要了一杯威士忌,其實我不懂酒,我只想是喝醉而已。
旁邊酒紅色的長沙發上,幾個男人正圍着一個女人,上下其手。
我只是眼角的餘光瞥到他們,沒有看清那女人的臉,只是聲音有些耳熟,但是我已經暈,根本想不起來是誰。
又喝了幾杯之後,我感覺自己快支持不住了,便買了單準備離開。
可是剛走兩步,從那邊沙發上站起來一個男人,走過來就拽住了我:“美女,一起喝杯酒吧。”
我立刻便甩開了他的手:“滾開!”
他也沒過多糾纏,只是看着我搖搖晃晃地出了酒吧門口。
出去被風一吹,我的酒意上來,胃裡更是一陣翻江倒海,我蹲在路邊便吐了起來。
身後忽然像是站了很多人,一個女人的聲音說道:“她就交給你們了,一定要好好的玩,這個女人很夠勁的。”
我聽出,是剛纔沙發上那個女人,我扭過頭,努力地看清她的臉,竟然是小蠻!
見我睜大眼睛看着她,小蠻走了過來,拍着我的臉說:“怎麼,很奇怪嗎,是不是以爲我應該在監獄裡?這都要感謝你們家季二少爺啊,感謝他把我送進了地獄!我還一直在想,什麼時候纔能有機會,讓你也嚐嚐被十幾個男人玩弄的滋味,沒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門了!”
小蠻已經跟以前的樣子完全不同,她化着很濃的妝,穿着也很暴露,一點都不像個十六歲的女孩子該有的樣子,尤其是現在,她的眼睛裡充滿了惡毒,恨不得要把我千刀萬剮!
她向後退開,雙手抱肩笑着:“姜雨彤,你很想知道雨浩死之前都經歷了什麼吧,那我就告訴你,他那時就知道是我騙了他,所以纔沒臉給你打電話。那些人只想求財,他本來不用死的,是你的期望害死了他,他被打的時候,很痛苦,他求我不要跟你說,我知道你不相信,我那時是真的喜歡他的,所以我沒有告訴你。我也是真心地希望你原諒我,孩子的事,是他們逼我的,我身上的傷不是假的,其實我一直想找個機會告訴你真相,可我不忍心看你失望的樣子,沒想到,竟然會換來這樣的結局。”
我的腦子本來就是懵的,聽到她說的這些,想到雨浩死在我懷裡時的眼神,我已經後悔莫及了,我哭着說:“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雨浩……是我害死了雨浩……”
而且到現在,我明知道是蔣安琪策劃了一切,可是我卻抓不住她的任何證據,我連替雨浩報仇都做不到,我真的太沒用了!
我艱難地站起身,胡亂抹着臉上的淚,身體搖晃着向一邊走開。
我現在什麼都沒了,早知道變成這樣,雨浩死的那天,我就該陪他一起死!
那幾個男人走過來,扯着我就往回拖,我越是掙扎,他們就拉扯得更用力。
小蠻在一邊笑着,濃濃的紅脣,就像是厲鬼一般。
這幾個男人並沒有多少耐心,見我掙扎得厲害,狠狠打着我的耳光,我被徹底打蒙了,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他們把我拖到了一輛車旁邊,打開車門,就要把我塞進去,可是拽着我的一個人突然就鬆開了手,然後整個身體都飛了出去。
我暈暈乎乎的,只看到這些人一個個倒在地上,也沒去管發生了什麼,搖晃着走到剛纔的地方,把我的鞋撿起來穿上,然後就繼續在街上晃。
身體晃得厲害,我就乾脆把鞋脫了,拿在手裡像手絹似的轉着,光着腳,走在夜晚涼涼的路面上。
身後有腳步聲跟過來,我也沒有回頭看,我知道是誰,可我不想理他。
遠處有車燈晃過,強烈的光讓我睜不開眼睛,我站在原地,慢慢地張開手臂。
就讓這一切都結束吧,以後再也不會有痛苦了,我終於可以解脫了。
感覺到一陣風呼嘯而至,我閉着眼睛,等待着被碾碎的聲音。
可是意想中的場面並沒有發生,車子開過來的瞬間,我被一雙手抱住,整個身體都被裹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幾下翻滾之後,我安然無恙地倒在路邊。
“姜雨彤,你就這麼想死嗎,那個混蛋到底有哪裡好,值得你爲他去死!”季良撲過來,揪着我的衣服,狠狠地扼着我的下巴,眼裡的怒火,像要把我燃燒殆盡。
我沒有動,模糊的視線裡,他的臉都看不真切:“你根本不懂那種感覺,沒有他,活着都沒有意義了。”
季良使勁扳着我的臉,厲聲喝道:“姜雨彤,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再說一遍我不懂,你離開我的時候,有想過我也是生不如死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連聲說着,可是腦子裡一片混沌,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季良,你不要再管我了,我不值得。”
我推開他,掙扎着站了起來,腳下不穩,又差點倒在地上,季良一把就把我抱了起來,也不管我怎麼捶打他,就是不肯鬆手。
我語無倫次地說:“季良,你別對我好,我是個忘恩負義的女人,我心裡沒你,你做再多也沒用。”
季良惡狠狠地把我扔在他的車上:“沒錯,你就是個白癡,不知好歹,我就是養了一頭白眼狼,可是我就是愛你,姜雨彤,你怎麼愛季越,我就是怎麼愛你,我比你愛他還要更愛你,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其實我明白,可是我不能回頭,季越說得對,既然做了選擇,就不能後悔。
季良把我帶回了家,把我扔在牀上,我那時已經沒有半點力氣。
我以爲他會對我做什麼,我心裡想過,如果他碰我,我就真的只能死給他看。
可是他沒有,他就是守着我,用溼毛巾給我擦手擦臉,強行灌我喝蜂蜜水,一整夜,都沒有離開。
神志不清的時候,我很想問他,他不是說,我除了這具身體,沒什麼值得他留戀的嗎,那他這樣守着我,什麼都不能做,又是爲了什麼?
有些人,你沒看到他/她絕望,你就不會明白,他/她在你心裡有多重要。
早上醒來的時候,陽光已經大片地照進來,季良端着一碗粥,一臉不耐煩地放在牀頭櫃上:“把它喝了。”
我看着他,突然有點想哭:“季良,如果你是我哥就好了。”
我可以跟他撒嬌,可以放心地鑽到他的懷裡哭,也不用擔心他會對我有想法。
他皺眉,白我一眼:“誰他媽稀罕當你哥,姜雨彤,你別再給老子安排身份!”
我坐起來,端起粥一口氣喝完,昨晚吐得乾淨,我早就餓了。
季良在一邊假裝不看我,看到我聽話地把粥喝了,臉上還是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可是他出去的時候,我聽到蔣安琪的聲音說:“季良,你別太過分,把我逼急了,我就把你那些事全捅出去!”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過分了,”季良仍是無所謂的語氣,“還有,我警告你,別在我背後做小動作,不然,真的撕破臉,你也討不到任何好處!”
蔣安琪沒再吭聲,但我能感覺到,她在我房間門口停了好一會兒,才很恨地離開了。
我起來洗了個澡,換了衣服,又去了醫院,果然知難而退不是我的風格,至少,我要聽到季越親口對我說。
我剛轉過拐角,就看到茵茵從病房走出來,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這也好,她不在,我還能跟季越好好說幾句話。
我走到病房門口,推開門進去,就看到季越正支撐着下牀,從旁邊的儲物櫃裡拿出他的衣服,卻在脫病號服的時候,扯到了傷口,根本擡不起胳膊。
我連忙走了過去,將他扶住:“你換衣服幹什麼?”
聽到我的聲音,他猛地轉過頭:“雨彤!”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然後突然拉住我的手:“我們快離開這兒!”
我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他拉着走,可是剛到門口,茵茵就回來了:“姜雨彤,你又來幹什麼,你想帶走季越,想都別想!”
她趾高氣揚地說着,突然就把我的手打開,拉起季越就要往牀邊走。
但是卻被季越掙開了:“茵茵,別再騙自己了,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我現在愛的人是雨彤,她纔是我的妻子。”
季越說着就向我走了過來,握住了我的手:“對不起,老婆,讓你受委屈了。”
這突然的轉變,讓我有些措手不及,但我卻明白了,之前季越說讓我給他時間的意思,他是想要跟茵茵說清楚。
他是個不擅長解釋的人,不然,我也不會誤會他。
我笑着搖了搖頭:“我沒有委屈,我知道你會會來的。”
茵茵看着我們,恨得咬牙切齒,她忽然不知道從哪抽出了一把匕首,就向季越刺了過來:“我不會讓你背叛我的!”
我立刻驚叫一聲,抱住了季越,匕首從我的手臂上劃過,血立刻流了出來。
季越看着我臉色煞白,額頭上瞬間沁出冷汗,他抓住茵茵的手腕,一個用力,匕首就掉在了地上:“你別再發瘋了,從你出賣我的時候,我們就已經結束了。”
茵茵搖着頭,祈求地看着季越:“我不是想出賣你,我只是怕你離開我,季越,跟我回沙羅島吧,我不會再任性,不會再惹你生氣了,好不好?”
季越卻沒有理她,只是緊張地按着我的傷口:“我帶你去找醫生。”
“季越,你別逼我,如果你不跟我走,我就先殺了她,再殺了你,我不會讓任何人得到你的!”
“我原本,還念着你曾經的好,可是現在,我不欠你了,我身上這五槍,已經把什麼都還了。”季越失望地看着她,“茵茵,謝謝你曾經救過我的命,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此別過吧。”
茵茵根本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她一邊哭,一邊跑過來拽住季越的衣角:“季越,我錯了,我知道是我太任性,做了那麼多讓你討厭的事情,可我是真的愛你的,你跟我回去,我保證不會再逼你做任何事!”
季越嘆了口氣,慢慢地掰開茵茵的手:“放手。”
茵茵卻是死活都不放,她拼命搖着頭:“你答應跟我回去,我就放手。”
季越看着我的傷口還在流血,不覺眉心微蹙,他費力地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了那把匕首:“茵茵,如果非要把我這條命還給你,你才肯放手,好,那我就還給你。”
看到季越拿着匕首,毫不猶豫地刺向心口,我連忙想去攔他。
而茵茵也忽然跪在了地上,哭得聲音嘶啞:“我不要你了,我不要你了,季越,你別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