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我感覺自己是毫無意識的,即使耳邊聽到季良在歇斯底里地叫着我的名字,卻也做不出任何的反應,就那麼直直地沉入海底。
鹹澀的海水從四面八方向我涌來,侵佔了我所有的感官,我很快就不能呼吸了。
那時我真的以爲我要死了,意識飄忽的時候,我彷彿看到有人向我遊了過來,伸手抓住了我,然後攬住了我的腰,下一秒就吻住了我的脣。
這個動作是那麼的熟悉,即使看不清他的臉,我也知道是誰。
我的季越,他果然沒死。
我慢慢地恢復了知覺,看清楚他在水中俊美如斯的模樣,在他準備和我的脣分開的時候,我勾住了他的脖子,用力地吻着他。
心裡滿滿的都是劫後餘生的那種感動,任何的事情,跟失而復得比起來,都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
沒有一刻,會比此時更加的確定,這個男人,是我姜雨彤想要用盡一生去珍愛的人。
之後,季越把我抱出了海面,季良正在橡皮艇上等着我們,看到我沒事,他明顯的鬆了口氣,然後拿了外套給我穿上。
夜尊和他的人也過來了,他對季越說道:“沒有找到鷹先生和你說的那個女的,他們應該是跑了。”
我知道他說的是鷹先生和茵茵,沒想到那麼大的爆炸,他們竟然還能逃脫。
不過季越倒是沒有多少意外,只是淺聲說了一句:“我們回去吧,剩下的事交給警方處理。”
回到龍城的第一件事,季越就是把我帶去了醫院,雖然從表面上看沒有外傷,但是爆炸的氣流衝擊那麼大,季越擔心我內臟會有損傷。
直到看到所有檢查結果都正常,他才放了心。
我立刻站起來對他說:“我們快回去吧,我想念唸了。”
這麼多天不見,我真的已經迫不及待了。
其實我知道季越也和我差不多,他只是不說而已。
我們回去的時候,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家裡的傭人都站在門外迎接我們,還有季業和林曼。
看到這樣的場面,心裡暖暖的,但是我卻一點都笑不出來,反而鼻子發酸。
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就是不管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回到家,就能感覺到溫暖,哪怕只是一句話,也能讓人熱淚盈眶。
季業和季越都是內斂的人,雖然他們心裡都對彼此充滿牽掛,可是見面,季越也只是說了一句:“爸,我們回來了。”
季業嘴角抽動了幾下,微微淺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能不能先吃飯,都快餓死了。”門開着,裡面傳出季良發脾氣的聲音。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正常的軌道,我忽然就感覺,像是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那樣的經歷,真的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女傭把飯菜擺上餐桌的功夫,我跑上樓去看念念,雖然也不過十幾天,我就是感覺她長大了很多。
我抱着她,不停地親着她的臉,怎麼都親不夠,更不想把她放下。
季越大概早知道我會這樣,也沒讓人上來叫我,只是讓女傭給我留着飯菜。
給念念餵了奶粉,又給她換好了紙尿褲,看着她睡着了,我才戀戀不捨地把她放回了嬰兒牀。
下去吃飯的時候,只有季越還在等我。
“念念睡了?”他在看到我下來時,已經讓女傭把熱着的飯菜端了過來。
“嗯。”我在他旁邊坐下,看到他碗裡的飯基本沒動,心裡忽然沉了一下,“季越,你……”
他該不會是舊病復發吧?
季越笑了笑:“我只是沒什麼胃口。”
這些天每天都是提心吊膽的,今天就更不用說了,險些命都沒了,到現在我還心有餘悸,我其實也沒有胃口,但是消耗了那麼多的體力,我怕他身體吃不消,便拉着他說:“一個人吃飯都不香,你陪我一起吃吧。”
我用小貓一樣的眼神看着他,他果然沒有推脫,和我一起吃飯。
餐廳裡只有我們兩個人,燈光很柔和,我們離得這麼近,我一扭頭就看得清他臉上的每個表情。
我故意從他碗裡把他愛吃的菜搶走,開始他只是看着,兩次之後,他也和我一樣,開始搶我愛吃的東西了,我們就那麼一邊打鬧,一邊把飯吃完了,我甚至吃得有點撐。
我揉着圓鼓鼓的肚子,問他說:“季越,你看我像不像一個孕婦?”
“更像剛吃飽的小豬。”他微微勾脣,就只是一個淺笑,都足以讓我神魂顛倒。
我的手忽然被他抓住,拉着我就往外走,我連忙問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陪小豬散步。”他一隻手插在口袋裡,一手牽着我,這畫面,還真有點像——遛豬?
也沒有到外面去,我們就是繞着庭院走了走,正是花開的季節,滿院子都是花香,沁人心脾。
“我想問你件事?”我們一前一後走着,我故意蕩着季越的胳膊,“你是不是因
爲我說的那些話,才改變了計劃,代替季良去走最後的一步的?”
他回頭看着我滿是歉意的眼神,搖頭道:“不是,我從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
“季越……”他果然在當時,是抱了必死的念頭,他也許是想,除非是他留下來,不然鷹先生是不會先放了我和季良的,如果不是這樣,我們三個人,可能都無法安全。
“想聽真實的理由嗎?”他已經停下腳步,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臉。
我立刻點頭:“當然啊。”
“因爲如果死的那個人是季良的話,他就會住在你心裡一輩子,我怎麼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分明就露出了一絲委屈。
他竟然,會這麼想。
不過我問了一下自己的內心,想象一下當時的情況,也許,他是對的吧。
我輕輕地抱住了他,真的有些後怕,萬一他當時來不及跑怎麼辦,萬一他真的死了怎麼辦,我還怎麼活下去。
以前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堅強,什麼事都可以一個人應付,可是跟他在一起,我卻變得這麼柔弱。
我才明白了一件事,其實每個女人都應該是公主,只是遇到的男人不同,結局也就大不相同了。
我們又往前走了一會兒,我忽然指着天邊說:“季越,快看,是流星,快許願啊!”
我拽了拽他,然後連忙低下頭許願,但是這個願望,是我一個人的秘密,我永遠不會告訴他。
我們出來之後,我一直沒有問季越關於鷹先生的事,但是大街小巷,都已經貼滿了抓他的懸賞通緝令。
我現在還記得,鷹先生那天跟我說的那些話,他說是季業害得他。
雖然他沒說得那麼明顯,但是他的意思分明就是,是季業把他害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他整個人都癱在那裡,除了思想和說話,別的什麼都不能做。
這得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才能把他殘害至此,可是,我真的不願相信,這會是季業所爲。
我洗完澡出來,看到季越半靠在牀頭,手裡正拿着什麼東西在看,可是我一出來,他就立刻收了起來。
我看到了他的動作,卻也沒有揭穿,假裝什麼都沒看到,走過去爬到他面前問道:“季越,你明天就要去公司嗎?”
他伸手揉着我的頭髮,輕輕點了點頭。
其實我也知道,他和季良都是覺得,這些天他們都不在,真的是難爲季業一個人苦苦支撐了。
尤其是現在,陳向北一直還在故意找茬。
“那你要小心點,是你把沙羅島毀了,鷹先生一定恨死了你,說不定正躲在什麼地方,伺機對你出手呢。”我這麼說的時候,緊張的語氣把自己都嚇壞了。
季越忍不住笑了笑:“他現在是敗家之犬,能保住命就已經萬幸了,哪有功夫來報復我。”
“可是——”一般人也許不用擔心,可是那個人是鷹先生啊,他變成那個樣子,都能一手控制整個傭兵集團,還有什麼事是他做不到的。
何況,我真正擔心的是,不只茵茵在身邊幫他,還有一個秦琦至今也還在外面呢。
但是季越卻完全不在意的模樣,捏着我的下巴,吻了一下我的脣瓣:“我們給念念要個妹妹吧。”
“爲什麼一定是妹妹,說不定是弟弟呢。”這個人重女輕男的思想是有多嚴重。
“什麼都可以,只要是你生的,我不介意。”他忽然翻身把我壓在身下,笑得那般狡黠。
我方纔明白過來他話裡的重點,根本不是弟弟妹妹的問題……
幾番繾綣,我累得沉睡過去,半夜迷迷糊糊地醒來,看到季越並沒在牀上,昏暗的壁燈下,我看到他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看着窗外的一輪明月發呆。
從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那麼寂寥,只是看一眼,就讓人覺得心疼。
我原本不想打擾他,因爲他肯定是不願被我看到。
可是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襯衣,在春夜裡,還是顯得有些單薄。
我輕輕下了牀,拿了件外套走過去,給他披在身上:“你在想什麼?”
他顯然是想得太出神,敏銳如他,竟然沒察覺到我的靠近。
他扭頭看着我,眼睛裡閃過一瞬的茫然,但也只是片刻,便很好地掩藏了起來:“沒什麼,睡不着。”
我沒有深究,只是在他旁邊坐下,緊挨着他的肩膀,靠在他的身上:“季越,如果我們每一天,都能像此刻這樣平靜就好了。”
不用再去想那麼多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也不用擔心着突如其來的生死考驗,就只是像現在這樣,能安安靜靜地靠在他身上,我就已經別無所求。
“會的。”他淡淡地說,聲音輕得,彷彿隨時會消散在這夜色裡。
因爲半夜起來跟他一起看了半天月亮,我興奮得很晚才睡着,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季越早就去公司了,我洗漱完換了衣服下去,女傭立刻把我的早餐端了過來。
家裡有些安靜,問過才知道,季業和季良也都去公司了,現在只有我和林曼在家。
我正吃着早餐,林曼忽然從樓上跑了下來,手裡不知道拿了什麼東西,慌慌張張地跑到我面前,不住地問道:“這是哪裡來的,這是哪裡來的,爲什麼會在你們房間裡?”
我被她現在猙獰的模樣嚇到,低頭看着她手裡一個像是勳章的東西,猛地想到昨晚,季越好像就是在看着這個發呆,我輕聲問:“你認識這東西嗎?”
林曼看我詢問的眼神,反倒平靜了下來,把那個勳章藏到了身後:“不認識。”
看着她又匆忙地離開,我心裡卻可以肯定,她是知道的,她不說,是想隱瞞什麼?
吃完飯,我把念念也抱了下來,把她放到兒童車裡,推着她出去曬太陽。
她現在已經會翻身了,一會兒不看,就趴在了那裡,然後又翻不回來,急得直哭。
每次看她這樣,我卻是忍不住想笑,這麼一點兒,性子卻是火急火燎的,恨不得現在就能自己爬出來玩似的。
她身上穿着一套粉紅色的套裝,戴着小帽子,把她放在我腿上的時候,她的小腿兒還一直蹦啊蹦的,興奮得咯咯直笑。
我正在逗着她,感覺到有人向我走了過來,我轉過頭,看到是丹尼,笑了笑說:“季越沒在,他去公司了。”
丹尼低着頭,一臉負荊請罪的樣子:“嫂子,我就是來找你的,上次的事,你別生我的氣,我也是被逼的。”
“我知道,你不用解釋。”陳向北多卑鄙,我也不是沒見識過,說到底,丹尼家也是做生意的,總是惹不起陳向北的。
丹尼仔細看着我的表情,見我是真的沒生氣,他終於笑了笑,那麼陽光那麼溫暖:“嫂子,快讓我抱抱我的乾女兒。”
我還沒來得及拒絕,他就已經從我手裡抱了過去,不過看他那麼小心翼翼的,我也只是在旁邊告訴他應該怎麼抱。
念念看着丹尼的臉,伸着小手就去摸他,嘴裡還咿咿啊啊的,像是在跟丹尼打招呼似的。
“嫂子,念念好像很喜歡我呢。”丹尼高興地說,然後又擺出愁眉苦臉的樣子,“怎麼辦,我都沒有給她準備禮物。”
我笑笑:“又不是生日,準備什麼禮物啊,她這麼喜歡你,你以後多來看她就好了。”
“那不行,我的乾女兒,我怎麼也得給她點紀念性的東西吧,不然以後她會把我忘了的。”丹尼忽然對我說道,“嫂子,要不我們帶念念去商場吧,她喜歡什麼就送她什麼。”
我有些哭笑不得:“她又不會說話,你怎麼知道她喜歡什麼。”
丹尼嘿嘿一笑:“我有辦法,嫂子,走吧。”
他一再堅持,我也沒辦法,就帶了一個小包,裝了奶瓶奶粉什麼的,坐丹尼的車,帶着念念一起出去了。
除了給念念拍百日照和去嬰兒游泳館,的確是好久沒帶她出門了,尤其是這次跟她分開這麼久,我是應該帶着她出來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的。
也沒有去別的地方,丹尼選擇的還是季氏名下的商場,可是他拉着我去的專櫃,卻不是兒童玩具,而是國際知名的珠寶品牌。
“小姐,麻煩你把你們這兒最好的,最貴的珠寶全都拿過來。”丹尼趴在櫥櫃上,對導購說了一句。
導購用一種驚詫的眼神看着他,好久才問了一句:“先生,你確定?”
丹尼擡頭看她:“你是怕我不付錢嗎,你們家少夫人站在這兒,你怕什麼。”
那個導購看了我一眼,卻還是站着沒動,倒是旁邊有個人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她的臉色立刻變了,連忙就拿着鑰匙開了櫥櫃,把裡面最貴的東西全都拿了出來:“先生,您慢慢挑。”
丹尼笑了笑,從我手裡把念念抱了過去,把她放到櫥櫃的玻璃面板上:“念念乖,喜歡哪個就拿哪個。”
我才明白過來,原來他說的辦法就是這樣啊。
原本他還在笑,可是下一秒,他的臉色就有些難看了,看到念念兩隻小手把一堆的東西全都抱在了懷裡,他都快哭了:“念念,你不能這麼對乾爹啊,乾爹會破產的。”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把念念抱回來,讓她鬆開那些東西,可是她的小手抓得緊緊的,根本不放手。
“我女兒這麼有眼光,送給她就好了。”
我聽到這個聲音扭過頭,看到季越正走過來,導購自然是認識他的,立刻恭敬地叫了一聲季總。
季越把手放在櫥櫃上,導購立刻了然地把票據放到他手邊,他拿筆在上面簽了自己的名字。
“阿越,你這樣不好吧,說好了是我送的。”丹尼見有人解圍,又開始充起了大方。
“你的錢還是留着去買模型吧。”季越也沒理他,走過來抱住了念念,念念把手裡的東西全都放進了季越的懷裡,還衝他笑着。
丹尼在一邊看到,擰眉說:“果然是誰的閨女隨誰,幸好剛纔不是我付錢,不然一轉身就給她親爹了,我多虧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