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棲鳳府的監天司副指揮使,並沒有近前,只停在那街道的另一頭,遙遙看着這裡,冷淡到了極點。
哪怕目光落在無常這位最年輕的鎮守使身上,也依然顯得冷漠。
“施城尉,此人確是我監天司麾下,雖是不服管束,不願退出城門之外,但也不至於死罪。”
副指揮使的目光,落在施城尉的身上,淡淡道:“你藉機出刀,借法殺人,論起來,可是死罪!”
施城尉皺了皺眉,收刀入鞘,道:“威懾而已,有些刁民,不震懾一番,很難遵紀守法!”
副指揮使說道:“你掌握大權,執法理應遵循規章制度。”
“下次注意。”
施城尉這樣說來。
副指揮使微微點頭,顯然也不再追究。
畢竟執法行事,拔刀威懾,有時候在所難免,即便追究,上面頂多斥責兩句,僅此而已。
他收回目光,落在林焰身上。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
“無常,你好大的膽子!”
副指揮使喝道:“未經調遣,也不曾通稟,更無公務在身,私自離開高柳城,擅闖棲鳳府城,違逆當地律法!監天司負責監察各方律法施行,更應遵紀守法,如你這般狂妄,也配升任鎮守使?”
他這樣說來,遙隔千餘步,沉聲道:“按監天司的規矩,理當將你禁足,逐回高柳城,降職處罰!念在你立功不少,正值年少輕狂,本座網開一面,赦你罪責!”
“今日天色已晚,詭夜妖邪橫生,本座也不驅逐於你,明日一早,立即離開府城!”
他騎在馬上,沉聲喝道:“此地掌旗使何在?”
而在不遠處,一個壯年男子,匆忙走出,躬身道:“屬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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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雖爲監天司門下,但他此行並非以正常道路進入府城,爾等不必視作同僚!”
副指揮使看着林焰,淡淡道:“今夜由他去,明日一早,你押着他出城!”
這位掌旗使眼角抽搐了下,心頭爲難,但終究低着頭,悶聲道:“是!”
“念他初來府城,跑這一趟,也不容易。”
副指揮使緩緩說道:“今夜就不用派人盯着他,任他遊覽府城景象!”
這樣說來,這位副指揮使,甚至都不願意多看一眼,調轉馬頭,朝着內城方向而去。
只是駕馬離去,到了偏僻地界時,臉上竟有了些許複雜之色,罵了一聲:“他孃的,這什麼破爛差事!”
——
施城尉深深看了林焰一眼,終究調轉馬首,往來處去。
既然監天司出了面,他便也沒有理由藉故出手了。
而林焰只是掃了對方一眼,目光就看向了另外一人。
此人抱着赴死之心而來。
而且說了一句:“要不要試一試,當街斬殺城尉的滋味?”
這句話伴隨着對方的神情,顯得意味深長。
而在高柳城當中,林焰曾化身壯漢,當街斬殺過城尉的。
“五爺既然來了,好好觀賞這府城的盛況,比你高柳城那偏僻地界,可大不一樣。”
此人揮了揮手,轉身離去,似乎想到什麼,平靜道:“我那兩位師兄,死得可痛快麼?”
沒等林焰回答,他冷笑一聲,便拂袖而去。
林焰看着對方的背影,左右看了一眼。
那位當地的掌旗使,神色複雜,微微搖頭,退了半步,沒有近前。
倒是名爲展鵬的副統領,上前半步,低聲道:“五爺,剛纔這位,名爲鄭巖,拜在一位貴人的門下……與他同時入門的,還有兩人,一個叫氿臨,一個叫氿鴆,都死在了高柳城。”
“……”
林焰頓時便明白了過來。
那位聖地的傳功使者,在棲鳳府城當中,地位極高。
來到府城之後,至今收徒三人。
這三人原本都是府城當中的武夫,被聖地使者收入門下,搖身一變,就成了聖地的弟子。
各方對他三人,均是羨慕,認爲一步登天,草蛇入了龍。
但氿鴆和氿臨都被林焰斬了。
這第三個,現在看來,是被作爲棄子,拿命逼迫林焰殺人的!
“看來這府城,不是很歡迎你。”
濁靈公嘿然一笑,說道:“你小子挺招人恨的。”
“樹大招風,在所難免。”
林焰神色如常,暗道:“不過,今天這場衝突,應該是下馬威!”
“也不一定,畢竟人家都準備好了騎兵衝殺,如果只是下馬威,用不着這麼大陣仗。”
濁靈公幽幽說道:“人家是覺得你殺戮成性,衝動魯莽,只會拔刀,不會動腦,一舉坑死你。”
“今日動了刀,你就是罪犯,要麼束手被擒,論罪判罰,輕則囚,重則殺。”
“要麼逃出城外,從此流亡,再也受不得人族高層的栽培了。”
“人族當中,無論什麼功法、丹藥、靈符、兵器、神物、以及關於各方面的典籍記載,種種秘辛,諸般知識,各路情報……你都得不到了!”
“如果你真是以殺戮之氣來修行異種真氣,剛纔肯定無法壓制得住,那麼對方便已得了手。”
濁靈公緩緩說道:“其實在老夫看來,這幕後之人,似乎也不簡單。”
林焰牽着馬,看向二哥,說道:“找個地方歇一下,今夜有得忙。”
——
攬月樓上。
中年男子捏碎了手中的酒杯,面無表情。
而身後這名將領,嘆息道:“就算真是莽夫,跟在陸公身邊,也該有長進了。”
“是我太過自負,低估了他。”
這中年男子收回目光,緩緩說道:“下次不會了。”
“我的人情,算是還清了。”
這名身披甲冑的將領,緩緩說道:“這次雖然沒有打起來,但問題在你……我已調四十名精銳,拿他們的命,連同我的命,都任你安排,今次之後,當初的情分,到此爲止。”
他這樣說來,又揮了揮手,說道:“我作爲外城北部城門的大統領,得要巡視城防,以後不必再有交集。”
“隨你。”
這中年男子,負手而立,緩緩說道:“其實,欠了人情,也就是藉此有了交情!人情還清了,將來你若反悔,想要跟那位老人家再次攀上關係,可不容易的。”
“不勞費心。”
這位外城北門大統領,淡淡說道:“倒是你,想要藉助那位老人家,成爲下一任棲鳳府城的大城守,怕是沒什麼希望。”
“施副城守已經廢了,另外兩位副城守出身都不如我。”
這位中年男子,冷笑了聲,說道:“只要我背後的人,得以更進一步,下一任府城的大城守,捨我其誰?”
他握緊了拳掌,緩緩說道:“我的天資,比當今大城守還高一線,憑什麼他具備煉神之威,我卻只在煉氣境駐足多年?”
“只要讓我掌權,得到府城寶庫之中的一應資源,所有的一切修行之物,都能夠受我任意取用……”
“那時候,我根本不必借用歷代大城守的信物,憑我自身,就有煉神的希望!”
“棲鳳府的下一任大城守,將是貨真價實的煉神境!”
——
時日漸晚,燈火通明。
棲鳳府城,哪怕是在外城,都要比高柳內城更顯繁華。
燈籠高掛,人聲鼎沸。
街道兩側,店鋪林立。
攤販高聲吆喝,各種物事,琳琅滿目。
有着種種食物,香味滿街。
“棲鳳府城,是唯一一個開放夜市,不作宵禁的城池。”
林焰話音之中,頗有感慨,道:“往常在高柳城,這個時候,各戶人家,早已閉門,只有內城,在入夜之後,仍然熱鬧!但棲鳳府城,全城皆有夜市……”
按道理說,詭夜當中,無盡黑暗,人聲過盛,必然引來妖邪。
但是這棲鳳府城,其城防守衛森嚴,妖邪難侵。
更重要的是,梧桐神母是目前棲鳳府內,唯一一尊清醒的舊神!
“二哥好像沒什麼心思遊玩。”林焰偏過頭,看着兄長。
“明日就要離開了。”林磊低聲道:“沒法見大哥,也不知道咱們今次入城,會不會連累他?”
“人家對付的是無常,不是林焰。”
“可我也在這兒啊。”
“人家也不是衝你來的。”
“這……”
“這個時候,不去找大哥,別把他牽扯進來,就是最好的保護。”
林焰這樣說來,又道:“既然二哥沒有心思遊玩,咱們該要回去了。”
林磊微微點頭。
入城之後,兄弟二人沒有去當地監天司借住,而是尋了一家客棧。
而客棧的後方,另外還建有十二間小院。
林焰二人,便住在其中一間院落當中,只一個晚上,便花了二兩銀子。
“其實住客棧的房子就好了,怎麼非要找個院子?”
“不找個院子,施展不開手腳。”
“嗯?”
“今夜會有不速之客,可能不止一位。”
林焰這樣說來,又道:“監天司態度極爲古怪,如果我猜測不錯,是有意劃清界限。”
他停頓了下,說道:“那位副指揮使,對我並沒有敵意,當然也談不上善意!可他的舉動,過於反常了!不過今夜,應該就有答案……”
隨後,兄弟二人,回到了居住的院落當中,又買了六盤菜餚,一罈子酒。
還沒等兄弟二人,品嚐這棲鳳府城的美酒,就聽得院外,傳來了聲音。
“施副城守親自鎮守內城北門!”
“今夜你一切作爲,與監天司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