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前因後果,古蹟來源
臨江司內。
楊主簿有些遲疑,低聲道:“您直接把這個拜祟人,帶回咱們臨江司了?是不是有些不大合規矩?”
“面具內的邪祟,已經鎮封住了,柳尊神廟和城守府問起來,有得解釋。”
林焰嘆了聲,說道:“把這個人,交給別人,我不放心,交代你的事,辦了沒有?”
楊主簿忙是說道:“已經通過外南司,上報內城總樓了,照您老人家的意思,去往外南司的信,標明瞭是給韓總旗使的。”
“那就還好。”
林焰微微點頭。
旋即便見小白猿聲音傳來。
“老爺,人醒了。”
“我這就過來。”
林焰偏過頭,說道:“楊主簿,準備些湯水……另外,我瞧院裡閒人頗多。”
楊主簿頓時明朗,說道:“屬下這就安排他們各自做事,避開後院,外界眼線,也瞧不出端倪。”
林焰沒再開口,來到後院,推門而入。
便見牀上那人,眼神冰冷,滿是戒備。
“這裡是高柳外城,南區外一坊,臨江司。”
林焰取出旗幟,放在桌上,說道:“有什麼想說的嗎?”
這人沉默了一下,仔細辨認了一下服飾以及旗幟,才鬆了口氣。
但依然沒有直接開口,似是猶疑着什麼。
“謹慎是好事。”
林焰輕笑了聲,說道:“我聽說照夜人,只歸屬高柳城指揮使一人管轄。”
這人怔了下,語氣沉重,道:“你知道照夜人?”
林焰笑了聲,說道:“見過一位照夜人,我也已經傳訊內城,請了指揮使大人。”
這人微微點頭,說道:“那就等指揮使大人到來。”
他閉上雙目,逐漸呼吸,似在恢復自身。
林焰坐在了桌上,忽然開口。
“你叫什麼名字?”
“……”這人沉默不語。
“我家老爺問伱話呢?”小白猿頓時大怒。
“邊上站着。”林焰斜了這小傢伙一眼,纔看向牀上那人,笑了聲,道:“這也是隱秘?”
“……”牀上的人,終於睜開眼睛,低沉道:“你問哪個名字?”
“本名?”
“季薄昌。”
“這是真名?”林焰不由錯愕。
“有問題?”季薄昌露出疑惑之色。
“沒問題了。”
林焰語氣平靜,這般說來。
小白猿不由得探過腦袋,朝着牀上這人的下半身,打量了好幾眼。
氣氛沉寂了片刻,才聽得季薄昌緩緩說道:“你是無常?”
“你認得我?”
“高柳城中,年紀輕輕,二十來歲,領着總旗使的旗幟,也就只有無常了。”
季薄昌緩緩說道:“棲鳳府內,但凡不是消息過於閉塞的苦修士,今後會不認得你的,應該不多了。”
“既然認得我,何以如此戒備?”
“劫燼的手段,層出不窮,很多時候我們辨別不出人與事的真假,因此除指揮使大人外,誰也不能信!”
“明白。”
“多謝諒解。”
“……”
小白猿覺得甚是無趣,便準備朝着外邊去透透氣。
卻聽得院外傳來楊主簿的聲音。
“指揮使大人傳信。”
“來得這麼快?”
林焰略有詫異,走出門去,卻見楊主簿,捧着一封信件。
楊主簿低聲道:“這是加急的信件,還標註了一下,不是給您看的。”
林焰接過信件,走入房中,遞給了季薄昌。
“指揮使大人沒來,這是他傳過來的信,你看一眼,決定信不信。”
“……”
季薄昌接過信件,掃了一眼,神色認真。
信封上,有監天司總樓加蓋的火印。
拆開之後,確爲指揮使親筆文字。
底下更有一個照夜人獨有的印記。
信中附了一件證物,是個玉牌。
他不由得站起身來,仔細觀看,片刻之後,便忽然撕成碎片,握在手裡。
“有火嗎?”
“有。”
林焰取過一個洗臉盆,說道:“扔裡邊就行。”
季薄昌將信將疑,下一刻,小白猿睜開眼睛,就見火焰燃燒。
他燙了一手,連忙扔進盆裡,看着燒成灰燼,才鬆了口氣。
“這麼謹慎?”
“裡邊有我照夜人的獨有印記,每個人傳訊方式都不一樣,這涉及到身家性命,不能被外人記得,只能燒燬。”
“理解。”
“多謝。”
“那你現在可以信我了?”
“指揮使大人,讓我將近期所遇之事,都告知於您,並且讓您做好決斷,是否探索新生古蹟?”
“新生古蹟?”
“就是那九大淨地,即將合一,形成古蹟。”
“裡邊有什麼機緣?”
“這是劫燼的絕密,但凡從其中活着走出來的,都已經是棲鳳府的劫燼高層,我無法探查。”
“行吧,那我該知道的,你說一下?”
“提前先說一句,指揮使大人的叮囑。”季薄昌想到什麼,連忙又道。
“什麼叮囑?”林焰皺眉道。
“我入劫燼多年,心智是否純粹,本心是否依舊,難以判定,您須得辨別真假,對我抱有戒心。”季薄昌平靜說道。
“這種話,讓你轉達給我,他想什麼呢?”林焰錯愕道。
“指揮使行事,自有緣由。”季薄昌這般說來。
“什麼緣由,這種話讓你轉達,也不符合常理啊。”小白猿咕噥了一聲。
“事涉機密,請五爺讓閒雜人等出去。”
“誰是閒雜人等?”小白猿頓時憤怒,想着我連人都不是,怎麼就閒雜了。
“出去守着。”
林焰坐到了季薄昌的面前,說道:“可以說了。”
——
前任的近柳莊鎮守使,殺死小神尊,藉機修成了煉氣境。
但他最初籌謀,近柳莊事後,他能“力挽狂瀾”,回到高柳城,以多年積累功勳,升任副指揮使。
但被無常妨礙,從而憤怒至極,意欲殺之泄憤!
堂堂煉氣境的人物,要殺一個後輩,本是一件小事。
但隨着無常擊敗小神宗徐鼎業,成爲棲鳳府第一天驕,要殺無常,就成了大事。
“那跟外界淨地,有什麼關係?”
“那位紀老,本意是引您出城,伏殺於外,小事一樁。”季薄昌出聲說道:“我是接到了劫燼高層的命令,協助紀老……但途中收到指揮使的命令,假傳了消息。”
“你傳的什麼消息?”林焰皺眉道。
“摧毀高柳城以南三座淨地,你作爲監天司的新城巡察使,職責所在,必是第一個出城探查。”季薄昌說道。
“淨地是你假傳消息,讓劫燼毀去的?”林焰面色微變,說道:“淨地是歷代人族棲身之所,毀了淨地,便毀了根基……通常劫燼籌謀都不敢對淨地下手,你們……”
“奉命行事。”季薄昌神色平淡。
“然後呢?”林焰嘆了一聲:“你傳的是摧毀三座,怎麼如今毀了九座?”
“南邊三座,是我假傳消息摧毀的,但另外六座,是劫燼不得不動手的。”季薄昌說道。
“不得不動手?”林焰似乎明白了什麼。
“對!”
季薄昌繼續說來。
九座淨地,本爲一體,散作九處。
過往的時候,劫燼已經掌握了這九座淨地的具體位置。
每到合適時機,就會出現古蹟的入口。
可是每次入口,都不一樣。
而時機的選定,也極爲複雜。
“劫燼每次入內,十人當中,大約有兩三人可以活着回來,無一例外,都修爲大進,躋身高層。”
季薄昌說道:“而我等照夜人,潛藏劫燼多年,沒能探查清楚,只知南邊有三座,距離高柳城很近。”
他吐出口氣,說道:“淨地被摧毀,其實不是真正摧毀,是殺死生靈於其中,以血肉魂魄,喚醒了其中的‘鎮物’……”
“當鎮物甦醒,無論是誰,都不能進入其中,所以對於需要棲身於淨地來尋求庇護的人族來說,就等同於毀掉了。”
“三座淨地被喚醒之後,跟其他六座淨地,就變得完全不同。”
“那麼劫燼掌握的規律,就會完全出錯,很長一段時日,無法再得到‘入口’的準確位置和時機,也就失去了栽培劫燼高層的‘聖地’!”
“只有九大淨地,同時喚醒,才能形成古蹟。”
“做得好,就是人族的福地。”
“做不好,從此就是禁地。”
隨着季薄昌的話,林焰忽然擡手。
“等等!既然早就知道這樣,爲什麼不直接由監天司喚醒三座淨地的鎮物?”
“不知道,只是……”季薄昌遲疑了下。
“你有猜測?”林焰沉吟道。
“摧毀淨地,是人族重罪,按道理說,應指揮使大人,也不想擔責。”季薄昌低聲道:“但是他老人家,卻也不是逃避責任之人。”
“所以呢?”林焰問道。
“這三座淨地的鎮物喚醒方式,跟平常淨地,大不相同,劫燼掌握了其中的手段。”季薄昌說道。
“那麼摧毀這座淨地時,他們應該會更加慎重。”林焰沉吟道。
“第一,你是棲鳳府當代第一天驕,分量太重!第二,紀老是當下,唯一一個有資格競選副教主的人物!”季薄昌沉聲說道。
“不止這兩點吧?”林焰沉吟道。
“第三,我多年來,戰戰兢兢,不曾出錯,所以才能受命,去見紀老。”季薄昌說道:“奉劫燼的大老爺之命,在紀老面前,要亮出信物的。”
“信物呢?”林焰問道。
“亮一次就沒了。”季薄昌應道。
“所以,你沒見那老傢伙?”林焰微微皺眉。
“盯着那三座淨地的劫燼主事,總該看到信物,才願意相信。”季薄昌這般說道。
“瞧你的神情,還有第四點?”林焰忽然道。
“那是指揮使大人的安排,沒有經過我的手。”季薄昌說道:“有這四點,他們不敢抗命,順利喚醒了南邊三座淨地的鎮物。”
“現在,九座淨地,都喚醒了,往後會怎麼樣?”林焰問道。
“九座淨地,應該已經消失不見了,會融合爲一,形成龐大古蹟,有九個入口。”季薄昌停頓了下,說道:“但不知道,具體會在哪裡,但不會在高柳城的百里範圍之內……”
“爲什麼?”
“柳尊神威,震懾八方……這次的九大淨地,重新合併,勢必會遠離高柳城!”
“你的意思是,古蹟是活的?”
“古老歲月之前,曾經是活的。”
“還有什麼說的?”
“我只知道這些。”
“指揮使信中還說了什麼?”
“玉牌交給你,上面印了六個印記,你以此令,能號令六個照夜人。”
“你在這六人當中?”
“如果五爺打算去往古蹟,大概要與劫燼交手,我對劫燼有所瞭解,能幫到你。”
“明白了,你好生休息。”
林焰擺了擺手,說道:“我的決定,晚些時候告訴你。”
季薄昌微微點頭,閉上了雙目。
走出院外,便見小白猿快步迎了上來。
“老爺,覺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
“爲什麼?”
“李神宗的戰書,多半不是臨時起意。”
林焰笑了聲,低語道:“細算了下,這場約戰,我獲益不少,但是他們賺得更多……”
高柳城,生意興隆,暗中也傳來了擴城之物的主要珍貴物件,還藉機排查了各城的劫燼線索。
如今,徐鼎業去往殘獄府,磨練己身,看似吃了大虧,其實打磨心性,不算吃虧。
韓總旗使修成煉氣境,也是喜事。
如今他無常,名聲鼎盛,劫燼爲了殺他,迎合下一任副教主,不惜付出代價。
所以,喚醒三大淨地之事,也變得順理成章……而劫燼也必須同時喚醒其他六座隱藏的淨地!
“難怪指揮使,這次也沒有親自來臨江司,見這個照夜人!看來他是拿我做局,這次坦誠,怕我一怒之下,跟他翻臉……”
“老爺要跟他翻臉嗎?”
“他所求的,正是我想做的。”
林焰笑了一聲,說道:“雖然借我的名義,造了這個局面,但我反而獲益不小!況且,這古蹟之行,又是一場新的機緣!”
停頓了下,林焰看向房中,說道:“相較之下,這些照夜人,聽命行事,拿命拼搏,卻不見得能獲得什麼……”
說到這裡,林焰招了招手。
小白猿湊近前來。
“等他休息好了,你用‘造身’之法,給他換個身份,帶他遊一下臨江坊。”
“爲什麼?”
“入了劫燼,修了拜祟法,他這一輩子,沒多少次機會能進人族的城池了。”
“他不是已經從劫燼逃出來了嗎?”小白猿驚訝道。
“作爲拜祟人,作爲曾經劫燼的一員,監天司可以善待他,但高柳城不能信任他……就像是豐城之外淨地遇見的那位老鎮守使……”
林焰深吸口氣,說道:“關於這一點,他自己也明白的,你晚些時候,就帶他去逛一逛,期間花費的銀兩,可以讓楊主簿給你報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