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殷鋒整理一番，立即啓程前往洛陽。
經過驛站馬車一路疾馳，終於是在接近傍晚時分，趕到了洛陽城前。依舊是那高聳如山的四座城門，行人川流不息。
即將入夜，此時進城正是熱鬧之時。殷鋒混雜其中，也是向着城內而去。他戴着小巧斗笠，換上另一身灰褐色袈袍，再加上貼身背兜和墨青油紙傘，絲毫看不出是僧人。
換照原定計劃，殷鋒也並沒打算前往靈伽寺，而是問了家頗大的客棧暫歇。
這家客棧名爲“柳洛客棧”，是洛陽玄秘集會的秘密據點之一。當初在離開晉州時，司馬襄也給出了幾個，可以聯絡上聖庭集會的地點名稱。
千古名城洛陽的柳洛客棧，比起晉州的牧野客棧，毫無疑問大得多。僅僅佔地就有四棟高樓並排，再加旁邊的行李房、車馬房、倉房等等，足可容納千人居行。
得到客棧夥計的安排後，殷鋒進了自已客房。洗漱一番，用過晚飯，就安心喝茶，等待玄秘集會的召開。
他身上還藏着柳筠孃的“儀式焰炷”，留着也是無用，不如趁此機會賣掉，換點金錢，補充羞澀的錢包。
自從在墮落詭秘世界，第九黑市，咬牙掏出10金，殷鋒就已經相當於一貧如洗。如今住這間柳洛客棧，也僅能住一天而已。
再若沒有金錢防身，恐怕要落到流難街頭的地步。
殷鋒一邊嘆氣地想着，一邊掐着時間。
喝完了幾壺熱茶之後，時間終於是等到了。
殷鋒迫不及待地下了樓，依舊找到一個最偏僻的角落裡，單獨有一間陳舊外觀的柴房。
此刻，柴房外已經開始聚集起數位修行者。
通過靈光上的感應，基本都是低榜級。殷鋒走了過去，做出“聖庭”的專用聯絡手勢，然後亮一下指頭印紋。
立即有位容貌肅然，顯得極有威望的中年人，將殷鋒帶入隊伍中。無人交談，各自安定，不過片刻之後，柴房門開啓。
然後，依舊是從前的那種感覺，殷鋒在迷霧中隨行。
一路沉默，約莫三十餘位修行者，都到達了終點。
有位老者端坐在門前，進行指紋驗證。殷鋒瞧了一眼，居然還是那位白鬚老者。看來此人環遊各州巡守集會，任務頗爲繁忙。
驗完指紋印，殷鋒進入門內，又到了那座穹頂極高的大廳。
他找到一根柱子後坐下，然後遙望着其他柱子後，所有修行者皆是紛紛入座。過不一會，中間升起桌子，白鬚老者端坐桌邊。
那位指引衆人入內的嚴肅中年人，就相當於今次集會的主持者。殷鋒不由得想起司馬襄，看此人相貌，還有幾分相似之處，也不知和司馬襄是否有關係。
依然是同樣的開場白，中年人宣佈集會開始。
殷鋒已經不是往日那個初來者，一應程序已經頗爲熟悉。而且此次前來，只是爲了出售換錢，也並沒有值得想要的東西。
況且，做爲“神眷盟會”的幕後黑手，殷鋒對於參與玄秘集會的需求並不多。他擁有的三位信徒，都是背景深厚的天才人物，交易的也是非比尋常的珍品。
之所以還是要繼續參加玄秘集會，是因爲有些東西，檔次不高，只有玄秘集會裡可以蒐集。或者一些不可細說的物品或情報，也只有玄秘集會可以得到。
殷鋒默認將“神眷盟會”視爲高檔奢侈區，各州玄秘集會則爲日常區。兩個區間各取所需，互不干涉。
既避免了身份不同帶來的顧忌，也能多一份選擇餘地。
他一邊發散着思緒，一邊關注着集會的進行。
不過一會，找了個空隙，將“儀式焰炷”的交易信息，報了出來，立即引起大部份修行者的競價。
比起各種材料或靈物，“儀式焰炷”纔是摸得着看得上的好東西。一經入手，八成至九成機率，可以憑藉伎樓路徑升榜，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好事。
世間並不是每個修行者，都能圓滿升榜。所以，也並不是每個人，都在意什麼“篡奪儀式”。
就好比鞍紅，費盡心機也要爭奪，求的就是升榜。至於什麼失控、什麼墮落、什麼失敗，一概都沒有考慮過。
很快，殷鋒拋出的“儀式焰炷”，被炒到了260金的高價。
最終，以275金成交。
殷鋒樂得合不攏嘴，從來到這個世界到此時此刻，他再才擁有了一筆鉅款！基本上今年的旅途開銷，衣食住行，都能闊綽許多。
交易達成之後，殷鋒就更是興趣缺失了，等待着集會的結束。不過，倒是聽到幾個消息傳聞，說是東隋帝國對近海區域，以及遠洋進入謎霧海洋，有着非常大的動作。
一時間，關於海洋、舟船、航行之類的交易，也是着實成交了幾批，算是借了帝國當朝風氣的推動。
在殷鋒的耐心等待中，集會終於結束。
當那位主持的嚴肅中年人，將錢幣皮囊交到殷鋒手中時，殷鋒再纔是感覺到踏實和溫暖，立即收入懷中。
通過柱子後的“暗門”，離開集會殿堂之後，殷鋒回到了客棧。一夜無話，第二日起牀漱洗整理，立即就前往靈伽寺。
約莫兩個時辰，下了馬車後，殷鋒帶着一絲忐忑，接近了靈伽寺的門前。依然是那四座宛若入雲的金剛忿怒巨像，俯視一樣瞪着殷鋒。
穿進寬大凝厚的寺門門樓，殷鋒在外事接待僧的帶領下，穿過玉階拱橋。每走一步，都是腳步沉重，彷彿有極其窒息的壓抑感覺。
當站在那座大廣場上時，這種壓迫及壓抑感，就越來越嚴重。似乎有詭異莫測的目光，在凝視着他，令他周身上下不舒服。
殷鋒不知道，這種“惡意”？或者說是“窺探”，究竟是從何而來。是否針對他，或者僅僅只是靈伽寺獨有的氣勢？
不過一會，有個小沙彌前來迎接，這是戒律堂的侍奉僧徒，相當於首座或副座等大人物，座下聽用的僕從。
“玄奘方丈，弟子已經幫你打聽了，紅蓮師祖在閉關，或許無法分身前來見你。要不然，先在寺內安頓，休歇幾日再說？”
小沙彌恭敬地說道。
“不了，帶我去藏經閣，看看有沒有權限進入。”殷鋒微笑道。
他來找雍紅蓮只是藉口，能見當然更好，見不到也無所謂。真正的目的，就是進藏經閣。因爲“儀式焰炷”的指向，也很明確。
就是要在靈伽寺藏經閣裡，進行祭祀升榜。
殷鋒雖然有些無奈，但對於這個指定的特殊地點，也是非常理解和認同。畢竟升榜儀式地點，要契合修行者的修行路徑。
有什麼地點，能比得過佛門關南行省，第一名寺？
況且還是第一名寺之內，最森嚴最神秘的藏經閣！
小沙彌乖巧地帶着殷鋒前行，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在龐大的寺院內，再纔是進入了通往藏經閣的廊道。
一排佛門諸相雕琢的金柱，展現殷鋒的眼前。
共有百根之多，筆直高拔，延伸而去。盡頭即是雲蒸霧繞，宛若有霞光輝映，一座堂煌巍峨的古老高樓。
比起寒山寺的秘建於地底，靈伽寺的藏經閣，就是這麼顯赫威揚的展現在外。雖說帶着古老陳朽，但更襯托出獨特的滄桑大氣。
比起進寺時的壓抑，以及玉階拱橋及大廣場上的壓迫感，走在這藏經閣廊道上，殷鋒幾乎有些顫慄的感覺。
每經過一根佛門諸相的金柱，都能感覺到森森的惡意。
殷鋒硬着頭皮，加緊腳步，已超過小沙彌的帶領，當先在前健步如飛。很快就穿過了廊道，抵達藏經閣的門前。
迎面即是陳舊殘缺，帶着歲月腐朽氣息的石臺。
順着石臺而上，即是藏經閣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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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沙彌立即上去通稟，不一會，歡笑着跑了下來。
“玄奘方丈，正好今日還有一個名額。你的功績點足夠，可以在藏經閣內，靜修三天。”
殷鋒再才鬆了一口氣，跟着小沙彌，登上石臺。
藏經閣的大門，看起來就像是極普通的陳舊木門。只是更加厚重寬大，幾乎相當於兩塊巨大石碑，巍然挺立。
木門上遍佈殷鋒多次見過的，佛謁佛法及諸相圖，顯得極富宗教氣息。再加上那種古典肅然，令人不敢逼視。
兩位黑袍的中年武僧，守在門前。
殷鋒感應不到二人的靈光，但能看出，絕對是高榜級修行者。以氣質和裝配來看，應該屬於顯宗修行路徑。
也不知兩個武僧，開啓了什麼機關，藏經閣木門緩緩開啓。
一陣肅穆而帶着馨香的氣息，從門內傳出。隱隱有薄霧繚繞，帶着神秘難測的氛圍。殷鋒深吸一口氣，緩步而入。
他只是第一眼，就被深深的震憾。
這是一個難以言表的巨大殿堂，一棟接一棟的陳舊而古典，帶着濃厚宗教氣質的密室小樓，點綴在這座巨殿之中。
各種如星芒棋子般佈局的，小型祭壇，在各個角落裡分列。每一座祭壇上，都是幽光蒸騰，透露出玄妙莫測的觀感。
而這，僅僅只是一樓。
擡眼高望，可見幾座古木樓梯，蜿蜒而上。直達二層、三層乃至濃霧噴薄的更高層，完全不知通往哪裡。
四周牆壁上是各種威嚴的佛法諸相，一顆顆星辰般的明珠，在整座殿堂裡，彷彿懸浮一樣旋動，灑下明亮而潔淨的光輝。
若隱若現的佛謁禪唱，帶着悠遠若古的低吟，在整座大殿裡繚繞蕩響。即使不是佛門之人，到達這裡，也會產生崇仰、肅穆，乃至頂禮膜拜的虔誠之心。
殷鋒不敢有絲毫的亂動，因爲他感覺自已踏入了一個，足以將他吞噬淹沒的汪洋中。
那種浩瀚無匹的壓迫感，雖然不至於讓他難受或窒息，但比起在外界的壓抑，他站在這藏經閣內，更加的恐懼不安。
小心......謹慎......融入......殷鋒默唸自已的警示格言。
不過片刻，有個嚴肅的黑袍武僧過來，將他帶進了一座密室中。這是爲進入藏經閣的僧人，準備的靜修室。
如若有其他的需求，則可憑功績點，在藏經閣內查找翻閱。
直到在密室裡坐下，沉默許久，殷鋒再才感覺到那種壓迫感，在微微消退，不再令他有恐懼不安的反應。
“好吧，速戰速決！這種地方再待下去，說不定就出什麼幺蛾子......”殷鋒心裡默默唸叨。
感應了一會安全之後，殷鋒掏出“儀式焰炷”。
然後，根據修行者的傳承知識，開始準備祭祀升榜。
............
此刻，在藏經閣大門外。
小沙彌目送殷鋒的進入，靜待片刻之後，再才點點頭，轉身準備離去。
突然，小沙彌眼前一花。
兩片交叉的焦黃葉片，就彷彿蝴蝶的翅膀一樣，乍現在小沙彌的眼前。然後，葉片中繚繞的煙霧，瞬間捲起，宛若煙幕。
一位黃眉低垂，臉上皺紋深深，帶着一臉苦相，但雙目宛若電光奕奕的老僧，從煙霧中踏步而出。
他穿着極普通的焦黃色布袍，腳下陳舊布鞋，看起來就像個私塾裡，落魄的老先生，渾身上下都是腐朽的氣息。
“啊！參見俱摩首座！”小沙彌立即恭敬地拜首。
“嗯。”焦黃袍老僧俱摩微微頷首，凝視着藏經閣大門，緩緩向前。就如同縮步成寸，瞬間到達木門前。
小沙彌回頭瞧了一眼，皺眉想了想，立即小心翼翼地跑遠。
老僧俱摩伸出滿是皺紋的手指，輕輕點在木門上。
守門的黑袍武僧匍匐在地，不敢有任何聲音。
木門緩緩開啓，老僧俱摩宛若飄浮，已經踏進了藏經閣。
他在藏經閣內行走幾步，舉目四顧，眉頭越皺越深。彷彿是有滿腹心事，但卻找不到頭緒。
“來。”老僧俱摩擡手，喚來一個巡守武僧，問道：“近幾日，藏經閣內是否有不尋常的事發生？”
巡守武僧一怔，但立即恭敬地說道：“啓稟首座，一切如常，並無什麼異樣。”
“嗯，去吧。”老僧俱摩緩緩在藏經閣裡遊走，時而停步，時而高望，就像找什麼東西，卻又漫無目地。
“怪哉，爲何神諭之中，如此嚴苛的警告？”
老僧俱摩的眉頭，皺得幾乎要擠成堆，目光中是滿滿的疑惑不解。
他乾脆席地而坐，平靜而淡漠地注視着周圍。
片刻後，一朵鮮豔欲滴的紅色蓮花，在他身後臺階上，緩緩旋轉繚繞起煙霧。雍紅蓮一襲白袍，從煙緲中飄逸而出。
“來了。”老僧俱摩頭也不回，似乎早就知道。
“聽說俱摩首座，居然駕臨藏經閣，我一時好奇，就來看看。”雍紅蓮走到老僧俱摩身邊，微笑說道。
“紅蓮，你有沒有感應到神諭中的警告？”老僧俱摩帶着疑惑問道。
“嗯，有一些朦朧模糊的警示之語。”雍紅蓮點頭。
“那看來我二人是一樣，都是爲那個警告而來。究竟這座藏經閣裡，發生何事？值得神諭如此傳音，卻不說明？”
老僧俱摩繼續巡目四顧，喃喃低語。
驟然，雍紅蓮與老僧俱摩，臉色皆是大變。
二人的眼前，這間巨大的藏經閣殿堂，居然又再擴張放大。就像是一個水池，突然水波泛開，越泛越大。
“怎麼回事？”雍紅蓮和老僧俱摩，都是同感驚詫。
二人皆是靈伽寺的大人物，自然是知道，這座藏經閣隱藏的恐怖威能。多少年來，還從未有過如此驚駭的異動。
但二人卻是無能爲力，因爲達不到那種干擾的層次。
這不是屬於他們能插手的力量，完全凌駕於他們之上。
隨着整個藏經閣，開始急劇擴大。
突然，一道彷彿太陽光輝般的巨大光影，照射進來。藏經閣內所有一切，都被這道光遮蓋，只剩下虛幻的白影。
在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彷彿褪色、失色、失去活力。
即使是雍紅蓮和老僧俱摩，都是無力掙扎。彷彿跌入無盡深淵內，又沉浸於無盡深海內，窒息而惶恐，身心劇烈顫慄。
一隻無法用言語形容，潔淨無塵，肌骨若光，帶着朦朧幻影，宛若無窮霞光瑞彩縈繞着，龐大得令人駭然的手掌，從那道光輝耀眼的光芒中，伸展出來。
就像是天外之外，神詭莫測的手掌，直接插進了藏經閣。
“這......”
雍紅蓮和老僧俱摩，立即身心崩潰般，五體投地的匍匐。此刻在他們心中，只有深深的虔誠與崇仰，無以言表。
這隻神詭莫測的“手掌”，代表着9榜大聖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