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們在做夢的時候有沒有這種感覺,夢裡的自己思維就像是束縛在一個小盒子裡似的,在多數情況下都不會認爲這是在做夢,而是習以爲常地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上觀看你所經歷的夢境。
每次只要當夢中的你一旦認識到這是夢,就會立即醒來,或者……你的這條想法會被強行切斷,就像是思想被閹割掉了一樣,繼續經歷着光怪離奇的夢境。
有些高手可以在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後,這個念頭會被自己強行壓下來,不給夢境去切斷思想的機會,而是嘗試着用自己的思維去控制夢境的變化。
譬如,在夢中的你即將墜落懸崖時,你強烈的求生慾望會導致背部突然長出來一雙翅膀,成功飛過懸崖,只要你不認爲自己不會飛,就不會掉下來。
當然,單身久了的人也可以在夢中嘗試一些比較刺激的事情,這個大家都懂,就不一一敘述了。
在夢中的人其實也是擁有記憶的,每次夢中的我一夢到異性的時候,都會下意識想起來自己並不是單身這件事兒,以至於和夢中虛擬人物接觸的時候,都有一種偷情似的忐忑感。
最最最讓我不能釋懷的是,有次夢見和三個裸着上半身的小哥哥鬥了一宿地主,因爲記得自己有對象就什麼也沒敢幹,醒來後懊惱不已。
……
……
看着面前這些熟悉的面孔,趙衡很清楚自己這是夢到回到小學的光景了。
只不過……不知道是因爲什麼原因,這次夢境卻是罕見般的真實。
首先,他是從自身的一個角度來經歷這場夢境的,而不是以往旁觀者的角度;其次他的思想也沒有被禁錮住,仍可以正常地進行思考,沒有被詭異的夢境影響到心境;最後,他清晰地記得睡前的事情。
難道……那個鬼真的造訪他家了?
無頭鬼那麼厲害也防不住它嗎?
這個想法剛剛涌入趙衡的腦海,圍繞着他的小朋友突然用一種怨恨似的眼神兒盯着他,哪怕知道這是夢,趙衡還是不免有種毛毛的感覺。
一秒、兩秒、三秒……
僵持了一會兒後,趙衡突然發現面前的小朋友們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兒,比起剛纔,他們的五官似乎有點兒歪了?
就像是處在常溫下的冰淇淋,正在已一種緩慢的速度融化着……
漸漸的,小朋友的眼睛移到了鼻子的位置,鼻子則移到了嘴巴的位置,嘴巴則黏在了脖子上。
“啪嗒……”
距離趙衡最近的一個小朋友,他的兩個耳朵掉在了地上,隨着這一聲響起,周圍小朋友們的五官融化速度比起先前更快了。
白色的漿糊混合着五官從臉上流淌了下來,滴落在地面上,匯成白森森的一片,就像是一碗粘稠的疙瘩湯,加入了各式配菜,它便像被賦予了生命一般。
你拿起湯勺攪啊攪,就挑出了一顆圓潤的丸子,中間黑色那一點的瞳孔上還倒映着你驚恐的臉,你不信邪地將湯勺再度伸進碗裡攪啊攪,又挑出了兩篇黏在一起的紅色肉片,肉片很飽滿,兩端還微微上翹着,彷彿是在引誘你吃下它一般。
你這才發現面前的根本不是什麼疙瘩湯,而是一碗由人五官熬成的湯!
你想要放下湯勺,離它遠遠的,但你的手卻完全不聽使喚,舀起了一勺配料豐富的疙瘩湯,將它送入了口中,你一臉欣喜地吞了下去,隨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將剩下的疙瘩湯一飲而盡。
再然後……你也變成了一碗疙瘩湯,靜候着下一位光臨的客人。
……
……
“來呀……來呀……”
飽含神情的呼喚聲一聲接着一聲,接連不斷地響起。
隨着它每響一聲,趙衡便向前邁出一步,他神情呆滯,像是被什麼東西給迷惑住了。
那攤白色的漿糊離它更近了。
近得只要趙衡再向前邁出一步,他的腳就會沾染到前方的白色漿糊,踩爆上面的一顆活生生的眼球。
突兀的,趙衡的腳停在了半空中,沒有落地。
趙衡的面部表情十分扭曲,像是在和什麼做着博弈一般。
終於,他贏了。
趙衡退後了一步,看向前方。
面前的景象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裡不再是小學教室,他那可愛又可恨的老師不見了,同學們也都不見了蹤影。
有的,只有面前的這一片如汪洋大海般的白色漿糊。
白色漿糊的溫度似乎挺高的,因爲它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像是沸騰了似的,不時有五官冒到最上層,又沉了下去……
趙衡的舉動似乎似乎激怒了那白色的漿糊,它們翻滾着,咆哮着,就如同海嘯爆發似的,朝趙衡而來,要將他吞沒其中!
如果人在夢裡頭死了的話,那現實中的他也會跟着死嗎?趙衡腦中不禁浮現出了這個疑問。
就在趙衡即將要被白色漿糊吞沒之際——
面前的畫面突然扭曲了起來,白色漿糊掙扎着想要逃離,卻還是被扭曲的畫面吸入其中,就像是一張廢棄的白紙被揉捏成團丟入垃圾桶裡,無人問津。
淡淡的橘色光芒灑在了趙衡的身上,那是夕陽的光芒和溫度。
遠處,一個佝僂着背的老人,腳步蹣跚地朝趙衡走來。
看着這道熟悉的身影,趙衡的鼻子不由得一算,眼眶溼潤了起來。
小時候趙衡的父母因爲工作原因,沒法照顧他,就將他送到老家,託付給爺爺奶奶照顧。
爺爺奶奶硬是將一個牙牙學語的小破孩,帶到了能撒丫子漫山遍野得跑,欺負得鄰居家的狗每次見到他都會夾着尾巴灰溜溜地跑掉,隔壁張寡婦總是時不時地紅着臉塞給他一枚煮得火候恰到好處,一咬就流黃心的雞蛋。
直到十二歲的那天——
父母來接他,說是爲了以後上初中方便,就搬去城裡跟着他們住。
爺爺站在村口,看着載着他的車久久就不肯離去,他回頭看去,夕陽下的爺爺已經變得彎腰駝背。
那時候的他才第一次意識到,爺爺已經不再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