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駒大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那位朝着自己走過來的工作人員,很明顯的朝着他伸出手。
表達的意思無非就是想要收回他手裡的話筒。
駒這個時候看向了坐在自己旁邊的大島和也。
和也看到了駒的眼神之後,愣了一下,然後腦海當中浮現出了一個念頭。
不會吧。
他不是害怕在衆人面前發言的嗎。
難道這回說上癮了?
但是大島和也應該也是知道了駒想要說的事情。
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搖頭的幅度很輕。
但是駒看到了。
而他隨即又看向了柏木主編。
柏木主編也是擡着頭看着他。
只不過眼神當中並沒有任何的表示。
這個時候,駒似乎感覺到了一絲絲的不正常。
似乎,這一場會議,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看着工作人員離得越來越近。
他很直接的把自己的話筒遞出去。
“是有什麼……”
還沒等他說完,大島和也咳嗽了一聲。
隨後就聽到他嘆了一口氣。
“其實並沒有小院老師你想的那麼好。”
“什麼?”
“我說的是文壇。”
他手裡拿着一支筆,在場務準備的白紙上畫出了一個圈。
然後筆尖落在了圈外。
“覺得文壇是什麼?”
大島老師拋出了一個問題。
然後轉過頭十分嚴肅的看着駒。
“按照北島老師的性格也許會說,文壇就是一羣文學家的聚集地。
他們在這裡交流思想,傾吐內心,然後一起把文學——人類文化的瑰寶幻化做的火炬,拼了命的往前伸出去,照亮着前面深邃而又無比幽暗的夜空。
就比如說這裡。
可是,在某種程度上,這幫人,只能稱作爲作家,而不是文學家。”
大島和也用筆尖在圈外點了好多。
直到把白紙上畫得到處都是。
就像是狂風暴雨過後散落一地的樹葉還有那些褐色,帶着塵土,聞起來有點腐臭味的老樹皮。
看起來,雜亂的同時還讓心情變得很不好。
隨後,他把筆移動到了圈內。
在圈內輕輕的畫出了一個五角星。
“真正的,在圈內的,能夠成爲文學家的人少之又少。
甚至可以說,作家是利用文字賺錢的。
但是文學家,他們是利用文字表達思想的,同時人們因爲他們無比偉大的思想而賦予了高貴的價值。
這裡面有本質的區別。”
後面有一句話,大島和也沒有說。
他們希望北島駒成爲的,並不是一個作家,而是一個文學家。
只不過這種話,並不適合說出來。
暫且不談霓虹人骨子裡面含蓄的性格,就光是這種帶着極度誇讚的話語,會讓駒驕傲。
往往,驕傲的人並不會成就什麼事情。
就像那羣極度自傲的作家一樣。
仗着自己作家的身份,在這個社會上作威作福。
大島和也癟癟嘴,沒有繼續往下說。
有些事情,沒必要說的那麼明白。
隨着會議的進行。
一個全新的議題被擺上了檯面。
這也是之前那個主持人說的,所謂下沉文學。
“關於下沉文學。”
“這個議題,說起來很大的同時,說起來也很小。”
之前和駒打招呼的作家舉手示意自己需要麥克風。
接過麥克風之後,他朝着駒的位置鞠躬致意。
“說這個議題很小的原因很簡單。
其實下沉文學小到僅僅需要幾篇文章就可以定義了。
比如說橘子。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篇文章。
再比如已經過世的金田先生。
當然了,我並不認爲春琴和阿薰是下沉文學。
所謂下沉,就是去看到那些沉淪在階級之下的人們。
而琴師和舞女這些能夠接觸到上層階級的,並不是真正的底層的人。
隨着下沉文學的火熱,引申出了車站文學。
說實話,我對於這樣的一種文學引申表示十分的震驚。
這看起來就像是……無心栽培了一顆小樹苗,而後開始分叉長出了茂盛而又濃密的枝幹。
也許,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測,就是小院一樹這個筆名的由來。”
說到這裡的時候,全場都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而聽到這段話的大島和也和北島駒,眉頭都跳動了一下。
兩個人都保持沉默,沒有說話。
掌聲平息下之後,那個人繼續說道:
“說起來,我也去車站蹲守了好幾天,確實發現了很多我之前沒有發現的東西。
也許可以用一個詞語囊括所有進出車站的人。
比如說旅客。
但是這裡面也有不同。
有些旅客是去籤合同的,穿的很正式。
有些是去度假的,穿着光鮮亮麗。
而有些是因爲無法承擔東京的生活成本,他們的衣服都洗的發白。
當然了,他們臉上的神情也是不一樣的。
那些去簽署合同的,臉上多多少少帶着緊張,他們可能會緊蹙着眉頭,雙手侷促不安的來回擺弄着自己身上的着裝,即便是他們剛剛出發。
而那些度假的人,是帶着微笑的,笑得很開心。
比那些逃離東京的人看起來,要輕鬆的很多。
除開這些人之外。
還有那些不良青年,他們往往穿着不倫不類的衣服,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造型。”
衆人聽到陳述之後,都紛紛沉吟着。
他們似乎從來都沒有去思考過這個問題。
一直以來,寫的東西都言之無物。
而很多時候,都想要找到能夠寫的東西。
如果說從這個角度去思考的話。
也許確實寫的東西會多上很多。
“所以,所謂的下沉文學,就是打破視線,去看到我們看不到的一些東西。”
發言結束之後,響起了如雷的掌聲。
而大島和也則是癟癟嘴。
“又給他們找到了一個賺錢的渠道。”
只不過,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畢竟,坐在一旁的北島駒看起來好像是很開心的樣子。
一種認同感。
大島和也很是難得看到駒這幅樣子,自然也沒有說什麼。
好像外面的雨下的小了一點。
既然,作家們的視線開始下沉。
那麼就意味着,是不是他們想做的事情,做起來應該沒那麼困難了。
想到這裡。
駒坐着的身板挺直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