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崎川相信很多事情,他相信伽椰子和川上富江能和諧相處。
他也相信,以她們的性格,自己會做成那種選擇。
他甚至相信,比嘉琴子能找到辦法壓制伽椰子和富江的詛咒。
但——
那樣的世界?簡直可笑至極。
真子啊,山村真子……這便是你給我編織的一場好夢麼?
如夢幻泡影,就算是再真實,也無非是一場夢而已,而今,夢該醒了。
吉崎川也知道,自己可以繼續將這場美夢做下去,沒有苦痛、沒有別離。
但,他並不是自私的人。
自己在做夢,那麼現實裡面自己認識的那些人,在詛咒爆發、在惡鬼侵擾下,又是怎樣的模樣?
他不會選擇停留在這種美好的世界。
於是,吉崎川在最後摸了一下面前伽椰子的臉頰後,便站起身來;
下一刻,前面的畫面如燃燒的畫卷,也如折迭飄飛的黃紙,在一根白色蠟燭的照耀下,顯露出後面那一隻無神的眼睛,畫面一閃而逝,當吉崎川回過神來後,便發現自己竟單腳跪在地上,手裡捧着一注清香,
而在最前面,一個牌匾赫然矗立於前面;
在牌匾的周圍,一圈白色的蠟燭圍着牌匾。
吉崎川從地上艱難的站起來,腳已經麻到不像是自己的一樣,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裡跪了多久。
勉強支撐着身體,走近看向牌匾;
“……建一、建太郎……”
上面密密麻麻寫着很多名字,在桌子上還篆刻着一句話;
“……我們終會相聚。”
這字跡,吉崎川認識,是山村真子的字跡,之前因爲常常爲真子解答問題,所以他自然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她的字跡。
“當年,究竟什麼是真相,究竟發生了什麼?”
“還有,自己帶着山村真子過來,明明是在警察局,怎麼清醒後,自己竟然到了這裡?”
“警察局的事情也是假的?所謂的門、貫通兩個世界、琴子的事情,全都是假的?”
種種的疑惑此刻像是要爆炸一樣從他的腦海裡面鑽出來,且因爲剛纔真實且與現實接近的夢的原因,他現在也分不清自己是否真的回到了現實。
在這時,吉崎川忽然想到了什麼;
“在夢境之中,沒有靈異,那麼如果自己在現實的話——”
伽椰子的手環!還有伽椰子筆記本書頁折成的護身符,它們的存在不可能作假。
在夢境裡面,自己可能被灌輸忽略這一點的記憶,所以一直沒想到,即使偶有想起,但也會立馬被其他事情打斷。
念及於此,他打開衣袖,果不其然發現手上已經略微有些枯黃的草環,上面有着詛咒的氣息同源於自己身體。
脖子上也懸着一道那簡樸的護身符。
但自己之前陷入幻境的時候,它們並未發揮其作用,或許是真子的幻境並不具備殺死人的力量所導致這護身符沒有起反應?
之前琴子和安培長齋,恐怕也是自己記憶中的幻覺,琴子一如既往的守約,從那一場晚餐後便真正離開了小鎮,從未回來過。
而安培長齋,自然也是在自己“認知”中,琴子必然會請來的幫手,所以他也是假的……
不,他不是假的。
因爲自己親眼目睹他使用自己的能力,在真子的世界,應該不存在超凡的東西。
所以——
安培長齋,你真的也參與進來了麼?
真子對自己友好,可不一定對他友好,想到這裡,吉崎川的心有些沉重,但此刻顯然已經顧不得這些,最重要還是將山村真子找出來。念及於此,吉崎川撐着靈堂的邊上,走向屏風擋着的後面;
這個簡易靈堂很顯然有人修過,雖然簡單,但四周卻也有着木製的屏風,在後面,還有着一個明顯是有人居住的小房間。
他推開房間,裡面僅僅有個簡陋的牀、以及一盞油燈;
油燈的油早就揮發、甚至連燈芯都已腐朽,不知道是多少年的東西了。
並且,在燈芯的旁邊,還有一個巴掌大小的石柱;
將石柱拿起來,發現上面刻着凶神惡煞的鬼的畫像、與比嘉琴子在最初交給自己護符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前鬼和後鬼麼?”
他心中想道,真子作爲前後鬼的轉世,身邊有這樣的東西,難道她在調查自己的身世?
那麼,她找到答案沒有?
還有,作爲這樣的地方,她爲什麼會選擇從福利院離開,加入埼玉大學?
之前這所福利院在埼玉大學的扶貧名單上,本身就很奇怪,直到此刻吉崎川才琢磨過來這裡面的不對勁之處。
埼玉大學做這種事情,第一是校長想貪點小基金、第二則是換名聲,騙捐錢。
所以,就算是選擇,他也會選那些比較“有名”的貧困地方。
這裡雖然遭遇了地震,但因爲日本政府隱瞞的原因,還真沒那麼“出名”。
所以,或許,這也是山村真子故意而爲之的。
在牀上,除了這石柱,吉崎川便沒有找到其他有價值的東西——對了,自己的銀行卡也安靜的放在這裡。
之前的捐錢和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從這裡實在找不到線索,吉崎川只能從這裡出去,出去之後,發現自己果然還在警察局裡面;
只是,此刻的警局已經變得陳舊,在公告欄上有着搬遷的信息;
甚至在門口,甚至還有着對於這門的公告欄;
“謹以此,紀念他們。”
上面則是遭遇災難的各種圖片,還有浴血奮戰,帶頭挖掘的警察照片;
而在最後一張照片裡,無數的孩子屍體被挖出來。
穿着破爛白衣、滿臉髒污的女孩站在廢墟之上,一隻眼睛纏繞着繃帶,剩一隻眼睛似乎茫然的看着前面;
而吉崎川一眼便認出來,那是年輕時候的山村真子。
這公告欄也十分陳舊,字體泛黃,好像一切都被忘卻了。
而就在這時;
吉崎川的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爲什麼不願意呢?那美好的世界,爲什麼要選擇戳破它?”
“在裡面,一切都是自由的、他們也擁有着自我的意志,那並不只是一場遊戲。”
他回過頭,看向身後;
穿着洗得泛白的灰色衣服的山村真子,在身後看着自己;
與年少的山村真子不一樣,她卻是已然成年的樣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沒有眼珠、黝黑的左眼眼眶。
“這個世界,充斥着遺憾,但只要能吸取教訓,便能做出一場好夢,或許是一道鈴聲、或許是一聲雞鳴,一場夢,便也會清醒,但我的夢不會,我做的夢,是真的。”
“但,真的世界本不應該那麼好,吉崎川,我的一場夢,被你驚醒了。”
“她,是你創造的?你叫什麼名字?”
“山村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