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吳順穿着款式休閒的天藍色外套,裡面一件乾淨白t,襯得他面容清秀,如個青春的大學生般;他好像並不着急進去,或者說根本沒有打算要進去,只在外面沒有什麼目的性似地朝裡望着。彷彿這樣他便很滿足了一般。
下午餘莉纔給他打過電話,他說晚上去碰個運氣,現在他就出現在了這裡,我沒有什麼好懷疑的了,他想表白的人應該就是我。
誒,看來這朵爛桃花是避不掉了,誰讓我長得這般好看呢。
顯然,在我打量他的時間,吳順也看到了我,他帶着幾分欣喜與幾分不敢置信的表情朝我奔來,“綿綿!”
聽聽,欣喜得連稱呼都變了。
我高冷問:“你在這兒幹嘛?”
可能是我的聲音與表情將他拉回了現實,他略爲尷尬地輕咳了一聲,“我隨便走走。”
隨便走走都能走到這兒來呢,真有本事。
不過你既不想說我正好還不想知道呢。我疏離道:“那你自便,拜。”
“顧……小姐!”吳順挺緊張地叫住我。
我略有些不耐地看着他,“有事?”
他搓了下手,“能不能陪我走走?”
我毫不猶豫,“不能。”
他清秀的面容上頓時浮出失落與受傷,與江子耀的故作受傷不同,吳順的發自內心,受傷中又雜夾着少許卑微的感覺。
說實話,如果不是餘莉喜歡他讓我不得不這樣冷眼對他的話。我其實還是可以和他做個朋友的,畢竟他並沒有得罪過我,而且他長得也不討人厭。
“顧綿綿,我喜歡你。”
我還在恍着神。吳順竟毫無徵兆地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我知道你現在對我沒感覺,可我怕此時不說,時間拖得久了,你身邊優秀的男人越多,我就更沒有勇氣說了。”許是話已開了頭,吳順便帶着種視死如歸般的語氣繼續堅定道:“顧綿綿,我一直喜歡你,我在人間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了你!”
呃,吳順這話的信息量有點大,超出了我的接受範圍。
我不解問:“怎麼我們在人間就認識嗎?”
可能是我的問題又傷着了吳順吧,他清秀的臉上有了落寞,不過他還是認真地點了頭,“你生前就讀於xx大學,在x系x班。住於x幢x寢。”
說得還真是一字不差呢!
我管不着會不會傷他了,直接問:“你調查過我?”
吳順搖頭,“我也就讀於那個學校,比你高一界,和你是校友,與你有過幾面之緣,當年你還幫過我。”
我還幫過他?我還真是個心善又喜行善的好姑娘吶。
不過我左想右想實在想不出吳順這號人物來,便又好奇問:“我怎麼幫的你?”
提起這個,吳順的臉色倒是緩了不少,還有了點笑意,“當時我在學校附近一個餐廳吃飯,錢包被偷了不知道,後到買單時才發現,面相兇狠的老闆以爲我想吃霸王餐,無論我怎麼解釋他都要將我扣去學校投訴我,我求他他還揚起拳對我動粗。當時那麼多人看着都無動於衷,只有你出聲解了我的難處。”
我試探問:“難道我幫你買了單?”
不能啊,我雖挺有正義感的,但我讀書時那麼窮,怎麼會那麼好心幫別人買單呢。
吳順似是陷入了回憶,清秀的臉上掛滿了笑容,“你沒有替我買單,而是在餐廳老闆對我動粗的時候,大叫了一聲說餐廳的菜裡有小強,還拿出威脅他要拍照傳到網上……”
在吳順聲情並茂地複述中,我依稀想起是有那麼一回事,當時我好像跟同學逛累了便在一家餐廳吃飯,兩人吃得差不多時旁邊桌一年輕男子說錢包被偷買不了單,老闆脾氣不好,不依不饒的,而且話也說得十分難聽,什麼“沒錢別裝大爺”“敢在我地盤撒野你是活膩了”之類之類,恰好我在角落看到一隻死了的小強,便想着要弄進菜裡給他添點堵。
最開始老闆還否認,可我叫嚷得大聲,又以上傳到網絡爲威脅,老闆決定大事化小給我們這桌免單,我本着坑他的心理,讓他把旁桌男子的單也免了,沒想到吳順竟然是那個年輕男子?
吳順接着說:“當時我比較靦腆,沒敢問你要號碼,但我知道你,你是你們班的班花,我也聽同寢的男生議論過你。”
我想說,你現在也挺靦腆的。
可我卻忍不住問了另個問題:“你們同寢的男生怎麼議論的我?”我想知道我還有什麼優點是自己沒發覺到的!
吳順顯然沒料到我關心的重點會如此奇怪,見着我期盼的模樣,他帶着幾分羞澀到底小聲答了,“他們說你皮膚嫩得能掐出水,還有細腰扭起來像水蛇一般軟,如果能抱到牀上……”
吳順說到這兒停住了,我不用想都知道後面不是什麼好話,都是些什麼人啊,年紀輕輕的,腦子裡想着什麼呢!
我咳了一聲,正色道:“吳先生,當年我並不是單純爲了幫你,換成別人我也會這麼做,你大可不必將這件事放在心上,而且爲了這麼件小事就決定自己的感情你不覺得太草率了嗎?”
吳順急切說:“不草率,我關注了你很久,確定你就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後來……”
我有些不耐地打斷他的話,“人間那些事就別提了,我根本不記得,還有我不管你了不瞭解我,總之我對你沒有其它感情,你也死了這份心吧!”
吳順竟急得拉住我的手,“綿綿,我之所以不願去投胎而在地府考公務員,就是想有朝一日能等到你,能知曉你的消息!你不知道你那天來敲我門時,我有多麼驚喜,我簡直就以爲自己在做夢!”
呃,我好想問,如果我壽正終寢呢,你豈不是等到一個老太婆了?
我當然沒有心情再跟他扯這些有的沒的,沒好氣甩開他的手,義正言詞道:“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還有,我覺得餘莉挺不錯的,她對你也十分癡心,你有跟我廢話的功夫不如多去了解了解她,說不定你們會成爲幸福的一對。”
“不不,綿綿,我只喜歡你,哪怕像現在這樣遠遠地看你一眼我都很滿足了!”
我不耐煩了,“吳順,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餘莉她真的很不錯,她也很喜歡你!”
“我不喜歡她,我只……”
我徹底火了,打斷他吼道:“感情的事哪能勉強!我說了不喜歡你!你別纏着我!”
吳順更爲着急了,他用力握住我的手,我想甩甩不掉,偏他還在激動解釋:“我沒想過要纏你,只是在人間的時候我沒能等到你的迴應,現在我們在地府又重新相遇了,這不就是緣份麼!綿綿,你別急着拒絕我,給我一個機……”
他話未完,像是被什麼驚到了般頓住,不過我沒空去研究他的表情了,因爲我在他的身後不遠處的門邊看到了一臉怨意的餘莉!!!
我擦擦擦,老天不要這麼玩我!
不知道餘莉什麼時候出來的,也不知道她將我們的話聽去了多少,我的話倒是沒問題,可現在吳順還握着我的手啊!
趁吳順發愣間,我甩了他的手就想去跟餘莉解釋,卻被身後一個清冽的聲音叫住,“顧綿綿。”
我停住腳步回頭,一身黑色西裝的府君正從車上走了下來!
我這才明白吳順爲何沒將話說完了,估計是看到府君了吧。
嗚嗚嗚,爲什麼這種操蛋的事情總會發生在我身上,爲什麼!
吳順這會倒是沒那麼激動了,盡力平靜地喚了聲:“陸府君。”吳順在冥王殿實習,想來也是認識府君的。
府君衣着筆挺,身形頎長,不急不緩的步伐中帶着幾分慵懶與漫不經心,短短几步路程生生被他走出一種君王臨朝的感覺。
府君走近我,好似沒有見到吳順、沒有聽到他的聲音般,目不斜視地牽過我的手,返身坐進車內。
在吳順頗爲失落的神情中,阿瑞踩下油門,我透過車窗玻璃看到了正盯着我們車的餘莉,她穿着合身的工作服,年輕的臉上透出一抹怨憤之意,我估計如果她有一雙利牙的話,定會將我當場撕碎。
我着急道:“阿瑞,停下來,我要跟餘莉說幾句話。”
阿瑞好似看了眼後視鏡,府君可能並未默許,他便徑直將車駛進院內。
好在從外面到達院內也沒花多少時間,我的心思全在跟餘莉解釋上,下了車便想回頭去找餘莉,卻被府君清冷的聲音叫住:“站住。”
我有些急切地說:“府君,我得去跟餘莉解釋一下,不然她會誤會我的。”
府君神情淡然道:“你不覺得要先跟我解釋一下麼,嗯?”
呃,吳順,我這回真被你害死了!
這也要解釋那也要解釋,問題我也是無辜的好麼?
我若是早想到吳順喜歡的是我,我又怎麼會替餘莉出這種餿主意!我哪裡會想到吳順在人間就認識我了呢,這下我真是隻能自認倒黴了。
我匆匆道:“府君,綿綿等下再跟你解釋,我先去找餘莉!”
說着就想跑,可府君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不容拒絕又慢條斯理地將我拖進了臥室,把我家務通沒收,直接將我推進浴室在外鎖住,“好好呆着反省,哪都不許去。”
這這這……這也太過份了吧!一句話都不讓我說就關起來反省?我有什麼反省的啊!
不對不對,我要去找餘莉啊,這會她正是生氣的時候,我怎能不解釋一下呢!
我拍了幾下門,毫無反應,顯然府君已經出去了!我又試圖用小法術來操控一下門鎖,並沒有什麼卵用,門鎖紋絲不動!
我:“……”
嗚嗚嗚!別人被人喜歡是件歡喜的事,而我被人喜歡就變得如此悲催!
我焦躁的在衛生間發了會脾氣,鬧了半天都沒人來搭理我,我只得躺在浴缸裡休息了,躺了一會,我乾脆放起水在裡泡起澡,也不是我心寬,實在是浴缸太大太硬,硌得我背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裡終於有了響動,我趕緊從水裡起來,包了條浴巾就拍着門叫道:“府君,快開門,快放我出去!”
不消一會,一個修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前,府君打開門,被我的模樣弄得稍頓了下,隨即長指捻起我一縷帶着水汽的髮絲,頗帶點戲謔跟挖苦的語氣道:“顧綿綿,你倒將這項認錯的技能掌握得越發純熟了!”
純熟你妹!把我關在衛生間,我不躺浴缸難道還抱着馬桶?
腹誹歸腹誹,態度還是得虔誠的,我垂眸道:“府君,今天的事你真不能怨我,是吳順他突然出現的,他要過來也非我能控制的啊。”
府君輕嗤一聲,“你的意思你還挺冤?”
我可不就是冤麼?我簡直冤死了!常言好人有好報,我特麼做個好事怎麼遭了這種報呢?
我撇起嘴,不滿道:“府君,你不能每次都不分青紅皁白地責罰我,這次我真沒有錯!”
府君擡起我的下頜,似笑非笑地說:“這麼說,你弄成這模樣不是爲了認錯而是身體好了又想來引誘我?”
我:……
“去收拾一下。”府君沒再逗我,鬆了我下頜,徑自走去房間。
收拾?
我跟去房間,不解問:“收拾什麼?”
府君簡潔:“去人間。”
去人間!我頓時雀躍起來,“府君,你真打算帶我一起去啊,你對綿綿可真好!”
府君睨我一眼,高冷說:“我只是少個貼身伺候的奴隸。”
好嘛好嘛,只要能去人間,府君說什麼就是什麼!
幸福來得有點突然,我有點不太放心,於是我試探問:“府君,要不要約法三章,或是籤個什麼保證書之類的?”
府君脣角微微一勾,淡嘲:“你的保證書寫得還少?”
“……”
我決定不找虐了,規矩道:“府君,綿綿先去收拾了。”
府君擡腕看了眼手錶,清淡道:“半小時後出發。”
呃,半小時!時間也太急了點吧,我還得找下餘莉呢!
不管了,我進衛生間換好衣物便去往宿舍,隨意塞了幾件衣物後去找餘莉了。
我敲了幾下她的門,半晌沒有反應,我顧不得了,只得輕輕按下門鎖,竟沒有反鎖!
我喚了兩聲“餘莉”打開門走了進去,屋內燈光昏暗,牀上餘莉披頭散髮,一動不動的模樣嚇了我一大跳!
我小心地搖了她一下,小心問:“餘莉,你沒事吧?”土坑他弟。
餘莉猛地將我按到牀上,用力掐着我的脖子,目光裡全是冰冷:“顧綿綿,你還有臉來跟我說話!”許是也冷靜了這麼久吧,她動作雖兇狠,但手上並沒有用死勁,而她的情緒好似比之前大門處要緩了些許。
我抓着她的手腕委曲說:“餘莉,我真不知道吳順他對我有意思啊,他突然跑過來,我完全都沒有心理準備!”
情緒雖緩了一點點,可火氣還是很大:“顧綿綿,拿我當猴耍的感覺很爽麼!虧我還那麼相信你,什麼事都找你拿主意!你就這麼玩我麼!”
我仍抓着她的手,“餘莉,你冷靜一點,我怎麼會玩你?是你告訴我,他在人間就喜歡了別人,可我根本不認識他啊,讓我怎麼能聯想到這些!”
餘莉咬牙切?:“你還在跟我裝傻!其它時候不說,今天中午你是不是故意問我那些話,那會你已經知道他要表白的人是你了對不對!”
我道:“我那會並不確定,只是覺得他看我的目光有點怪,害怕他對我有意思,我這不也是在乎和你的關係纔會那麼小心的麼,而且我今天十分嚴厲地拒絕了他,還勸他對你多多瞭解!”
餘莉將我一甩,冷聲道:“你的意思我還得感謝你?”
我摸了下自己有點疼的脖子,突然有點慶幸自己沒有在她最生氣的時候來找她了,不然她還不得將我撕碎?
餘莉也算得上是我在地府的朋友,我真心說:“餘莉,你得相信我,我對吳順真是半分心思都沒有,你別生我的氣了。”
餘莉冷笑:“顧綿綿,你拿我當傻子耍了這麼久,你以爲我還會相信你的話麼?”
我對於她這種偏執真是有點無語,“餘莉,你講點道理!我哪有空拿你當傻子耍?我那都是真心幫你出主意好麼?吳順他對我有意思這事是我能控制的麼?你有怨我的心思何不用在如何安慰他處呢!”
餘莉顯然已不想再跟我說話,直接將我往外推:“笑話看夠了沒,看夠了就給我滾出去!”
這不是神經病嘛!出去就出去!
我真是畢了狗了,無端端地惹了這麼朵爛桃花!應付這個應付那個,我容易嗎我!
我憋着一肚子火氣拿着收拾好的東西去往院內,阿瑞果然已將車發動,我連忙趕了過去,將包包放好,坐到副駕駛,語氣懨懨地問:“阿瑞,府君還沒下來麼?”
阿瑞斜我一眼,不答反問:“怎麼,不是你求着府君要同去人間的麼,這會倒還悶悶不樂起來?”
我撇了下嘴,“去人間我高興啊,只是剛跟餘莉解釋好久她都聽不進去,氣死我了!”
阿瑞沒有同情心地嗤笑一聲,“就你會惹事。”
我自然不服氣,“阿瑞,你對我有意見也不用這樣吧,這件事從頭到尾我都是無辜的好麼?”
阿瑞毫不掩飾對我的不滿:“不是你又惹出這種事,府君怎麼會臨時決定帶你去人間?辦個正事還得帶着你個惹事精跑,還好意思說自己無辜!”
咦?府君是因爲今天的事才決定帶我一起去的?
我忽略掉阿瑞的埋怨,好奇問:“阿瑞,你們這次去人間是幹嘛呀,準備呆多久?”
阿瑞對我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十分了解,雖嫌我話多,倒也沒瞞着:“夏濟查出鬼魂自燃之事可能與人間有關,府君便打算去人間調查一下;至於呆多久,還不確定,要看事情進展的情況。”
我噢了一聲,又問:“就我們三個去麼?”其實我是想問周媛會不會去,畢竟這件事一直是由她和府君一起負責的。
阿瑞大概瞧出了我的心思,冷聲笑了笑,“有沒有其它人會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原本你是不需要去的!”
好吧,阿瑞你贏了!讓我重新鬱悶了。
我氣鼓鼓看着窗外不想再理他!
恰好此時府君出來了,阿瑞忙下去給他開車,我識趣地靜坐不去惹他眼。
“坐過來。”府君卻在上車後開了口。
主人發了話,奴隸只得服從;我依言打開後車門,悶頭坐進不語。
府君漫不經心地划着自己屏幕,略帶點兒挖苦的口吻道:“碰了灰?”
我知道他在說餘莉之事,輕撇了撇嘴,嘴硬道:“沒有!”
府君瞭然輕笑一聲,眼睛仍盯着,不再理會我。
阿瑞已將車駛出陸宅,我看了會外面的夜色,到底覺得委曲,撇起嘴問府君:“府君,你說女人的思想怎麼那麼奇怪,她不怨自己爲何要怨我呢?”
府君擡眸瞥我一眼,難得有心情將我攬入他懷中,單手滑着屏幕,輕聲謔笑:“你不也是女人麼,這種問題怎麼問我。”
我依在府君寬厚的胸膛,手指摳着他的衣服鈕釦,“府君,真有這種一見就鍾情的感情麼?”
府君滑屏幕的手稍頓了頓,似是有了幾分談興,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我繼續摳着他的衣釦,“見人家一眼就喜歡上,那不是太不靠譜了麼,對他什麼都不瞭解,我還是比較喜歡日久生情。”
我話才落音,府君噢了一聲,並擡起我下顎意味深長的道:“原來你喜歡日久生情,那你跟前男友怎樣生的情?”
“......”
府君的言下之意我聽了出來,可府君你不要故意曲解好麼,綿綿根本不是那個意思。
我挪開他的手掌,輕嗔了句“討厭”,便又將頭埋進他的胸膛,府君的懷抱很是寬厚,耳邊還有他強勁的心跳聲,我驀地覺得心安,我禁不住問:“府君,你到底喜不喜歡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