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鄉試魁首
科舉真難啊。
如沒有系統,蘇澤估計就算是十年苦讀,也肯定考不上舉人。
坐進了考棚之後,哨兵將考卷發放到每一個考棚,但是在這個時候是不能提前答題的。
巡考的官吏都死死地盯着,一旦有人提前答題就會被立刻驅逐出考場。
等到所有的考卷發放完畢,再次響起梆子聲,所有考生立刻拆開考卷,開始答題。
題目一共是七道,三道四書義和四道五經義,都要用八股作答。
這其中,三道四書義是基本題,考生作答只要中規中矩就可以。
因爲四書是所有讀書人都要學習的必學科目,所以這三道題的要求就是“通”,只要言之有物論據、避諱不出錯,沒有錯別字就可以了。
可光是答對這三道四書義就不容易,排名次還要靠後面的四道五經義。
大明朝的讀書人只需要治一經,蘇澤選治的《春秋》雖然是人數最少的,但是全省治《春秋》的舉人也有四百人。
根據治《五經》的不同,考卷被送入五個房內,由全省抽調的閱卷官開始批改考卷。
在短短的一天之內,蘇澤需要完成七道八股文的作答,還需要一字不差的謄抄到考卷上。
要不是蘇澤的科舉技能已經達到了Lv10,又有被動技能在考場科舉技能+2的加成,高達Lv12的科舉技能,也不過是在天黑之前完成了作答。
蘇澤想到那些十幾歲就考過鄉試的猛人,還有那些半天就完成答題的急才,果然那些二十幾歲就中進士的都是變態。
隔天又進行了第二場和第三場的考試,這兩場考試就比較輕鬆了,蘇澤迅速答完題目交卷,鄉試是朝廷的重要大典,不可能和童子試那樣隨意,所以以第一場八股經義取士的大原則是不會變的,後兩場考試就是真的走個形式,蘇澤規規矩矩的答完了交卷,終於結束了鄉試。
等全部考完之後整個貢院就開始忙碌起來。
謄抄官要將考生答的墨卷謄抄成硃卷,異色筆的制度,就是爲了保證所有考卷都被謄抄,只有硃筆謄抄的卷子,纔會送到閱卷面前。
謄抄完畢的卷子,還要經過對讀官校對,然後就要馬不停蹄的送到閱卷官面前。
考完五天時間就要完成全部的閱卷工作,再由主考官汪道昆排定名次。
春秋房中,莆田縣學孫教諭正在看着考卷。
福建治春秋的讀書人不多,孫教諭的本經也不是春秋,只是他也讀過幾年春秋,所以才被抽取到了春秋房中。
眼前這份卷子他讀了兩遍,只覺得文筆通暢,可有拿不準要怎麼判。
閱卷官判定的卷子,無論通過還是不通過,都要送到本房的同考官面前。
如果將好的卷子黜落,或者將差的卷子判過,那都是要被房官訓斥的。
孫教諭又讀了一遍,還有幾個用典他不能確定,只好向身旁的另外一位閱卷官求助。
“吳教諭,這份卷子請您看下,這幾個典故?”
《春秋》字數多,集註也多,所以典故也是最多的。
每年鄉試的時候,就是治春秋考生捏造典故的盛宴。
要是將捏造典故的卷子送上去,那閱卷管就要貽笑大方了。
孫教諭把握不住的卷子,吳教諭接了過去。
“這幾個典故都是《春秋》中的,這典故用得這麼切題,後生可畏啊。”
孫教諭這下放了心,吳教諭就是治春秋的,他是舉人出生,參加了一次會試落榜之後,就選擇做了學官。
孫教諭拿起筆,在考卷最上方畫了一個圈,然後寫下“高薦”二字。
閱卷官將卷子送上去,接下來就是統管春秋房的同考官閱卷了。
同考官是本房所有卷子都要判的,所以時間緊任務重,大部分卷子也都是走馬觀花看一遍,然後按照閱卷官的判定來判。
但是看到這份送上來的“高薦”之後,春秋房的房官拿起卷子,開始誦讀起來。
“高薦”就是不僅僅通過,還得到了閱卷官的大力推薦,可以列入前面名次的卷子。
閱卷官寫了“高薦”的卷子,房官也要寫下自己的推薦等級,還要寫下一句話的評語。
這份卷子用詞平實,但是這種寫法纔是最見功力。
沒有華麗的辭藻,卻能將深刻的道理寫出來,檢查了卷子沒有其他問題之後,房官也在卷子上畫了一個圈,提起筆卻猶豫了起來。
汪道昆就任督學之後,福建上下的學政官員都研究了汪道昆的文風。
這位汪督學算是唐宋古文派,最是推崇平實雋永的文風,並不喜歡秦漢那種大氣磅礴的議論。
這篇文章應該會合汪督學的胃口。
閱卷到現在,房官也沒有看過比這篇更好的文章,他寫上“可通經綸”,又附上了評語送了上去。
通經綸,在前朝就是表示對這一經完全掌握的意思,在卷子上判“可通經綸”,就是同考官認可卷子可以排在本房前五名。
這份卷子送到了副考官這邊。
副考官是福建學政提學使,作爲副考官他只需要看同考官送上來的卷子就可以了。
當然副考官也是有權力去查看那些罷黜的考卷的,但實際上基本上沒有副考官願意這麼做。
副考官要看五房呈上來的所有卷子,除非是明顯不行的卷子,基本上各房通過的卷子,副考官都會同意,一併送給主考官裁定。
這場鄉試的副考官也是個性格柔弱的,基本上下面送上的卷子,也都是按照之前的判詞一樣送上去。
燭光下,汪道昆正在閱卷。
汪道昆皺起眉頭,對身邊的小吏說道:“去,把玄字丙丁辛號考卷翻出來。”
小吏驚訝於汪道昆的博學強記,這位主考官的記憶力實在是變態,好幾個下面考官沒發現的典故錯誤都被他挑出來,他腦子中就像是刻着四書五經一樣。
就連副考官都不得不佩服,也難怪人家是翰林官,這份記憶力就不是普通人。
玄字丙丁辛號的卷子也畫了三個圈,這表示閱卷官、房官和副考官都認可這份卷子,一般來說能有三個圈,這份卷子只要主考官點頭就算是上榜了。
小吏很快拿來了玄字丙丁辛號考卷的考卷,汪道昆拿起手裡的考卷,和這份考卷一一覈對起來。
副考官看向這份卷子,這份卷子他也有印象,七篇文章都算是規規矩矩,但是也勝在規矩。
文章的結構嚴謹,書寫也很順暢。
別小看這順暢,要知道科舉考試是限時考試,短時間內寫出來的文章難免會有磕磕絆絆的地方。
這個考生都七篇文章都像是構思很久的,這樣的文章在科舉考場上可不多見。
但是汪道昆看完了文章又說道:“去將玄字丙丁辛號考生的考情簿和底稿拿過來。”
考情簿就是在考試的時候,吏員登記的答題情況的簿子,是用來登記考卷答題情況的簿子。
巡視考場的吏員每隔半個時辰登記一次,從簿子上可以看出考生答題的進度。
汪道昆看着底稿和考勤簿,對副考官說道:“這兩份卷子的這篇經義答案差不多。”
副考官打了一個哆嗦,難道是考場弊案?
他連忙接過去一看,果然兩篇文章的八股文很相似。
但是這兩份卷子在不同的考場,副考官說道:“破題思路相同,答題雷同也是很正常的吧?”
汪道昆搖頭說道:“但是這個考生的卷子有問題。”
“只是破題思路相同也就算了,舉用的例證也如此雷同就少見了。”
“他的稿紙用的很少,答題的速度很快,這題目不像是當場答題的,反倒是像提前準備好的。”
“這篇四書義是最難的,這個考生反而沒怎麼打草稿,而且是先答的這道題。”
副考官接過去,果然這個考生的考情簿上,他答題的速度非常快,答題的稿紙上也沒有多少打草稿的痕跡。
副考官又說道:“說不定是這考生擅長打腹稿,而且這兩份卷子隔着這麼遠,也不可能抄襲作弊啊?”
汪道昆說道:“也許是我多慮了。”
副考官鬆了一口氣,若是這兩個人座位靠在一起,肯定要被判爲作弊了,這兩篇文章實在是太雷同了。
副考官這纔想起來自己的工作,將手中的卷子呈了上去。
看到三個圈,以及“高薦”“可通經綸”的評語,汪道昆就知道這是一份好卷子。
拿起卷子讀了起來,果然寫的非常的好,更重要的是每個題目都破題非常巧妙,讓汪道昆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而且卷子的用詞平實,正是汪道昆平日裡提倡的文風。
“這份卷子不錯,可列爲房首。”
五經每一房推出一份房首,等到所有卷子都判完之後,再由主副考官和所有同考官一同判卷,決定前幾名的名次。
鄉試前十名若是會試落地,入國子監可以直接入上監,或者去吏部授官也能得到優待,在科舉考試這麼一套唯學歷的體系中,你考試的名次就決定了一切。
點了這份卷子爲春秋房首之後,汪道昆又開始仔細查看卷子。
可是他的直覺還是認爲玄字丙丁辛號的卷子有問題,但是汪道昆又說不出哪裡有問題,他仔細想了想,還是將玄字丙丁辛號抽到了最末一位。
經過五天緊張的閱卷,一共九十份卷子排在了敘倫堂中,汪道昆帶着副考官和同考官,評定最後的名次。
汪道昆首先開口說道:“玄甲申戊號可爲魁首。”
“此子的文章咋一看樸實無華,但是用典論述都能另闢蹊徑,有唐宋古文之餘風。”
衆考官紛紛點頭,如今流行的正是這種風格的文章,這類文章屬於大家都能寫,但是想要寫好是最難的。
華麗辭藻可以堆砌,但是用平實的文字寫出真情是最難的。
點了魁首之後,順序定下了其他的第次。
等到最後,汪道昆指着玄字丙丁辛號的卷子說道:
“這份卷子有兩篇經義和別人雷同。”
衆考官都是一驚,汪道昆又說道:“但是這三名考生不在一個考區,也不是全篇雷同,所以都判爲最末,諸位以爲如何?”
衆人拿起卷子,玄字丙丁辛號文章也談不上多出彩,只能說中規中矩。
這一次福建鄉試本來就強者雲集,他這個卷子正常也只能判在中游。
另外兩份卷子雖然不錯,但是總裁官發話了,衆人也點頭贊同。
衆人說道:“那就以總裁官的意見爲準,將他判爲最末。”
“再覈對二三場次的卷子,明日就放榜。”
衆多考官都有一種解脫了的感覺,科舉考試不僅僅折磨考生,對考官也同樣是一場折磨。
考完之後的這幾天,蘇澤都在寺院精舍中查看陶公公送來的水利資料。
福建五江三溪,閩江以閩爲名,自然是貫穿全省的重要河流。
治閩先治閩江,這是歷代治水先輩的共識。
提高上游蓄水能力,清理中下游的淤塞,這就是蘇澤提出治理閩江的思路。
治水這個事情,說起來難也難,容易也容易。
自然自有其規律,很多時候發洪水,就是因爲人類活動侵佔了河水活動的區域,遭到了自然的反噬。
治水的思路就是重新將侵佔自然的地方還給自然,給河流更多的蓄水餘量。
原理說起來很簡單,但是治河最大的難題不是河,而是人。
要造水壩就要淹沒一部分農田,還要清退那些侵佔河道的田地也都是有主人的,而這些都是肥沃的土地,這些土地的主人都是當地有勢力的人。
就算是一方父母官,面對這些人都頭皮發麻。
可好就好在,陶公公是個太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