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他感受到頭疼欲裂的痛苦。

因爲生活過於殘酷,他早就沒有對別人的同情心和在意了。

可這小姑娘這麼好騙,放她懵懂地在社會上混,就像是在犯罪。

“我付你錢。”他突然說道。

“哈?!”

“每次驅鬼之後,我身上的護身符能撐四五天不會泄露出我身上的氣息。”

陳天北摩挲着身上被打造成各種配飾的護身符,對蘇沉香垂下眼睛慢慢地說道,“以後除非是大凶的厲鬼,我會去求助白雲觀。剩下的就拜託給你。”

而且,他吞在肚子裡的話有點沒說。

蘇沉香驅鬼甚至比白雲觀更乾淨。

那是完全的乾淨,一絲一毫都在他的身上不復存在……這種被完全拔除厲鬼陰氣,讓身體徹底輕鬆的感覺,是他從沒有感受過的。

蘇沉香歪着小腦袋想了想,有心想說大凶的厲鬼更香。

不過想到她和陳天北認識時間不長,大概他還會猶豫會不會連累自己啥的,來日方長吧。

時間久了,他就知道她最好了。

她痛快地說道,“行,等五天以後,我再給你驅鬼。”

三包乾脆面,還都挺大的,這能吃個爽了。

而且到時候還會有新的厲鬼送上門,蘇沉香一下子發現,自己陷入了幸福的,吃啥啥沒夠,隨便吃的生活裡。

這一切都是遇到了陳天北。

雖然還很陌生,可蘇沉香卻已經把他放在心尖尖兒上了,很掛念他的身體,關心地問道,“那你這幾天好好吃飯,吃飽點,長得壯實點,才能抗住厲鬼呀。”

她明明是關心他,陳天北卻本能地覺得,她看他的眼神古怪。

天師麼。

多少都有點怪癖。

更何況是這種不知道從哪兒蹦出來的野生的。

陳天北“嗯”了一聲,從衣袋裡拿出手機。

蘇沉香美滋滋地遞手機給他,彼此互留微信。

“以後咱們也好聯繫。”

“你把銀行賬號發給我。”

“做什麼?”蘇沉香疑惑地問道。

“你幫我驅鬼,我打錢給你。”陳天北對涉世未深的小天師多了一些耐心,解釋了一下,突然皺眉問道,“我哥難道沒有跟你說過,天師接活要給錢?”

不能啊。

他堂哥雖然是奸商,不過卻很大方,從來不會佔人家這種便宜,蘇沉香應該知道驅鬼這樣的活要收費。

他不缺錢,也不會因爲蘇沉香不懂就去騙她,蘇沉香卻只是搖了搖頭,對他笑了一下。

“我不要錢。”

“喂!”這小姑娘是不是傻?

“還有,謝謝你。”雖然她不怕麻煩,可她現在是活人,有了家人的牽絆,蘇沉香心裡明白,陳天北把之前中環的事攬在身上,對自己來說是維護。

對她的家人也是維護。

她不畏懼心狠手辣的那些天師,可她爸爸,她哥哥,她在小縣城裡的親人卻只是普通人。

身爲厲鬼無所畏懼,無拘無束。

可她是活人了。

家人,是不可斬斷的牽絆。

蘇沉香覺得自己突然明白了更多的道理。

她……不應該總是很任性,什麼都不顧。

她有了牽絆,有了應該要去保護的人,應該更加謹慎,而不是不管不顧。

摸了摸包包裡的乾脆面,蘇沉香對陳天北認真地說道,“還有,謝謝你。”

是陳天北的提醒,她才明白,自己現在已經不僅僅是厲鬼了。

她任性胡鬧,她哥一直都沒說什麼,縱容着她。

可她不應該因爲來自於親人的縱容,就肆無忌憚。

既然已經成爲活人,就要融入活人的生活,懂得活人的處世之道,爲家人設身處地地去考慮。

這一回,是陳天北不吭聲了。

他想不出來蘇沉香在對自己道謝什麼。

可蘇沉香卻已經認認真真地說道,“不僅中環項目我要感謝你,還有,你也教會了我要謹言慎行。那個什麼……”

她抓了抓小腦袋,有點小不捨,卻還是說道,“你告訴我的話對我很重要,我有爸爸哥哥奶奶大伯……他們比錢重要得多。以後要驅鬼,我不收你費用,只要你把厲鬼留給我就行了。”

她在這一刻,覺得自己學到了更多。

所以,怎麼可以吃了食堂的飯,還讓食堂倒找錢呢?

還有沒有鬼性了?

“不行!”財大氣粗的陳少拒絕免費。

“就這麼說定了。別找別人給你驅鬼啊,要不然,我咒你!”蘇沉香唯恐食堂被人搶走,威脅了一下,揮了揮手裡的手機對陳天北說道,“我記住你身上的味兒了,你不來找我,我就去找你!”

這麼可怕的威脅,如果出現在黑澀會的身上,那是非常可怕,要逼得人連夜搬家的。

可出現在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的身上……

陳天北臉色微微扭曲。

他沉默了。

“還有,就算你沒影兒了,我也記得你的家人。陳總是你哥是不是?找不着你,我就只能去找你哥了。”

漂亮小姑娘說着可怕的威脅的話,看見這小帥哥沒聲了,心滿意足,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眼睛亮晶晶地說道,“陳總說你也要上信德是不是?呀!咱倆校友!”她雙手合十,目光期待,虔誠地說道,“希望咱倆一個班!”

陳天北嘴角開始抽搐。

迎着蘇沉香亮晶晶的眼睛,他覺得自己高中三年恐怕要不妙。

可莫名地,他的嘴角卻微微彎了彎。

“我不會經常上學。”因爲體質特殊,他很少到學校上課,唯恐牽扯到別人。

每一次上學,都是在驅鬼之後,護身符還壓得住他身上陰氣的那幾天去出現。

可這樣上學的時光是非常短暫的。

“我知道是因爲什麼,可以後不是有我了麼。”陳天北顧慮身上有厲鬼,可蘇沉香還能讓厲鬼害人?

第一時間就成她儲備糧了。

她記好了陳天北下一次驅鬼的時間,把陳天北贈送給自己的白玉護身符收好,抱着包包準備回家吃一頓奢侈的……乾脆面加麪包,再來點龍鬚糖,那可太幸福了。

“你忙吧,我走了。”她撒腿就跑。

小小的單薄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熱烈的陽光裡。

來去匆匆,就像是做了一個夢。

陳天北依舊沉默地站在花壇的陰影裡,看着蘇沉香的背影消失。

“上學。”像是普通的高中生一樣上學的生活,或許也可以期待。

至少,他不會因爲不願意讓人接觸自己,就對人冷言冷語,還把看自己不順眼的幾個校霸級小子幾拳頭打翻,讓他們離自己遠點。

……想想因爲幹翻了幾個挑戰自己的傢伙,還拒絕讓人跟自己坐在一起,自己的書桌周圍半米不許人跟他同坐,所以初中的時候被人敬畏地喊一句校霸,陳天北嘴角又抽搐了一下。

他真的不是校霸。

“小北,師伯現在有時間了,咱們過去給他看看你的……咦?”

穿着警服的年輕人小跑着來找他,看到陳天北的第一眼,突然驚訝了。

“你身上那三隻厲鬼呢?”

“張師兄,你幫我個忙。”陳天北沒有回答,卻突然說道。

“什麼忙啊?”陳天北從小就和白雲觀有了聯繫,他算是看着他長大,當親弟弟的。

雖然心裡疑惑他身上的厲鬼不見了,而且厲鬼身上的那兇厲能污染人氣血的陰氣完全消失,消失得就像是完全沒有存在過,可他還是更在乎陳天北想說什麼。

“我有個朋友是個天師,沒有門派。”陳天北一邊和穿着警服的年輕人往醫院走,一邊繼續說道,“她是普通人出身,也不怎麼懂規矩,傻兮兮的。你幫我給她在白雲觀掛個名,我幫她交香火錢,至少讓她有個靠山。”

白雲觀在國內算是天師裡的大門戶了,和很多的高層都有很密切的往來,在天師中根深蒂固,只要在天師這一行混,都會給白雲觀一些面子。

蘇沉香掛在白雲觀的名下,就算不是白雲觀的弟子,可只要名字在白雲觀掛單,也算是白雲觀的人。

想要招惹她,就要考慮她背後的白雲觀。

對她來說,算是不錯的保護了。

當然,既然白雲觀提供保護,那當然得交保護費……記名費。

把名字掛在白雲觀名下,那隻要接了單的費用,都要給白雲觀五分之一。

“你交錢?……是什麼天師?小北,你知道,就算是掛單,我們審查也很嚴格。”

不是什麼天師都有資格在白雲觀掛名。

倒不是說能力好壞。

而是心性。

得是心地良善的天師,才能得到白雲觀庇護。

“我知道,你先把她的名字記上去,有時間我帶她去見師伯。”陳天北轉移話題問道,“聽說今天你去了那個兇案現場?真的有聚陰陣?”

他今天身上沒有厲鬼侵蝕,頓時精神很多,也願意多說一些話。

穿着警服的年輕人雖然覺得一向孤僻的師弟今天蠻活躍,不過提到這件事就嘆了一口氣說道,“不僅有聚陰陣,連女鬼我也看到了。說來奇怪,以前這些厲鬼看見我們轉頭就跑,她竟然相信我,還跑來伸冤。”

“信你?”厲鬼還信天師?

“她說信我身上的這個。”年輕人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警服,臉上帶了溫和的笑容。

“然後呢?”

“然後什麼都挖出來了。局裡已經根據她提供的線索還有描述發了通緝單,連照片都有。那小子跑不掉。”

說着說着,年輕人的臉色漸漸沉重起來,凝重地說道,“我今天過來找師伯也是因爲這件事。手段殘忍,拿一整棟樓的住戶來養鬼,這麼喪心病狂,以前可沒有遇到過。而且,”他頓了頓,又疑惑地喃喃說道,“而且聚陰陣裡一點陰氣都沒有,乾乾淨淨,不知道哪兒去了。太乾淨了,一滴都沒有了……”

就算是陣毀氣散,可好歹也會掛着絲絲縷縷的陰氣。

可那命案房子裡的聚陰陣半點陰氣都沒得,乾淨得……就像是被小狗兒認認真真啃過的骨頭。

不,比那還乾淨。

聽着身邊現在在警局當特別事務科科長,只領導他自己的師兄唸唸有詞,陳天北的臉色有點微妙。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修長的脖子。

……也很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