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人的期待下,於水生放下酒杯,不緊不慢地說道:
“你說的這些,我,一個也不答應。”
“什麼?!”於老太一激動,嘴裡直噴肉沫子。
給王翠花嚇的,忙把她倆小孫的碗挪開, 病從口入啊!
“你不答應,我就死在這,別攔着我!”於老太面目猙獰,緊緊地攥着被啃的亂七八糟的雞腿。
“我們拖拉機上有繩子,井在院子裡,廚房有菜刀,奶, 你用哪個順手,我幫你呀?”於敬亭笑嘻嘻。
這一幕,他早就見習慣了。
從小到大,這老太太就沒消停過。
早些年於敬亭年紀小,老太太領着倆大爺跑家裡鬧騰,於敬亭打不過他們,被按着看老太太罵他娘。
雖然後來他也通過往倆大爺家醬缸裡尿尿等手段偷偷報復回來,但終究是有仇恨留下。
再往後,於敬亭長大了,誰也打不過他,老太太武力上不佔便宜,就開始道德綁架。
只要不順她心,就一哭二鬧三上吊,再配上一句萬年不變的——
“你不孝順啊!不孝順的人天打雷劈啊!”
於老太往炕上一躺,開始順時針轉圈。
倆小蘿蔔看得目不轉睛,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種場面呢。
落落甚至悄悄躺下,似乎也想模仿這個躺着旋轉的造型。
穗子一把將孩子薅起來, 壓低聲音說道:“咱可不能學這個啊!”
於敬亭的笑聲在這種場景下,顯得格外諷刺。
“於老太太,你這招用了幾十年,你沒玩累,我們可是看累了。”
“造孽啊!孫子不喊奶奶啊!你們不孝順啊!”於老太還在轉圈,轉到一雙黑襪子前,擡頭瞅了眼。
剛好對上了於丁的視線。
“二嫂,你咋成這樣了.......?”於丁心情複雜。
該說不說,於老太躺在炕上打滾這一出,跟他那個四十多歲還啃老的窩囊兒子,真的挺像。
不過他那不成器的兒子於水林,都是坐在地上,倆腿來回亂刨,不給錢就不起來。
“你誰?”於老太掙扎着坐起來,暫時停止了她的老潑婦行爲藝術。
“我是於丁啊,你忘了?”
“是你啊.......”於老太微怔。
這久違的羞恥心,在遇到了熟人後,總算是被喚起來了。
於老太清了清嗓子。
“你來幹嘛,你拿了我們家的金幣, 是來還錢了?”
一提金幣,穗子又開始左顧右盼,哎呀,家裡的房樑好看啊——窗戶也擦得乾淨呢。
聽到於老太提錢,於丁無奈道:
“二嫂,那點錢,只有二哥他們纔看得上眼,我是不會動的。”
穗子垂眸,默默地把這句翻譯了下:我想要錢自己就挖墓去了,看不上你們那點。
她覺得於丁說的是真話,畢竟那一罈子,咳咳,其實真沒多少,她可是見過的。
“我不管,就是你拿了我們的錢!狗子,給我揍他!他今兒不把錢拿出來,就不能讓他出這個門!”
於老太真是窮瘋了,見誰咬誰,無差別攻擊。
於水狗剛上前一步,就見於水生咳了一聲,他嚇得不敢動了。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人都有動物的本能,見到強者矮半截。
“他是我家的客人,還輪不到你們在我家裡動手。”於水生看向於水狗等人,這些雜碎,他還不放在眼裡。
於水狗被這強大的威壓嚇得後退一步。
於老太見於水生屢次攔着自己的財路,再次怕大腿乾嚎起來。
“於水生你這個狼心狗肺的貨!你爹看到你這麼不孝,都得讓你氣活過來!”
“哦,那趁着清明,趕緊把我爹領祖墳上,成功復活你老伴兒,也是我們家福氣呀~”於敬亭開口。
於老太被噎住,來來回回唸叨着不孝順天打雷劈。
王翠花疑惑地看着於水生,她怎麼覺得,老伴兒好像在那謀劃什麼呢?
這是心意相通的兩夫妻纔有的感覺,說不出來爲什麼。
“我不在家的這些年,你爲什麼欺負花兒?”於水生問。
“我欺負她什麼了?這個女的不知檢點,四處勾搭人,我——啊!”
於老太顛倒黑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飛過來的碗嚇到了。
於水生抄起碗砸了過去,碗貼着於老太的頭頂飛過,準頭差一點的話,於老太就得讓他砸開瓢。
“你有話好好說,咋能跟娘動手?”於水狗迫於壓力,哆嗦開口。
“他是你娘,不見得是我的。”於水生說。
穗子捂嘴,這劇情的發展,超出她的預期,於敬亭騰出一隻手握了握她,示意看戲要淡定。
於水生對於老太說道:
“打小你就偏心,這我都沒說過什麼,花兒懷姣姣時,你非得讓我替二哥挖河,危險的事兒都是我做,享福的事兒都是你倆兒子的,這些我有跟你計較過?可你千不該萬不該,趁着我不在家,你欺負花兒,你污衊她,你往她身上潑髒水。”
於水生的話擲地有聲,落在每一個人的耳朵裡,也讓不瞭解這家恩怨的人,明白了他爲什麼會這樣不待見於老太。
穗子聽的難受,看看還躺那裝死的於鐵山,想到他和他父親,像是少爺似的,享了半生富貴,無憂無憂有人疼。
而她的公公,幾次出生入死,差點命都丟了,還攤上這麼吸血鬼的一大家子。
這錯位的人生,歸根到底還是因爲倆孩子互換造成的。
如果於水生一開始沒被抱回來,她的敬亭,又怎麼可能那麼小就四處打架成了個街溜子呢?
穗子作爲一個旁觀者,聽公公說這些都覺得很難受,可是於老太,竟然一點不爲所動。
“你說這些有什麼用?我是老的,她是小的,你們就得孝順我!不孝順就讓老天打雷劈死你!你要是不把我領回去,不讓王翠花伺候我,我跟你沒完!”
“想讓花兒伺候你?不可能。”於水生手輕輕敲桌子,用氣死人不償命的話說道,“等你沒了那天,我們心情好就回來看看,心情不好就讓人捎點紙錢給你。”
這話連穗子都感覺到了,這是故意激怒於老太呢?
果然,於老太上鉤了,扯着嗓子大聲罵道:
“於水生你這個來路不明的野種!我當初就該給你扔井裡淹死!”
“二嫂,你說啥呢,他不是你親兒子嗎?”於丁問。
“親個屁!他是老頭子從外面抱回來的,誰知道是誰的野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