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敬亭父子進屋時,村長還在失魂落魄地瞅着掉在地上的烤土豆,嘴裡叨咕着:
“這也太邪門了吧......”
這土豆子,難道跟老於家存在什麼因果關係?
召喚術都沒這麼靈啊。
“老哥,你擱這唸叨啥呢?”於水生彎腰,順手撿起一個烤土豆,拿手掰開,在村長驚詫的眼神裡咬了一口。
“不錯,挺面。”
“你們啥時候回來的?”村長回過神,忙招呼這爺倆上炕。
“領媳婦回來掃墓。”
“......”村長還記得上次於水生領王翠花回來的名場面。
掃什麼墓,這貨不拆墳就不錯了!
但這種話,他也只敢在心裡說,面上還得裝聽不懂。
寒暄一番後,村長看於敬亭爺倆心情不錯的樣子,不像是要回來燒老於家那幾戶的房子,氣氛正合適,於是開口道:
“鐵根啊,真讓你娘算中了。”
......
穗子把炕燒暖和,倆孩子第一次來農村,看什麼都新奇,坐在炕上透過玻璃往外看,剛下了場雪,倆孩子都有點坐不住。
“等你們爹回來,讓他領着你們玩去。”王翠花盤腿坐在炕上哄倆小娃。
農村藏不住事兒,鄰居們看到老於家煙囪冒煙,知道回來人了,沒一會就過來串門。
炕上坐了好幾個人,地上也站着一堆,大傢伙嘮家常,順便誇這倆孩子好看。
“他四嬸就是個有福的,這水生去了十年還能活着回來,誰不誇你們家穗子帶福,自打她嫁到你家,啥好事都有,鐵根都當廠長了。”
穗子端着化好的凍梨進屋,剛好聽到這句。
眉頭微蹙。
這話說的,看似是誇她,可多少有點拱火的意思,這要換作心眼小的婆婆,說不定就不高興了。
“日子過好是全家人努力的結果,我娘對我和孩子都是沒話說的,孩子身上的棉襖就是我娘剛給做的。”
穗子開口把話題引走,不給人家捧殺自己的機會。
那人吃了個軟釘子,自討沒趣。
王翠花也是見多了人情世故的,眼皮子一擡就知道這是個什麼情況,扯嘴一笑,心裡直唸了句,這不撞她槍口了?
回來的路上,王翠花還有些猶豫。
她本人是愛炫耀的,現在要說日子,誰也比不上她家,那些年被屯裡人擠兌的往事歷歷在目,只恨不得衣錦還鄉炫耀個夠。
可又有點下不去嘴,她這壓倒性的優勢,欺負這一堆日子不如自己的,又有點沒成就感。
這種“欲炫還羞”的心情,讓王翠花這一路就像是拉了肚子找不到廁所,抓心撓肝。
穗子看婆婆這表情,嘴角忍不住上揚。
婆婆是真可愛。
雖然於敬亭這個逆子總是管王翠花叫老太太,但王翠花本人是非常年輕的,尤其是跟這一屋子人在一起,年紀差不多,卻像是隔了一輩似的,也不怪公公夜夜夜.......咳咳咳。
穗子忙揮掉腦子裡那些不該有的,心裡呸了兩口,一定是於鐵根給她帶跑偏了,這是正經人該有的思維?
“要說我家穗子發婆家,那我是一點話都沒有的,因爲啥?這就是事實啊。我家鐵根,因爲娶了個好媳婦也學着上進了,就連姣姣都在她嫂子的教育下,拿了不少獎狀獎盃,煩死了。”
王翠花凡爾賽附體。
“四嬸,拿獎狀獎盃咋還煩?”有個小姑娘隨口問了句,馬上被她娘狠狠地瞪一眼。
“沒地方掛了,牆都滿了,再拿都得貼廁所走廊,還有那獎盃,彈鋼琴啥的,隔三差五整一個回來,佔地方,還落灰,我這每天跟腚擦都顧不上,還有我們穗子,那優秀教師得的證書.....都壓箱底了。”
王翠花一旦炫耀起來,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滔滔不絕。
她說的痛快,就是不知道聽的人有幾個是覺得舒坦的。
穗子安靜地坐在炕上喂倆孩子吃凍梨,婆婆這點凡爾賽的愛好她還是別剝奪了,安靜聽着就好。
百因必有果,這要不是早些年被屯裡人擠兌出心理陰影了,婆婆也不會這樣,人也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偶爾有點小缺點,也無傷大雅。
王翠花一通瘋狂輸出,神清氣爽。
那些想挑撥穗子和王翠花感情的人全都閉了嘴,聽了一會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藉口做飯走了,留下來的都是跟王翠花比較親近的。
穗子看王翠花熟稔地跟大家嘮嗑,這次就不那麼凡爾賽了,說的都是家常,也多了些真心在裡面。
“翠花真是有福的,穗子是太會生了,要給我這麼好的一對龍鳳胎,少活幾年都願意。”跟王翠花走得比較近的嬸子羨慕地看着倆娃。
落落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善意,擡手給她一個飛吻,差點沒把大嬸的心萌化。
“誰說不是呢,我當初挑兒媳婦就算,穗子八字好啊,旺夫益子。”
王翠花故意把這事反覆強調,穗子又想笑了,可愛的婆婆又在翻小腸護犢子。
當初她在屯裡沒少被人嘲諷說掃把星,當時所有人都在王芬芳的故意散播下覺得她不吉利,只有婆婆力排衆議,堅持認爲她八字好。
“說到這個,老四家的你這進城後咋算的更靈了?你那老仙是法力精進了?”
“呃——”王翠花卡住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算了啥。
“嬸子,你說的是我娘算的啥啊?”穗子替王翠花問。
“老尹家哥倆,不是把你家拖拉機盤過來了?你是不是算他倆要倒大黴來着?”
“有這事!”王翠花想起來了。
村長之前領着那哥倆去家裡,軟磨硬泡,威逼利誘,把老於家的拖拉機用八千的高價盤過來了。
當時王翠花在穗子的授意下,故意說這哥倆要倒黴。
因爲日子過的太好,每天擼娃應付老色皮於水生,王翠花忙的把這茬忘了。
“他們真倒黴了!村長愁的頭髮都要掉光了,正想着進城找你們商量,估計過會老尹家就得找上門跟你說這事兒了。”
“呃......”王翠花現在還一頭問號呢,又不好開口破壞自己神棍的形象,於是看穗子。
卻見穗子垂眸,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似乎早就把眼前的情況預測到了。
“嬸子,當時我婆婆也是反覆勸着,他們自己不聽,現在拖拉機被收上去了纔想起我們,晚了。”
屋裡衆人倒吸一口氣,有人驚歎:
“今兒早晨才把拖拉機收走,你咋知道的?!難道你也跟你婆婆似的,得了出馬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