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不亮,王翠花迷迷糊糊爬起來。
大鐵鍋冒着熱氣,飯的香味從裡面傳來,穗子正繫着圍裙忙活。
飯做好了,家禽喂完了。
王翠花覺得穗子太利索了,家裡外頭井井有條。
“懷着孩子就多睡會,有我和鐵根不用你幹活。”
“睡夠了。”
真是夠了。
穗子想到昨天那個把她扛進屋的壞蛋,臉一熱。
那傢伙睡覺太不老實。
腿纏着她的,手還要摸——呸。
身邊有那麼個不老實的貨,睡踏實才怪。
“我一會看村長去,昨天答應給他玉米餅子,我家的事兒讓他受傷,也挺過意不去。”
“那老狐狸精,沒有好處他纔不幫忙,嘴上說爲你,還不是爲了他兒子?不用領他這個情。”
王翠花嘴上這麼說,從兜裡摸出兩張一塊錢遞給穗子。
“別光拿餅子,買瓶罐頭。”
於敬亭哼着小曲從屋裡出來,棉襖領子沒扣,鎖骨上的指甲道子清晰可見。
穗子忙過去幫他係扣子,就怕讓婆婆看出端倪。
“你陪着穗子去看村長,大隊會計調走了,咱們穗子有文化,讓她去。”
於敬亭趁着老孃背對着他,低頭飛快地在穗子臉上親了一口,真軟。
“生產隊早晚要散,搭個人情,沒多大意思。”
“你聽到啥風聲了?”王翠花問。
“周圍幾個村都開會了,就咱大隊沒動靜。”
“別的村同意解散生產隊了?”
“早晚的事兒,這一倆月咱村也會開會。”
穗子聽着這娘倆的對話,對於敬亭多了幾分佩服。
他經常東竄西竄,很少待在村裡,消息靈通,腦子又好用,分析的極對,生產隊明年就解散了。
“安心養胎,賺錢的事兒有你爺們呢。”於敬亭還想摸一把,被她拍掉爪子。
穗子用眼神示意他老實點,婆婆就在邊上呢。
王翠花盛飯,看不到這邊,於敬亭把她拽過來,掐着她的腰,磨蹭兩下,王翠花轉身,他成了正人君子,一臉的明月清風。
“我出去辦大事了,你在家乖點啊。”
穗子心裡好大一聲呸,這家裡最不乖的人,有啥資格說她!
於敬亭回屋,拎了個布包出來,又摸了穗子一把,這才哼着小曲往外走。
“你又去哪兒浪?吃了飯再走!”
喊他都不回頭,氣得王翠花跺腳直罵。
“浪的沒邊,一天到晚沒個正事兒!”
穗子以前也跟婆婆的想法一樣,認爲他是個遊手好閒每天都不知去向的閒散人員。
現在她不那麼想了,他知道賺錢養家就是好的,至於有點色這件事......還是可以忍一忍的。
穗子站在村長家院子外,透過窗戶往裡看。
爐子上扣了個鐵盆子,村長拎着瓶酒坐小板凳上守着爐子。
看樣子在烤土豆,能吃烤土豆,就說明傷得不重,穗子心裡有數了。
“大爺,在家呢?”穗子喊了一嗓子。
“在呢。”村長回了一嗓子,人沒出來。
在村裡,有客人來不出來迎,已經表達了不怎麼熱攏的態度了。
穗子進屋,把罐頭和點心放在炕上,村長擡眼皮掃了下,神色有所緩和。
王翠花只讓穗子買一瓶罐頭,穗子添錢又湊了幾樣。
“來就來,拿這麼多東西幹啥?”村長手撫摸過禮物,臉色好了許多。
“大爺是爲了我的事兒才受的傷,我過意不去。”
村長滿意地笑了,這才充滿真誠地招呼穗子坐下。
禮送到位,話也輕鬆了許多。
村長先是跟她寒暄了幾句,說了對柳臘梅的處理,早晨陳家也來人了,想大事兒化小,她們願意接受穗子說的給工分的事兒,只求不把柳臘梅送走。
村長鬧心極了。
陳開德是跟着老村長一起過來的,老村長跟陳家有點遠親,這個人情不能不給,留着柳臘梅在村裡,穗子惡不噁心不說,村長是真憋屈。
正喝小酒消愁,穗子就過來了。
“大爺,你也別‘替’我難受了。我婆婆算了,柳臘梅在楊屯待不住,後面再有啥事,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
村長聽她話裡有話,老於家那娘倆要收拾柳臘梅?只要能把柳臘梅弄走,他一萬個願意配合。
“你婆婆‘算’日子沒,啥時候她倒黴?”
“就這三五天的,肯定有天譴,我婆婆說了,見不到血,就是讓她離開楊屯。”
村長看穗子斯斯文文的,一本正經地傳着話,感嘆這麼個老實孩子,怎麼落老於家那個虎狼之窩?
村長哪兒想得到,這次不是於家娘倆要出手,是穗子自己要復仇。
長成她這樣,說她心眼多都沒人信。
聽到柳臘梅註定要待不下去,村長心情大好。
“穗子,咱生產隊的會計走了,你要不要過來當會計啊?”
“謝謝大爺,我不想當會計,我想去村裡小學代課。我小姑子的班主任回去生孩子了,這幾個月我來代替她吧。”
“什麼?!!”村長大吃一驚。
中專生教小學,這不是拿着大炮打蚊子?!
“村裡肯定願意,可你婆婆能同意?”村長覺得這種“沒出息”的選擇,肯定不是猴精的王翠花想出來的。
“就代課幾個月,我婆婆那沒問題的——不是說代課費特別高嗎?”
“話雖如此,可——”等你代完課,村裡會計可就沒位置了!
村長看在槽子糕罐頭的份上,差點把這些門道喊了出來。
穗子憨憨地說:“屯裡中專生,不只我一個。”
除了她,就是李有才了。
“穗子,你回去跟你婆婆商量一下。”村長只恨穗子不是自家閨女,這要是自家閨女,他肯定要把這傻丫頭搖醒。
這可不是發揚風格孔融讓梨玩謙虛的時候,錯過機會遺憾終生!
穗子胸有成竹,孔融讓的是梨,她讓的,是燙手山芋。
出了村長家,穗子往家的方向走,快經過李有才家院了。
穗子彎腰,撿起個石頭砸向李有才家的狗。
狗子被拴起來,嗷嗷大叫。
李有才聽到叫聲一擡頭,就見着他魂縈夢繞的女神就在他家街上。
“穗子!等會!”李有才從屋裡衝出來。
看到這個人類低質量男性,穗子咬了咬牙,忍着給他一腳的衝動。
好戲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