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是對他說的,也是倪彩對自己說的。
她本就不該對他有抱有任何期待,又能談何什麼怪罪?
她這個人向來不喜歡給別人帶來麻煩,如果你真的昨晚有事,那就不要來了,只是一個生日而已,過了三十往後,哪個女人還會歡喜自己又長了一歲?
不用在意,也不用惦記,我真的沒有關係。
但她心底是這樣想的。可嘴上還是問道蘇秦到底是去做了什麼。
那邊的回答十分簡單,朋友臨時有事。
看來這個朋友,要比孩子的母親儼然重要得多。
倪彩淡淡一笑,繼而什麼都沒有再說。
她太聰明,雖然愛過的人寥寥無幾,但情場之路還是走過那麼幾遭,一個男人若是肯這般連信守承諾的事情都忘了去做,除了女人能夠驅使,還能會有誰?
“朋友”,大概不能夠是新歡。她相信蘇秦絕對不是流連於溫柔鄉里的那種人,蘇家的家風一向嚴謹,他這個人,不會渣到哪裡去。
那麼,就大概是隻有前任了。
她忽然覺得,她和蘇秦之間,還是這樣保持距離爲好。
女人的直覺,簡直是精準的可怕。
男人在這點上,輸的一塌糊塗。
倪彩猜的一點錯都沒有。
蘇秦的確是有要事要忙,而值得讓他如此奔波的人。就是與他談過4年的戀愛,而如今卻已嫁爲他人婦的前女友,王夢凡。
這聽上去簡直是一個俗的不能再俗的爛梗子。
但它就的的確確總是發生在我們現實生活中的許多人身上。
你會不會想過,如果人真的有先見之明該多好?
在起初最最懵懂情動的那幾年,我們就已經明白什麼是合適的。什麼是錯誤的,或許也就會在往後的路上少走那麼多的彎彎曲曲,少受那麼多的痛苦煎熬,直接一個捷徑過去,尋找到了對的那個人,從此和他度過幸福的一生。
可若是一切都這麼順着人意,老天賦予給大家成長的意義還能有什麼用了。
蘇秦就是這樣的“受害者”。
他在大學的時候愛上了一個姑娘,義無反顧,不問她的出處,不問她的背景,也不問她的過去曾經,和現在的相親時代剛好截然相反,就是那麼的純粹和任性。
他第一次如此在意一個人,走到哪裡都要帶着她,零花錢都捨得全部拿出來給她買禮物,也願意約會時在女生樓下一等就等好幾個小時,還和她同宿同飛在學校附近租住的居民樓裡,試着度過了一年的同居生活。
蘇秦和每個剛初戀的男孩沒有什麼不同,一樣的青澀和笨拙,心甘情願的去討好心愛的女孩。哪怕回報他的只是一個嬌嗲的嗔笑。
甜蜜的泡沫多了,就容易忽然反轉劇情。
於是,悲劇產生了。
校園裡怎麼浪蕩怎麼歡喜家裡都管不着,可一旦畢業,事情就慢慢要走向了結局。
蘇秦的父親蘇加義對自己的兒子說:“我們蘇家的門檻是那麼輕易就讓一個偏僻縣城出來的女人攀踏進來的嗎?蘇秦,娶妻子和談戀愛那就是兩回事。你和王夢凡現在覺得親密,是因爲你們同上一所大學,暫且還能處到一塊,但等你接手家裡的事業,圈子逐漸變廣,交往人脈也逐漸變寬,視線裡的各種女人也會進進出出絡繹不絕,同時擁有了更多的選擇權,到那會,仔細想想,你和她還能有繼續走下去的可能了嗎?”
蘇秦哪裡聽的下這個,他很堅決的對父親說:“她很好。”
蘇加義問:“能有多好?能對咱家的家業好到有多大推動作用?給你燒水做飯洗衣服的人,保姆也能幹得,你偏偏選她是做什麼?”
年輕的蘇秦覺得父親這話不可理喻,他強調了一件事。還指望蘇加義能以男人該有的態度去看待,只可惜,他更錯了:“我已經和她同居過了,她還爲我打過一次胎。一個女孩肯爲我這樣付出,如果我辜負了她。那就等於是毀了她,我不可能放棄,也絕對不可能放棄。”
他說的那麼大義凌然,一切責任都應該要他承擔,但蘇父的下一句話則更讓他傻了眼:“那就更不成了,未婚前就與你有這麼出格的行爲,品性能好到哪裡去!這事不用再談,該斷就斷。”
這語氣不容抗拒,那時候經濟,生活還無法獨立的蘇秦也沒法去抗拒。
朋友說。這是錯的時間裡愛上了對的人。
可愛上一個人哪有那麼多的預知,你叫他怎麼學會在精準的時間地點裡恰好去和一個女孩相愛白頭偕老?
誰都學不會,我們誰都不能。
他開始痛苦的在兩難中徘徊,每天強顏歡笑在王夢凡面前,卻也逐漸被迫和她的聯絡慢慢變少。
女孩子天生敏感。又如何察覺不到男友的疏離?
她哭着問蘇秦,是不是真的不要她了?
她老家那裡一向保守,自己的媽爲了怕女兒到城裡和男人瞎扯關係,就總是對她耳邊警告處女之身有多麼重要。
但她不僅沒了第一次,還流過產。這對於王夢凡來講,“損失”是巨大的。
如果被家人知道,她父親會打斷她的腿,會罵她再也嫁不出去。
蘇秦當然捨不得她,也拗不過家人。有好幾次毅然決然想狠心分手,可又過不了半個月,只要王夢凡一個傷心短信發了過來,他就又抑制不住想要和她和好,卻也無法許諾她憧憬的未來。
就這般,倆人揹着蘇父藕斷絲連能整整有一年多,最終卻還是以王夢凡主動退出爲收場。
女人的青春太短暫,她浪費不起了。
她告訴他,她要嫁人了,對方是一個條件還算尚可的生意人,比她大了五歲,已經向她求婚。
當晚倆人在電話裡進行了最後一次告別,王夢凡流着淚和他說了再見,蘇秦則一個字都說不出。
他不能留,也留不得。
王夢凡婚禮當天也給過他一個請柬。他卻面都沒再露,之前說好了送的祝福,也一句沒有親口奉上。
初戀是他心頭上的一顆守宮砂,他想再愛下一個女人,都覺得異常的困難。
他痛恨自己無法擺脫父母的安排,也痛恨自己的窩囊。
無數次夢裡演練的都是假若愛能重來,假若還能將時間拖延到現在,他一定會憑自己的實力,掙脫父母給的束縛,帶着她遠走高飛,她想去哪裡,就帶她去哪裡。
他以爲,這輩子,這個願望也實現不了了,可是老天爺卻偏偏給了他一個機會。但要命的是,這個機會卻反倒把他又推向了另一個女人的身邊。
那晚的酒會上,他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耳邊響起了已經很久沒有再聯繫過的王夢凡的聲音。
通話的內容很明瞭,她過的非常不好。
丈夫欺騙了她,他之前離過婚,還和前妻有個兒子,而且家裡根本沒有多少存款,虛華的背後盡是假象。
她認了,可男人老是家暴打她,打到已經懷了孕的她再次流產,卻令她說什麼都沒法繼續忍耐下去了。
絕望的時刻,她還是想到了他,那個讓她又愛又恨過的他。
她斷斷續續和蘇秦講訴着這些,一聲聲抽泣讓他的心都爲她再次揪起。
他沒有祝福過她過的很好,卻更不希望聽見她說她過的不好。
通話還沒講完,那邊卻是一陣吵鬧聲,緊接着王夢凡就掛了。
她忽然的出現令他心裡有悸動,有難過,更有愧疚。
導致他端起酒杯無意識的一杯接着一杯灌下肚去。卻反倒是心亂的更如一團麻。
終於,大腦在被酒精浸淫後,與同樣心情非常複雜糾結的倪彩犯了醉酒後的錯誤。
這個錯誤開的有點大了,意外的生命又出現了,對方還是個強悍的姑娘。他還沒開始反對就已經被她的驚人言論和舉止徹底打敗。
知道倪彩懷孕後的這些天,他偶爾還會收到王夢凡的消息,卻一次面都沒有見過,成熟過後的他懂得分寸也有自己的原則,只要她還是別的男人的。他就不會再想主動招惹她。
直到有一天,也就是倪彩產檢那日,王夢凡又來找他,央求他幫忙去找個律師替她訴訟離婚,他本不想以前男友身份參與,可又受不住她三番五次的來電,終於和她見了第一次面。
他已經打算好了,假如倪彩問他爲什麼爽約,他會坦然告訴她有關他的去向。
他從來不騙人,尤其是一個懷了他孩子的女人。
他第二次當爸爸,心中對於胎兒健康與否的忐忑並不比倪彩少。
然而令他感到驚訝的是,倪彩竟然什麼都沒有問,他心裡更有些內疚了。
可男人這個犯賤的生物,當女人的最好還是不要輕信從他們嘴裡吐出來的任何話,哪怕當時是真情,一個做不到就立刻成了假意。
他再一居然還有再二,倪彩生日那晚,他被王夢凡的前夫找麻煩,這還不夠,前夫當着他的面狠狠抽了一下王夢凡的臉,讓他控制不住上前一個拳頭砸了下去,於是鬧了整整一晚上。
他不敢第二天讓倪彩看見他嘴角青紫的樣子,足足有一個禮拜都沒有和她再次見面。
倪彩也是沉得住氣,是他見過的所有女人當中,最能漠視他存在的。
他和她的關係就好像又是一夜回到瞭解放前,除了肚裡有個屬於他的東西,再也沒有任何牽絆。
可他哪裡曉得,這個姑娘已經被他險些慌了心神。
甚至還要懷裡揣着個“不希望,就不失望”的座右銘,時時刻刻提醒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