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青春就是用來失去的。
我們只能感嘆着擁有過,卻無法將它在生命中牢牢凝固。
就好像是一首歌裡唱的那樣,往事只能回味,時間永難退回。
而我看來,人的青春,大部分都是一個曲調調。
在你的人生初時,一定會出現過鮮衣怒馬的白衣少年郎,也一定有陪伴在你左右的那些烈焰繁花。
他們在你的世界裡進進出出,有的人留下。有的人卻漸漸走遠......
第一次見到顧允,是在新生報到的第一天。
之所以有印象,是因爲他是那會全系所有人中,唯一一個不帶家長來學校的大學生。
別的孩子都是前簇後擁,恨不得爺爺奶奶都跟着,而他,隻身一人,非常利索的就自己搞定了所有的報道手續。
他身材高瘦,皮膚白皙,臉也長的很是精緻,再加上性格相對開朗,出手也很大方闊綽,很快就有學姐爭相恐後的想要幫他清掃衛生,整理牀鋪。
那會,孟穎還不是和我一個宿舍。與我最好的姐妹就是上次通過電話的那個周依婷。
我還記得軍訓的前一晚上,班主任召集了班級裡所有的同學來了個統一的自我介紹。
我和顧允的學號因爲都是同姓的緣故,居然還是挨着的。
我這邊在前面剛自我介紹完,他就緊接着排在我後面自曝了大名。
一時間,連班主任都在調侃,咱們班級這少見的姓氏裡,竟還能有兩個酷似兄妹的名字。
於是,打那之後,顧允就從不會直喊我的姓名,反而是人前人後的叫我一聲“本家”,好像我和他五百年前就應該是一個大家子的,叫的如此熟絡親切。
可他這麼喊來喊去,反倒令那些記不住我名字的人給我鬧出了個笑話。
有一次軍訓途中,我的頭上有個小飛蟲在爬動,就聽和顧允天天混在一起玩的劉胖子不停的在喊“顧本家,摸摸頭”。
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是叫誰,可這時我的肩膀卻被人重重的碰了一下。
我莫名其妙的扭頭問道:“誰是顧本家啊?”
劉胖子卻一臉懵了的表情,說道:“不是你嗎?你不是姓顧名叫本家嗎?”
當時在我身邊的女生都哈哈笑了,我氣的跺着腳追了劉胖子一路。
而我和顧允能夠稱得上的第一次正面接觸,大概也要算到軍訓的最後一天。
那時候已經是九月末,雖然天氣不溫不熱,可也是一個多病之秋,請假打針吃藥的同學也逐漸多了起來。
我那會被班主任臨時任命成了代理班長,天天竟管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滿腦子裡記得都是誰生病了,生了什麼病,請了幾個小時的病假。
但最讓我佩服的是,顧允這個傢伙沒事也愛瞎湊熱鬧,而且竟玩大的,與衆不同的。
別人都是普通的病毒流感。他卻另類的起了水痘。
發病那天還渾不自知,練軍體拳一個沒注意,就被劉胖子的過肩摔直接摔到地上起不來了。
我們都以爲他是骨頭壞了,可看見他面色潮紅,冒着冷汗,嘴裡只是說着沒勁,臉上還有星星點點的小紅痘痘時,就覺得不對勁了。
我蹲在地上去摸他的額頭,這才無語的說道是發燒了。
由於第二天就是軍訓閉幕式,要全體都要上去演練節目,其餘同學根本走不開身,教官也不願意給假。所以這種陪顧允上校醫室的光榮任務,自然就落在了“居委會大媽”存在的我身上。
我大方的伸出了我的手,費勁兮兮的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還很不避嫌的問他,腳脖子疼不疼,要不要靠在我肩上扶着走。
顧允卻橫了我一眼,把我渾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嗤笑了一聲說道:“算了吧,你這小個頭,我要是這麼一來,別人直接該把你當成我的柺杖了。”
我小臉倏地就那麼一紅,心裡還有種被人嘲笑了的委屈。以前根本沒有人會這麼拿我開涮,再說,我雖然個子不高,但是也不能算作是矮啊。
我瞬間就覺得這個人很沒有禮貌,牴觸心理自然的就上涌了起來,一路上離他隔的老遠,他自己倒也無所謂,還對我撇了句話,他自己能行,不用我陪。
也虧得我出於人道主義精神,厚着臉皮還要咬牙跟着。
到了校醫室,醫生量了體溫看了症狀,很是訝異的說道:“這是水痘啊,會傳染的。可不能再回去上課了,住院,隔離!”
這話一出,我和顧允都愣了。
這校醫室就二層樓,一樓是打針的。二樓是開藥的,只有幾間房是能夠住人。
但住院的人幾乎一個都沒有,這麼一來,顧允簡直成了這裡的第一人了。
顧允顯然是不樂意,他擰着好看的眉毛,說道:“不成,我住不慣,好不容易適應了宿舍,這會再換,我就徹底失眠了。”
我歪頭看了他一眼。心裡暗笑這人又矯情又嬌氣。
醫生聽了,也不高興了:“你不能只考慮你自己啊,有的人起過水痘有了免疫力自然是不怕的,但有的人從小就沒有得過,你要是把人家染上了不能正常作息。該怎麼辦?也就一個禮拜就成了,你看,這是你的小朋友吧。”
她看了看我,把那個“小”字說的特曖昧,問我道:“你得過這個沒有?”
我不明所以的指了指我腦門上的一個痘疤。說道:“小時候就有過了。”
醫生這回樂了:“那以後就讓她給你送早中午的飯了,抽空下課再陪陪你,啊,馬上就要十一國慶節了,校醫室有值班的人,女孩家家就先別亂跑了,陪男朋友要緊。”
她這“男朋友”三個字,頓時令我和顧允的身上都抖了一抖,尤其是我這個高中時期就一直本本分分的三好同學,聽了馬上想要解釋:“我不是......”
可醫生不耐煩了,“這麼點事說了這麼久,磨磨唧唧的,現在最主要的是需要退燒,來,男孩子。你去打針。你,過來幫他辦住院手續。”
就這麼,我除了在這裡要替他前後瞎忙活,還要被他指使去男生宿舍幫他把被褥也拿來。
其實這裡什麼都有的,但顧允就是不幹。他屁股都不想挨着病牀,催着我說:“我要我的,幫我去拿。”
可能是覺得語氣不太對,不像是在求人,他忽然衝我就露出了個微笑,對我又討好的說道:“好班長,顧本家,幫我拿吧,你看這癢死了。”
他擼出袖子給我看他手臂上的痘痘,還想去撓。我忙阻止:“別了,別了,我去,我給你拿。”
他聽了非常滿意的收了笑容,還對我做出了個拜拜的手勢。
於是我灰溜溜的衝進了他的562宿舍,在衆多男生的注視下,把他貼身的被褥都給扯了出來抱在了懷裡。
劉胖子想要去看顧允,我滿頭是汗煩躁的說道:“你們自己衡量輕重,明天就是大表演,今兒晚上還有晚自習。你想請假,我不批准。”
但我這麼一做,直接就將照顧顧允的任務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晚上快要7點半,我坐在他病房裡的長凳上,捶着腿。看着他挑三揀四的把食堂打包的飯吃完了。
我掏出了一盒蚊香,想要給他點上,他卻說道:“幹什麼?那味道難聞死了!”
我擡眼橫他,脾氣也繃不住了,嗆他道:“我好心要給你驅蚊子。那好,讓它們咬咬你,再多弄出來幾個包!”
顧允不以爲然的說:“我就不招蚊子。”
他想起了什麼,把飯盒扔在桌上,還在走廊裡尋摸了半天。回頭就問我:“沒有洗澡的地方,晚上怎麼辦啊?”
我整個人都不太好了,我說:“你現在渾身都是痘痘,不能碰水的。一個禮拜,一個禮拜‘出獄’了,你愛怎麼洗都成。”
他不能忍受的重重坐在了牀上,沒一會,卻忽然低低笑了幾聲,“你怎麼知道我渾身都是?你看見了?”
房間裡沒開燈,光線都是有些黑了,可這樣的感覺更覺得氛圍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我騰地就從凳子上像被針紮了屁股似的就站了起來,臉臊熱的半天也吭哧不出一個字來,心裡卻對他的印象更加不好了,只覺得這個人沒正形。
他見到我這樣,好像是惡作劇搞贏了似的,還抖了抖肩膀,又樂了幾聲才說道:“走吧,一會校醫室鎖門了。”
我巴不得趕緊離開,連多餘的廢話都沒說,就要往外走,可沒走出去幾步,卻又被顧允喊住了,就聽他對我說:“你號留下啊,班長。”
他還把他的遞給了我,讓我自己去輸入號碼,待我一切弄完畢了,返還給他的時候,指尖卻不小心和他來了個接觸,我像是碰到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一下就撇他懷裡了,根本再也顧不得他在後面和我說話,逃似的就從校醫室跑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