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張虎好不容易逃出城區,一頭躍進寬闊的信江河。憑藉他的水性,張虎潛水江底橫渡信江,等他從河的對岸浮出頭水面,天已大黑。對岸是文奎的那幫兵丁,打着火把到處找人。
張虎用河水洗了一把臉,洗去了臉上的特殊物質,恢復了原形,然後躺在河岸的草地上喘着粗氣。
等他回到微州城,已是牆頭變幻大王旗。一場大戰過後,血鷹和李敢的人正在修復城牆。
城裡還有張虎的家屬。按照慣例,動不動就斬殺俘虜,甚至連家屬也不放過。
張虎很怕,一家老小沒死在朱衝的手裡,反倒死在文奎的手裡。等他深夜潛入城裡,躡手躡腳回到家裡,看見一家妻兒老小一個個安然無恙,不由一個個抱頭痛哭。
生離死別的感覺,有點像坐過山車。一會兒在天上,一會兒在地下。張虎和妻子竇氏一夜纏綿,商議了很久,決定投靠文奎。
李敢處理完骷髏門的事情,剛剛坐下來喘口粗氣,門外侍衛進來,說有人來投降!
這下子李敢不淡定了。這是哪和哪?
”來人者是誰?“
”他說他叫張虎。“
”快點,讓他進來。”
張虎灰頭土臉,顯然是一夜未睡。看見李敢,張虎撲通一聲跪在地下,嘴裡囔囔道:“小人該死!”
大堂之上寂靜無聲。李敢乜斜着眼,目光冰冷地看着張虎。說實在的,他是很想殺了他。但他還是忍住了。
李敢不出聲,張虎就不敢起來,連頭都不敢擡一下。
良久,張虎聽到李敢的聲音:“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差點就被你坑死了。要不是文帥多個心眼,你是不是就得逞了?”
張虎:“人在軍中,各爲其主。感謝李將軍對我家屬的照顧,故願意投入貴軍效力。”
“我已經被你騙過一次了,讓我怎麼相信你?”
“我願對天發誓,如有二心,天打五雷轟。”
“好吧,你起來吧。暫且再相信你一次。如果還敢背叛我,我一定會親手宰了你。”
“來人,去幫張虎領一套軍服。”
......
聽說李敢收服了張虎,文奎也很震驚。這個土匪出身的傢伙,果然有膽識。要是換了其他人,不把張虎就地正法纔怪。他居然還敢繼續用他當貼身侍衛。
這天李敢帶着張虎大大方方地出現在文奎元帥府,文奎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便主動和張虎打招呼。收服降將,向來都是一把雙刃劍。特別是有些品行不端的人,出爾反爾的事時常發生。要是李敢不小心被張虎給做掉了,那損失豈不慘重?
文奎自備酒水,好好地款待了張虎。經過深入瞭解,他這才知道,這個張虎的祖上曾經是大宋的名將,作爲名將之後,他的全家隱居在徽州府一個偏遠的小山村生活上一百多年,一直等到朱元璋的軍隊打來,他才憤然揭竿而起。
對於張虎的身世,李敢並沒有去深入瞭解。藉着酒意,在文奎的誠心追問下,張虎這才敞開心扉。
張虎的淚水浸溼了眼眶,說道:“自從上次易容術被揭穿,我這些日子一直在外面漂泊。我曾經想過,徽州城一破,我的妻兒老小肯定屍骨無存。誰知等我潛入家中一看,他們一個個都健在。那一刻,我就發誓一定要追隨文元帥。我以前有那麼多的劣跡,你們會要我嗎?我心裡沒底。只有硬着頭皮去求李將敢。李將軍大人不記小人,居然原諒我了。這讓我很感動。”
人心都是肉長的。文奎暗暗覺得,張虎是誠心投降的。他要是去應天府找他的老主子,也不乏爲一條生路。也許正是自己的不殺俘感動了他。
文奎靈機一動,問道:“張虎,像你這樣的人才當侍衛有些大才小用。我想讓你負責更重要的任務。”
“末將願意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
兩個月後。某日清晨。
張虎、王聖、張保等一行十人,一個個懷揣短槍,手雷等,踏上了去平江的輪船。這是一支以張虎爲隊長的特別行動小隊,專門保護三江商行的安全。表面上,他們是一羣夥計,實際上卻是一支特戰小隊,個個身懷絕技,殺伐果斷。
應該說,這是文奎對付惡劣環境所施的暗招。
之所以選擇張虎當隊長,一方面因爲張虎乃名將之後,另一方面也是想測試一下他的忠誠度。
令杜新京沒有想到的是,文奎那麼快就把助手派來了。平江府作爲張士誠的首府,如今已是兵荒馬亂,人心惶惶。
朱元璋要打攻打平江府的消息每天都在傳。老百姓的日子也就不好過了。市面上的商品一天一個漲,天天飛漲。有錢人甚至儲存半年的食品,以防天下大亂。
福田酒家。
杜新京、張虎和他的隊員們走了進來。酒家坐了稀稀落落的幾桌客人,有的只顧悶頭喝酒,有的則高談闊論。
店小二把杜新京一行引到二樓包廂,二樓則要清靜很多。大約五六個包廂,全都是空的,沒有客人。
“杜掌櫃,二樓清靜,各位客官請坐。”
“先來一斤蒸水花生,讓我的兄弟們嚐嚐鮮吧。還有,請你們掌櫃上來點菜。”
“好咧。”
店小二應聲而去。不一會,從一樓走上來一個肥豬似的女人。這女人的腰身像水桶似的粗,臉上的肥肉堆起,還描眉塗紅,看上去有些像妖怪。
“喲,原來是杜掌櫃呀,好久不見啦,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那女人姓嚴,叫嚴翠花。前兩年她的丈夫撐船掉水裡淹死了,據說她如今已是張士誠手下大將呂十三的姘頭。
“從南方來了幾個客人,他們都能吃辣,請不要放太多的糖,甜食,太膩,他們不喜歡的.。“
嚴翠花聽說客人是南方來的,眼睛瞪得老大,看向張虎他們幾個。眼前這十個人一個個長得驃悍無比,渾身的肌商人鐵疙瘩似的,一看就是久經歷練的練家子。
“行,我一定照顧到你們的口味。“
不一會,嚴翠花點好了菜,便下樓去了。她的體重太重,走在木樓梯上咚咚地響,似乎整幢樓都被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