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浮屠之城,十字街角。
八尊諳聲傳五域,便是死浮屠之城有着規則限制,聖帝之力也破開了禁制,將聲音傳到了這片血腥大地上的各大惡徒耳畔。
滿是血腥味的十字長街之上,飄蕩着無數人狂歡的聲音。
這幫人會被逼到墮入這毫無秩序之地,大部分都是走投無路, 他們當然樂意瞧見大陸動盪,五域掀開血雨腥風。
要是能籍此,令得愛蒼生對死浮屠之城不再垂眸,失去關注。
衆人更加有一線機會,衝破此地限制,重歸聖神大陸, 何不慶哉?
東街。
黑色的地下角鬥場內, 惡徒在搏殺得熱火朝天。
長廊外,一名身段窈窕的女子,步伐急快的走過。
她粉黛略施,妝容精緻,眸若含水,波光流轉,僅以抹胸輕紗蔽體,裸露雙肩,春光若隱若現。
所過之處,遺留陣陣香風,一顰一笑中,更兼成熟女人獨有的嫵媚之情。
在這充滿男性氣息的角鬥場內,如此一位絕色美女,即便只是從長廊之外路過,也不由得引起一衆側目。
“香姨?”
“她怎的來了?她很少來東街角鬥場的吧,是出了什麼事,她纔會過來?應該……還是來找神亦大哥的吧!”
“聽說外面剛剛傳來那什麼第八劍仙的聲音, 不知道爲什麼能傳進十字街角, 很神奇……我聽說聖神大陸現在還有人在模仿第八劍仙,但這次模仿得, 也太像了?”
角鬥場議論紛紛。
如此一位絕色美女路過,場內的角鬥士們連打架的心思都沒了,紛紛停下來圍觀。
甚至,有的還吹起了口哨,目露淫色。
“你瘋了!”
這口哨聲一響,立馬有人驚起,將身邊人的嘴巴死死摁住,“這可是神亦大哥的女人,這可是香姨,你敢吹口哨,嫌命長?”
“神亦、香姨……誰呀?”有新加入十字街角不久,剛入東街角鬥場不久的新人納悶。
“‘殺破紅塵戰鬼關’聽說過吧?‘鬼門關,神稱神’聽說過吧?這倆位,不僅是東街的老大,以及老大的女人,同樣,也是這兩大傳說中當中的‘男主角’和‘女主角’!”
“嘶……”新人聽言, 倒吸涼氣,立馬醒悟過來,驚訝道, “十尊座中的兩位?那個將摯愛之人從鬼門關搶回來,跟死神作對的男人?”
“哼哼,你以爲呢!”
“我錯了,我錯了……”
……
被喚作香姨的嫵媚女子並沒有和角鬥場的衆多漢子計較。
換做平時,她可能會駐足,用充滿致命殺氣的香味,讓這幫嘴碎的傢伙們稍停一世。
可現下時間點,太關鍵了。
她走過長廊,來到了東街角鬥場最內裡的一間房間,不經敲門,便伸手將大門給推開。
“誰!”昏暗的房間之中,傳來一道慍怒之音,沉如悶雷,聲震滾滾。
“我。”香姨一擡袖,輕紗中便有粉紅香氣舞出。
剎那間,房間亮起。
裡頭種種鍛體器材之間,一個赤裸着上身,渾身肌肉虯結的光頭男子鼻子一吸,便放下鍛體器材,驚喜回身道:“香兒?”
香姨笑意吟吟,曼妙身姿一轉,便落入了男子懷抱之中。
她青蔥玉指從男子胸膛滑過,落到了塊塊腹肌之上,彈走了汗珠,撫摸着那獨屬於自己的氣息,嬌笑道:“怎麼?連我都入不得你房咯?”
魁梧男子面容剛毅,輪廓線條有如刀削斧鑿般硬朗,明明一生冷臉,卻在這時如遇春水,滿眼化作柔情,只盯着懷中女子道:“我是怕外人進來……是你的話,沒有任何限制。”
“外人怎敢如此粗暴的進你房間?你可是東街之主,是‘鬼門關,神稱神’的神亦大哥~”香姨抑揚頓挫的說着,還小小翻了個白眼,風情萬種。
魁梧男子神亦當即失笑一聲:“這還不是爲了你……”
“不說這。”
二人只寒暄幾句,香姨便跳到了正題,俏臉滿是凝重,道:“你大哥的聲音……”她微微擡眸望上。
香姨已經很高了。
可足足有兩米多高,比她還高了一個半頭顱的神亦聞言,輕輕點頭道:“嗯,我也聽到了。”
香姨有些擔憂的問着:“是他要有所動作了,需要我們配合出手?但這麼多年你們都沒有聯繫……你說這聲音,會不會有假?畢竟我們在十字街角,一直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
神亦撓頭,應道:“大哥的聲音我不會記錯的,他就是在通知我,我可能需要提前出手了。”
“你個呆瓜!”香姨小小嗔怪了一句,掩飾着心頭的不安,小聲說道,“伱們都這麼多年沒見了,其實……如果,我是說如果哈……如果我們可以一直待在這個地方……你看,外面的危險進不來,我們也不主動出去,何嘗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她言語斷斷續續,透露着期盼和問詢。
神亦微微一笑,輕輕撫弄着懷中女子的秀髮,搖頭道:“不可能的,愛蒼生一直在盯着我,他不會放任我成長下去,一旦我有封聖的跡象,他一定親自下場,將禍患徹底解決。”
在十字街道,可以肆無忌憚的談及聖名,因爲半聖進不得這方空間,除非付出大代價。
而付出大代價進入十字街角的半聖,受到的規則的壓制更加恐怖,實力甚至不及普通太虛。
因而,半聖輕易不會降臨死浮屠之城的十字街角。
香姨沉默了很久,仰眸勸道:“你可以不封聖!這麼多年了,不都過來了麼?”
神異失笑道:“你也知道我壓制了二十多年了,現在,連十字街角的規則之力,都快要束縛不住我……天才嘛,哪怕想要平凡,也註定不可能一生平凡,我總歸還是要回到聖神大陸上。”
香姨嘴一噘,而後脣角彎下,憂心忡忡道:“外面,很危險……”
“是的,但爲了你,死神我都不怕,還怕小小一個愛蒼生?還怕北槐?還怕五大聖帝世家?”神異抱着她,轉身放到了牀上,示意了自己滿身的汗水,挑眉道,“我先去洗一下,等等就來。”
“……”香姨緊了緊紗裙,雙手攥住了牀單,望着男人的背影,有些色厲內荏,“我、我找你來,是談正事的!”
“這就是正事。”神亦走進了洗浴室,隨手將門關上,而後聲音隔着門板傳來:
“有怨的指引我已經摸清了,‘倒佛塔’的神秘入口也有了線索,壓制神性力量的關鍵之所,或許只需要不長時間,我便能進去。”
“屆時,在裡頭封聖,愛蒼生也沒法察覺。”
“等我封聖,便帶你殺出十字街角,這個世界,沒有人可以再阻礙我們,聖帝也不行,我說的。”
倒佛塔、有怨佛陀……香姨沒有聽自家男人後面的那些大話,只是自顧自思緒發散着。
神亦所言的前半部分,就是他夫妻二人來十字街角的真正目的:尋找倒佛塔,尋找可以封聖,且不被聖神大陸規則發現之地。
可幾十年過去了,依舊無果。
十字街角於外人而言,是個殺戮之所。
對他們來說,這麼多年過去,反倒適應了,適應之後,像是個世外桃源。
香姨在想,這裡與世無爭,如若可以不出去,在此終老,那該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
“可惜……”
香姨輕嘆,她知道這並不可能。
雖說她離封聖還尚有一段距離,可神亦,卻是上一代強者中的第一批次。
以神亦的天賦,如若不是爲了在十尊座中挽救自己的生命,他甚至能和魁雷漢、八尊諳、道穹蒼、北槐等至高几人比肩。
甚至,爲了自己,在十尊座終末,他還以一己之力,再奪一大尊座,就只爲了要將自己的名字,和他永遠捆綁在一起。
“這個呆瓜……”
香姨想着,不由得輕輕嗔怪出聲,臉上卻寫滿了幸福。
這時,洗浴室的門被推開,男子撓着頭,將上半身探了出來,嘿嘿笑道:“抱歉,隨手關門慣了,你剛剛也沾了我的汗,所以……”
他視線上下,挑眉道:“要一起洗嗎?”
……
八尊諳聲傳五域,震撼世界。
所驚動的不止是的參月仙城、葬劍冢,以及死浮屠之城的十字街角。
諸如南域半月居、西域大漠嶺、北域七斷禁之一的花香故里,同一時間,都在耳聞聲響之後,盡皆有了相應的動靜。
只不過,很隱蔽。
如若不是各自隱秘組織的內部人員,基本上瞧不出異樣來。
中域四陵山,聖宮所在之地,同樣有所動盪。
因爲八尊諳言語中提及到的風暴中心點,赫然便是此番聖宮密切關注的試煉之地的其中之一——東天王城!
王城試煉,關乎到之後的聖宮試煉,更關乎到了聖宮的未來。
聖宮正常時期,不會迴應聖神大陸的任何動靜,因爲這是聖神殿堂的任務。
聖宮永遠保持着超然的地位,它們的目標,只有培育出聖人。
但眼下不同。
雲侖山脈的事情危及到了聖宮的未來,“封聖道基”什麼的並不重要,這甚至可能只是“虛假八尊諳”放出來的“虛假線索”。
聖宮只知道,它們必須加派點人手,趕往東天界的雲侖山脈,保護下聖宮的未來苗子們。
至於在這途中,會不會陰差陽錯被捲入風暴中心點,乃至一不小心奪得了那什麼“封聖道基”,那都是屬於意外的事情了。
聖宮,不講意外。
……
桂折聖山。
坐鎮聖神殿堂總部的道穹蒼,在短短時間內,收到了五域各大分部傳來的各種各樣加急快報。
成千上萬!
之前隱藏在冰山之下的各大黑暗勢力,在“聲傳五域”之後,如雨後春筍般,紛紛冒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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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明面上的勢力,更加是不加掩飾,稍稍端着個藉口,就往風暴中心點的東天王城跑。
——全亂了!
道穹蒼知道自己的聖念化身,在雲侖山脈之時,沒能攔住龍珠的最後一禍,可能要給自己帶來“災難”。
但他真不曉得,這“災難”,竟能讓人如此頭大!
“八尊諳啊八尊諳……”
揮退了左右,讓他們去處理那些讓人頭疼的訊報,道穹蒼於聖山之上遠眺,目中滿是歎服。
“我原以爲將你在白窟出世的消息給壓下來,便不會給大陸帶來多大的動盪。”
“不曾想,你這一觸底反彈,反倒給了我一記迎頭暴擊。”
道穹蒼左手端持司南,右手伸出,像是在觸摸着茫茫天地中的規則之網。
他並不覺得氣餒,似乎這樣子令全世界瘋狂的大事,依舊沒能掀得動他古井不波心境中的漣漪分毫。
足足望着聖山上的雲海許久,道穹蒼才脣角上翹,喃喃自語:
“有趣。”
“這棋下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有趣了。”
……
東天界,雲侖山脈附近。
一句話,令全世界無數煉靈師爲之瘋狂的八尊諳,此時已經出了虛空島,在說書人的攙扶下,於空間裂縫中,東躲XZ。
“哥哥,你瘋了不成?”
“爲什麼要浪費那麼多的氣力,自己去喊那一嗓子,讓黑脈之主去喊不行?你喊壞了身子,可要如何是好?”
說書人扶着柔軟無骨的八尊諳,感覺自己只要一推……
不!
甚至都不用一推。
他只要放開八尊諳,任由空間風暴肆虐。
聖奴首座,就要殞命在自己眼前;第八劍仙,就要葬身在無人所知之地。
“咳咳咳……”
八尊諳劇烈咳嗽着,咳完抹了一把脣角血,才道:“世人有誰識黑龍,何人不曉八尊諳?”
“我若不用我名,你當天下人都是蠢貨,會被不知是何方神聖的隨意一句話,便吸引過來?”八尊諳哂笑。
說書人脣齒微張,卻說不得半句反駁的話。
是啊。
現今聖神大陸五域,還有比第八劍仙復活更要誇張爆炸的情報麼?
哥哥這一句話過後,五域四海,都得震上幾震。
他的影響力,又怎麼能是一個說出名字後,會被大家立刻遺忘的魔帝黑龍可以比擬的?
想到魔帝黑龍,說書人便有些擔憂:“此番進入虛空島,雖說計劃趨近於完美,但爲什麼要讓魔帝……黑脈之主來執行這個任務?它有反骨啊,你不怕出意外?”
“沒有意外。”八尊諳清着嗓子,咯血說道,空間風暴的滋味並不好受,他現在全憑說書人,才能行走於空間裂縫。
說書人撇嘴道:“明明有白脈三祖可以用,燼照……那個老祖不是還在聖神大陸留有燼照一脈麼,都傳到徐小受這一代來了,自己人啊,爲何不用他?”
“就是因爲是自己人,先不能用,畢竟耗費殘念出來,代價太大。”八尊諳解釋着,這是作戰計劃裡頭都不曾提及過的事情,也就現在是事後,說書人可以問問。
聖帝殘念……想着魔帝黑龍的力量,說書人有些擔憂:“哥哥,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它的殘念出來了,卻沒有完全被堙滅掉?”
八尊諳嗤笑:“那騷包道士不是蠢貨,他比我更害怕聖帝殘念的力量,我只管將那黑龍弄出去,他拼死了,將聖帝之力喚出來了,也得幫我把禍害抹除,這是陽謀,他沒得辦法。”
說書人聽得無言,只覺這種高智商的交鋒,自己的腦袋在其中顯得有些不夠用。
究竟是怎樣的心理,才能讓一個人,能如此相信自己的對手,會幫助自己清理掉一個更像是隊友而不是對手的人呢?
沉默良久,說書人覺得自己不適合思考此事。
在他看來,作戰計劃中有太多環節需要對手配合,並且這些環節都至關重要。
明明對面已經是號稱神鬼莫測的道穹蒼了,哥哥怎麼還敢這麼玩啊!
可那一聲“聲傳五域”,說書人的身外化身也聽到了,他本身也知道,作戰計劃完全成功。
“是我不懂這個世界了……”說書人無聲感慨着。
在進入虛空島之前,他還對聖奴九座的實力能否推得動時代的波瀾有所懷疑。
現在,一點懷疑都沒有了。
“哥哥真棒!”他滿眼小星星的讚揚道。
“不過是佔了先手落子的優勢罷了。”八尊諳手一擺,有氣無力,“這次出去,就要輪到我們去面對聖神殿堂的大局了。”
“什麼局?”說書人問。
“你當我是神,能看到未來?”八尊諳嗤息。
空間裂縫終於走到了盡頭。
光亮出現,說書人攙扶着八尊諳邁出,回到了聖神大陸這片大地上。
頭一仰。
雲侖山脈、東天王城、虛空島,都在遠方!
“最後一子?”說書人望向八尊諳。
“聲傳五域”中,八尊諳承諾,會給到世人魔劍萬兵魔主,封聖根源之聖源晶石,以及無盡寶物。
可目前,只實現了魔劍這一例。
龍珠的力量在最後消殆,饒妖妖帶領的紅衣大軍,更加就在虛空島裂縫外虎視眈眈。
寶物真要再從那裂縫再噴出,不外乎又是進了敵人的口袋。
而計劃完成,八尊諳又怎會繼續自掏腰包,資助聖神殿堂?
他立在無人矚目的大地之上,足足眺望着極遠方的虛空島裂縫許久,似乎是隔着無盡空間,望到了那裂縫前的一衆緊張人等。
“看哪呢,我在這裡啊……”
八尊諳輕笑了一聲,搖搖頭,並指一敲空間,轉身離去。
“咔!”
一道微痕於空間綻放。
而後,這一道空間裂縫蔓延上天,像是蝴蝶效應一般,轉瞬席捲了整片虛空。
“咔咔咔……”
雲侖山脈,東天王城,乃至附近十萬裡地界,天穹如鏡面般支離破碎破碎,黑暗中微光閃爍,像是有成千上萬的魔眼,在天邊睜開!
在無數煉靈師驚駭目光的注視下,伴隨咻咻無窮聲響,裹挾聖帝之力的無盡至寶,若流星雨過境。
紅衣組成的七十二截龍元陣,在頃刻間被轟碎。
至寶流星,砸向朝聖一般的煉靈師們臉上。
這一刻,大地沸騰了!
“臥槽,真的有寶物,八尊諳,沒有欺騙我們,他真的將東西無償送給我們了!”
“快搶啊,這是封聖的機緣,這是屬於諸聖的時代!”
“手快有,手慢無!”
“殺!!!”
饒妖妖望着這場天災……不,這是人禍,她手持玄蒼神劍的手在顫抖,完全無力阻止。
半聖之力還好。
這一批寶物,比前兩波加起來的還多,且裹挾的是聖帝之力,她拿什麼阻止?
道穹蒼都走了,她拿什麼阻止!
視線失去了焦點,饒妖妖努力想尋找這空間裂縫的初誕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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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她順着痕跡尋覓到了。
可遙遙望去,那地兒空無一人,甚至沒有半點有人路過的痕跡。
於此同時,所有奪寶的煉靈師們耳畔,響起了縹緲的歌聲。
衆人稍稍停下了奪寶動作,側耳細聽,因爲這像是神靈的低吟,充滿誘惑力。
饒妖妖蹙眉,她也傾聽,她已經捉摸不透八尊諳做事的用意了,她怕這又是他的陰謀詭計。
可是,這一次,傳向所有人的,不再是具備殺傷力的聲音,而是一道充滿戲謔的吟唱聲,像是在嘲笑衆生。
“我於白窟過境,同黑暗談心……”
“我於虛空島做客,與聖帝交情……”
“我於雲侖山脈垂釣,賜爾等歡慶……”
頓了下,那聲音變得抑揚頓挫起來,且更加縹緲,更加灑脫不羈。
“我自西邊來,順流蹣東下。”
“白日觀芻生,晚與鬼作榻。”
“蜉蝣揣我意,涼風熄燭蠟。”
“醉飲人間水,醒同仙恰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