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錢之後,程虎想了想,覺得這些東西不足二十元貌似可信度不高。
他又說道:“要不這樣吧,老闆娘,還是換個說法吧。你就說我在你這裡吃飯,菜點得太多了,結果菜還沒上齊我就吃飽了,然後爲了不造成浪費,才讓你把這些菜送過去的。”
“行,沒問題。我知道怎麼說,反正一定會讓對方安心吃下,你放心好了。”
看這老闆娘貌似也挺機靈的樣子,程虎便放心了。
驅車回到村口,從車廂上拿下水管引水。
等了約莫兩個小時這樣,兩個大水箱裝滿了水,就驅車回家裡。
小猴子們看到程虎離開這麼久纔回來,都有些擔心。
因爲程虎走的時候說了,只去一會兒就回來了。
可是他這一走,就走了大半天時間。
好幾次,小胖猴都快哭了,以爲程虎會像猴王爸爸那樣離開它們不管它們呢。
現在看到程虎回到院子裡,小胖猴按奈不住激動的心情,奔跑過去,直接爬上程虎的胸口,雙手緊緊勾住他的脖子,撒嬌道:“我以爲你不會回來了。”
程虎有點兒感動。
真沒想到,小胖猴這麼暖心,居然這麼在乎他。
嗚嗚嗚,真的好感動怎麼辦?能不能表現出來?
“你要摸我嗎?”小胖猴冷不丁的來一句,“摸了我,就要給我好吃的。”
程虎當即將小胖猴扔在地上......
這廝簡直要上天,天天惦記着摸了狐狸爸爸給狐狸爸爸肉吃的事情。說得好像他跟狐狸爸爸真有什麼一樣。
把水果交給小金之後,程虎繼續發動車子,將車子開到後院的菜地裡。
隨着水箱裡的水流變成細細的雨線砸落在青青菜葉上,程虎心中的沉悶也隨之消散了不少。
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沉悶,也許是因爲看到瘦弱病倒的羅小花,也許是因爲聽廖桃說了他們家的境況,也許是因爲感覺到了一些不平之事。
但此刻,看着青翠的菜苗已經比原來剛種下的時候茁壯了許多,他便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也許,羅小花也好,廖桃也罷,她們都是這菜地裡的一棵菜苗罷了。
她們之所以孱弱,不是因爲她們不夠努力,而是因爲她們生來就被種在了最陰暗的角落裡。
那兒吸收不到陽光,也汲取不到水分。終有一天,她們不是渴死在乾燥的泥土裡,就會是因爲吸收不到陽光而死。
因此,程虎想當一滴水,想當那滴掉落在乾燥邊角上的泥土裡的水。儘管他不能爲整個菜園子裡的所有菜苗送去水分,但他想幫助自己遇到的,真正需要幫助的那棵菜苗。
可是,像羅小花家的那種情況,他要怎麼幫助呢?
這是一個問題?
他必須好好想想,想一個簡單可行的辦法,而且這個辦法還得得到廖桃的同意才行。
如果他慷慨解囊把錢給廖桃,廖桃肯定不會要。
所以方法很重要。
廖桃看着桌面上的一大桌子菜,愣住了!
“是不是送錯了?”廖桃看着送飯菜來的女人,問道。
她見過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就是鎮上快餐店裡的老闆娘。
老闆娘笑道:“沒送錯,是送給羅小花的沒錯。”
廖桃狐疑道:“可是,我沒有去你店裡點過這些飯菜呀。”
“這些飯菜是一個叫程虎的男人點的。他在我們店裡吃飯,菜點得太多了,等他吃飽了,我們這些菜還沒做出來呢。可是他又給了錢,食材也準備好了,退不了,所以爲了不浪費糧食,他就讓我給你們送來了。”
真是這樣嗎?
廖桃知道事實一定不是這樣。
她知道小虎只是想要讓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饋贈而已。
老闆娘看了看躺在病牀上的小女孩,覺得有些眼熟。
她皺眉想了一下——她不就是那個經常會在市場路口的電線杆下賣田螺的小姑娘嗎?
怎麼會瘦成這樣?
難道是得了什麼絕症?
絕症!
想到這個詞,老闆娘心中狠狠抽了一下。
她不安的朝廖桃笑了笑,便趕緊離開病房。
她的腳步有些急,有些不穩,走到樓梯的時候,差點沒摔下去。
好在她眼疾手快,扶住了樓梯的扶手。
而這時,一幕場景出現在她的腦海裡。
那是一個街道還未開始熱鬧的趕集日。
朝陽掛在東南面的天空上,將低矮的房子全都鍍上了淡淡的金輝。
她打開快餐店的卷閘門之後,將東西一一擺好,吩咐老公看店後,便脫下圍裙拿起竹籃子出門採買。
穿過車輛跟行人都還不多的街道,走到菜市場路口的時候,她像以往似的,看見了那個在電線杆下襬賣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上去約莫十來歲,瘦瘦黑黑的。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十來歲的孩子都瘦,也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十來歲的孩子都黑。
她原本並不打算買田螺的,因爲這東西製作麻煩,並不適合快餐店。
但是,當她瞥見小女孩的籃子裡堆放的田螺都十分大個的時候,她突然就改變了主意。
雖然不能當菜品賣給客人,但是自己吃也不錯呀。
這麼想着,她立馬蹲在小女孩跟前,問道:“小妹妹,你這個田螺怎麼賣呀?”
小女孩趕緊回道:“三塊錢一斤。”
“三塊錢一斤?怎麼這麼貴?”
其實不貴。但她的本能讓她自然而然的砍起了價:“兩塊錢一斤吧,如果兩塊錢一斤的話,你的這些田螺我全要了。”
“啊?兩塊錢一斤?”小姑娘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眼神當中全是乞求。
好像就在說:“求求你,別砍價好嗎?這些田螺我必須賣三塊錢一斤。”
可是,作爲一個斤兩計較的生意人,她並沒有被這種所謂的‘乞求’打動。
甚至是,她還想出了一個可以稱之爲卑劣的辦法來砍價。
她指着馬路斜對面的快餐店說道:“小妹妹,你看,那家快餐店是我開的。如果這些田螺你兩塊錢一斤賣給我的話,以後我天天買你的田螺。做生意嘛,就應該薄利多銷,這樣買你田螺的人才會多起來。”
小姑娘看了看她身後的快餐店,又看了看她,然後再看看籃子裡的田螺,貌似心動了。
她趕緊趁熱打鐵的說道:“小妹妹,你看,今天街上都沒有什麼人逛街,你要是不把田螺賣給我的話,說不定你擺到傍晚都賣不出去呢。”
小姑娘想了想,然後艱難的點了點頭,最終同意以兩塊錢一斤的價格把田螺賣給她。
那是她第一次買那個小姑娘的田螺,也是唯一一次。從那之後,她再也沒有去光顧過小姑娘的生意。
因此,她是個騙子!
她不知道自己的這種行爲算不算卑劣,也許不算吧。她一邊扶着樓梯扶手,一邊走下樓梯。
然後又想到那天自己把田螺買回店裡之後,剛好有人問她田螺多少錢一斤,她隨口說五塊錢一斤,結果那人便以五塊錢一斤的價格把剛剛買回來的田螺全部買了去。
剛剛,看到那個小女孩瘦巴巴的躺在病牀上,她並不難受,只是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
也許有那麼一點自責,但絕對只是一點點。
畢竟,小女孩生病跟她沒有半毛錢關係。她這麼想着,心裡不免好受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