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夏一步一步緩緩走來,沉穩安靜,絲毫不懼手持利刃的十餘人。
“是哪位高人與我等開玩笑,何不親自現身,卻讓一孩童前來逗弄我們?
今日之事涉及宮中,望不要涉身,徒惹麻煩。若此,我等自當謝過。”
黑子人首領高聲對着莊夏身後道,他不認爲剛纔的事是這個小孩做的,相信他背後肯定有人。
不過即便只有莊夏在前,他們一樣如臨大敵,擔心強敵現身。
而被圍殺的白衣公子卻喜出望外,得救的機會就在眼前,不抓住就真死定了。
“我乃陳國國君長子,現今太子,遭賊人襲殺,若能救我,我必有厚報,絕不食言。”
莊夏一定,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估計又是一出政治傾軋。不是王位爭奪的鬧劇,兄弟鬩牆就是造反謀逆。
“不用看了,我身後沒人,剛纔出手的就是我,怎麼,看不起小孩子?”
莊夏開口,說的不緊不慢,口氣完全不像小娃娃。
不過,即便他這麼說,還是沒人信,黑衣人認爲,這種境況,應先下手爲強,先殺了冶明公子,然後再抓了這個孩子作人質。
十數米外就是叢林,哪怕藏人,動手肯定沒他快。
“你們抓住那孩子。”
他一聲令下,衆多下屬當即分了三四人向莊夏衝來,而他拔出腰間短刀,毫不留情就要斬殺陳國太子。
莊夏一笑,他都不知道揍過多少歹徒,流氓混混被他打的見到他都躲着走,而今實力十倍,這更是小場面。
腳下一用力,踩出一個近寸的腳印,剎那之間他就出現在黑衣人眼前。
不等黑衣人首領反應過來,他手中的短刀已經落在這一小孩手上。
恍惚間,他似乎看見了面前詭異小孩微微一笑,隨即他就躬身飛出七八米外,砰的一聲落地,揚起灰塵飄飛。
這!這!怎麼可能?怎麼會有人這麼快?這個娃娃是人是鬼?竟然如此厲害,他完全不是對手。
一口鮮血突出,黑衣人首領忍着劇痛疾聲道:“撤退!”
處於眼花中還沒緩過來的衆多黑衣人聽到指令,毫不猶豫,步履匆匆,攜着黑衣人首領就跑。
莊夏看着他們離去,不發一言,更沒有阻攔。
處於震驚之中的冶明公子張着嘴,想說什麼,卻怎麼也沒說出來,
眼前小孩救他性命已經算是大恩,沒理由平白殺了他們,爲自己惹禍。
要是莊夏知道他的想法,肯定會說他想多了,他只是從來沒殺過人而已。
更何況,他可不會剛見面,看見這人被圍殺,就天真的認定誰對誰錯,主動站到這人的陣營,爲他出力殺人。
“我記得你說過要報答我的?正好我剛來此地,我的衣食住行就由你安排了,有問題嗎?”
莊夏絲毫沒有施恩不圖報的想法,對自己說出來的話更沒有不好意思,自己救他一命,看他也不缺錢不缺人脈的樣子,這點事對他而言不算什麼。
一場圍殺來的突然,驚駭中的冶明公子就要死了,卻又被一個奇異的小孩子救了,短短時間,生死幾易,如同過山車一般,他到現在還沒緩過來。
只是作爲太子,他經歷不少,沒多久就鎮定下來。
“自然,自然,我說話算數,自當對恩人以禮相待。”
緩過神來的冶明公子拱手行禮對莊夏說道。
“今日多謝小兄弟救命之恩,否則,我恐怕已經魂入鬼冥了。”
他這一番話,自有一番氣度,禮儀也周到,讓莊夏看的順眼了些。
“別再謝我,你再不救地上那人,他就真快死了。”
說着,他指了指先前躬身護主的護衛統領。
果然,一想起來,他趕緊過去救助,折騰片刻,算是簡單處理了傷口,那人還有些意識,對冶明公子的親自救治感恩銘記。
這人練武多年,身體健壯的很,莊夏看來,他氣血還算穩定,估計死不了。
兩人合夥將這號傷員擡上馬車,莊夏皺眉看了看地上三十幾具屍體,不再猶豫,揮鞭即走。
通知官府後,由他們處理吧。
坐着搖搖晃晃的馬車,身旁的綠蔭一點一點後退,風高雲淡,鳥雀展翅而飛,端是自在。
天下何處是吾家?倘若親人不再,天涯即是吾家。
而另一方的黑衣人,首領帶着手下離去,走到藏匿馬匹的地方,才停下來略微修整。
“半路怎麼出現了這麼可怕的強者,更詭異的是這麼小的孩子竟然有這麼強大的戰鬥力,實在匪夷所思。
我與他一照面就被他打出十幾米遠,僅僅只能略微防禦,也幸虧我全力抵擋,否則那是我就動彈不得了。
若非我們走的快,恐怕我們已經全軍覆沒。
此人不可力敵,我們不必做無謂的犧牲,下一次我們要智取。”
他開口,隨即就有幾位心腹附和。
“大人說的是,要不是大人當機立斷,我們都已經死了,那人的武力實在是太可怕了。今天是大人救了我們一命,我們感激涕零。”
黑衣人笑了笑,很滿意下屬的機靈懂事。卻沒想到牽扯到了傷口,疼的他直抽冷氣。
“走!”
十幾人騎馬匆匆沿着小路趕往前方小城,此次之行沒有得手,他們自然不會放棄。
騎着快馬,黑衣人首領不時咳血,心中更是對莊夏的身手恐懼不已,難生反抗之心,但使命在身,絕不能放棄。
由於有着傷員,莊夏駕着馬車走的並不快,何況馬車也快不起來,否則就是屁股顛開花,自找苦吃。
“聽你說你是陳國的太子?既然是太子,怎麼不好好呆在都城,還到處亂跑?”
莊夏撣着鞭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催促拖動馬車的幾匹馬,對冶明公子說道。
冶明公子看起來也才十七八歲,年紀不大,不過頗有貴族之風,看來從小的王室教育讓他具備了相當不錯的素質。
不過,聽到這裡,他的面色微霽:“陳國勢弱,父王無奈將我送於趙國爲質子,三年未歸。如今父王病重,且兩國關係多有緩和,我才趕回來,卻不知爲何無人迎接,甚至還遇到賊人襲擊,落到如今。”
“這麼慘?”
莊夏咂吧咂吧嘴巴,沒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就碰到了這麼個倒黴太子,好不容易回國還這麼不受人待見,非要他的命。
對方苦笑,連這麼個小孩兒都知道他倒黴,他的苦悶可想而知。
“不知小兄弟從何而來,要往何處去?”
救下自己的這個孩子,看起來才一歲多,模樣可愛清秀,但武力驚人,行爲舉止更是和一個成人無異,真不知道是返老還童還是早慧老成。
“從來處來,回來處去。”
對方文縐縐的問他,莊夏也這麼回他一句。
果然,冶明聽到,和聽了個謎語一樣,不知道從什麼角度理解。
“還有,別小兄弟小兄弟的叫,我叫莊夏,你可以稱呼我爲先生。”
莊夏讓人稱呼他爲先生,已經有點厚臉皮的意思了,這個時代,稱呼有學問的人,老師或者長者才叫先生的。
“那我就稱呼小兄弟小先生如何?小兄弟身手恍若神人,不知師承何處?我敬仰不已。”
“你這輩子是見不到的,說也白說。你是陳國太子,見識不會太差,和我說說陳國的具體情況如何?比如人口多少,地處何處,地幅大小。”
這些問題,不是有學識的人是不會清楚的,比如這個時代的普通農戶,幾十年間,從出生到死亡,如果不是參軍入伍,基本上活動範圍不會超過方圓百里。
他是哪國人,哪裡人他知道,但你問他陳國多大,離海多遠,天南地北的方位,他就得抓瞎了。
“陳國國力尚可,東西橫貫千里,南北八百,北臨強趙,南比楚國,西有吳越,東爲大海。人口一百五十萬,雖不比趙國四百萬人口,亦是諸國中上水平。”
“這麼點人?那這裡的諸國加起來也最多兩千來萬人口,也太少了吧?看你們這樣子,天天打仗,閒的沒事幹還不如回家生孩子睡覺,沒事折騰幹嘛!”
兩千多萬人口,聽起來挺多,但也就二十一世紀的一個省的一半人口而已,真不夠看。
不過,莊夏也就是吐槽一番而已,他很清楚這個時代的生產力低下,戰亂又多,醫療更是差的可以,有這些人口也是上千年的積累才達到的。
“諸國百姓沒人想要戰爭,只是各國利益不同,強弱更是差距頗大,戰亂不可避免。人心難測,慾壑難填。”
冶明心有感嘆。
“你這個太子居然還能想到這個,不過估計你就說說,要是你當了國君,陳國照樣避免不了戰亂。這是這個時代的使命,不統一,戰亂不會停止。”
不過,對於莊夏的話,冶明並不認同。
“我若爲國君,必當勵精圖治,勤政爲民,上爲國,下爲民,減少征戰,使國富民強。”
他信心十足,彷彿若是自己治國,諸事信手拈來,根本不會是什麼困難。
還有一些話他沒說,他的豪邁宏圖中,滅諸國,實現一統纔是他的最終目標,只是他也知道這似乎很有難度,自己大概、也許、可能達不到,所以就不說出來丟人了。
“你有衝勁就好,不過事情從來不是說的,等你做了再說吧。或許我還能看到,見證一段歷史。”
莊夏也沒嘲諷他,年輕人有夢想是好的,願意努力拼搏也是應當支持的,雖然大多數夢想變成幻想破滅了。
一路上,說着大白話的莊夏和說話半文半白的冶明聊了不少,當然,主要是他在問,對方回答。
等到了小城,莊夏對這個時代也有了不少宏觀上的瞭解了。
如同戰國中期的狀況,這些國家已經有了想吞併它國甚至統一的想法,只是各方牽制,牽一髮而動全身,吞併之路進行緩慢。
不知不覺,十幾里路的距離跨過,晃晃悠悠的馬車就到了小城。
小城的城門之下,兩個站的歪歪扭扭的士卒守着,看見一輛馬車過來,立刻打起了精神。
“可是太子殿下?上官在府邸等待已久,但怕擾民,並未在此迎接,不過卻反覆叮囑我二人在此等候。我們這就領您過去。”
他們見到馬車上的受損痕跡,也察覺到了他們連一位護衛都沒有的不尋常,但太子的令牌並不是假的,不敢多問,只是老老實實執行自己的命令。
將示意的令牌收了起來,馬車中的冶明臉色發黑,卻沒有發怒。
莊夏又一次感受到了這位太子的倒黴與尷尬,連個地方官員都找藉口不來迎接,而不是死命巴結,就知道人家有多不看好他了。
“我弟弟可真是深得人心吶!甚至連個小小官員都不把我這個太子放在眼裡了!哼!蠢貨。”
他憤怒不已,但身處困境,不能不憋着。
馬車晃晃悠悠前行,一個角落裡的一人看了看馬車,兇光暗露,冷笑着轉身離去。
天色不早,莊夏都覺的肚子癟了,毫不客氣的對冶明太子問道:“今晚飯菜管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