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將大斧拄在地上，負手在後，嘴裡一點也不客氣，張狂地叫囂着。
但其實負在背後的手卻是在瘋狂地打着手勢，已經完全暴露他心中的焦急。
身後的鐵騎看到這手勢，自是明白，頓時心中一凜。
便緩緩地縱騎行動起來。
隨着軍陣擺開，一股無形的煞氣涌起，將方圓數裡地都籠罩其中。
還有一騎不動聲色地進入了谷中。
這些動作卻也瞞不過那半禿老者。
他卻也不爲所動，只是搖着蒲扇，笑呵呵地任由唐騎施爲。
程咬金此時卻是打定了主意，拼死也要攔下這個看着平常的老者。
好讓手下軍兵前去通風報信，帶江舟逃離！
這個老頭，絕對是他平生見過最可怕的人……不，應該是仙。
只是事情並不是他想如何就如何。
老頭只是笑呵呵地看着，過了片刻，忽然輕輕揮動了手中蒲扇。
剛剛纔凝聚的軍勢與滾滾煞氣，竟然就此散去。
程咬金自問在這股軍拋加持下，就算真仙他也敢斬。
可此時就被對方輕輕揮了下扇子，就像扇去了一團微不足道的輕煙。
這老頭，絕不是之前太白金星那個水貨！
那老頭也不理會程咬金如土般的面色，朝他身後看去，笑吟吟道：“娃娃姓甚名誰？”
“嗯？！”
程咬金一驚，回過頭來，臉頓時氣得通紅。
“江小子！老子不是讓你逃嗎！讓你逃！不是讓你跑出來找死！”
他身後正是江舟。
江舟笑道：“盧國公，我早說過了，這裡用不着您守着。”
程咬金環眼一瞪：“什麼用不着！老子要不守着，你小子早被天兵捉去喀嚓嘍！”
江舟搖頭笑道：“江某此番犯了天條，罪無無赦，怕是難逃一劫。”
“屁！”
程咬金呸了一聲：“老子在這兒，天王老子也別想把你怎麼着！”
半禿老者呵呵笑道：“這位將軍，不必如此，吾此來並無惡意。”
程咬金轉過頭來，滿臉警惕道：“你這老倌，倒是俺老程生平僅見，三界之中，也是少見，怕是在天庭其位不低吧？”
“天庭派了你這樣的過來，難不成是爲走親戚不成？”
“哈哈哈，”
老者道：“這親戚卻是攀不上，說是訪故舊，倒亦可。”
他朝江舟看來：“紫微帝君予吾曾有些恩德，如此論來，吾與娃娃亦是有故緣。”
“紫微帝君？”
江舟心頭一驚，面上故作不解：“這位仙長，卻不知此言何意？”
“紫微帝君何等崇高岸偉？江某區區凡間一小子，又何德何能，與帝君有故？”
“哈哈哈哈……”
老者只是大笑一聲，並不接話。
“還未及明說，吾乃赤腳大仙，奉上帝旨意，特來予娃娃釐功過，定罪罰。”
赤腳大仙！
無論是程咬金還是江舟，都是一驚。
江舟倒還好，這只是個對他來說很熟悉的名字罷了。
但程咬金卻是很清楚這幾個字的份量。
也知道這是總掌天條的大仙。
“嘿！”
是明知此仙既到，恐怕就算是他也難有作爲，但他也沒有退卻之意，反怒笑道：“還說沒有惡意？”
“我人間災劫連綿，究竟是誰人所致？俺老程也不與你饒舌爭論了，都心肚明，這小子保我人間大唐風調雨順，俺老程也不管他犯了哪門子的天條律令，”
“但於我大唐，便是大功！”
“我大唐對有功之人，從來不會虧待，你若想帶他走……嘿嘿，兒郎們，你們答不答應！”
“不答應！”
“不答應！”
千餘鐵騎振聲高呼。
遠處，又隨之接連響起山呼之聲，如海嘯般滾滾而來。
卻是程咬金駐在周邊的十萬精騎。
滾滾如潮的血煞凝聚成血雲，萬里晴空都變血色。
在這人間大地，十萬大唐精騎，放諸三界，都是一股難以忽視的力量。
這也是程咬金敢在此攔阻天庭來人的底氣所
赤腳大仙面有動容，只是卻非驚懼，而是感嘆。
“倒是軍心可用，民心歸附，人道果當興矣。”
江舟看着頭頂如山倒逼的滾滾血雲，並沒有半點輕鬆欣喜。
反而暗歎了一聲。
正色道：“盧國公，我早已說過，不用你在此多事了，此番我再說一次，還請你帶着士兵，回去吧。”
“你若不聽，那我立時便自裁於此，你也不用再費什麼心思護着我了。”
江舟神情嚴肅，並沒有說笑的意思。
倒並非他視死如歸。
只是深知若再“頑抗”下去，天、人之間怕是難以善了。
別說大唐不可能抗得住“天威”，就算能抗衡，也必定免不了生靈塗炭。
若是這般，那他祈雨不成了一場笑話？
更何況，事情也未必如預料中那般嚴重。
否則，這會兒再來的，就不會只是這位赤腳大仙一個了。
程咬金怒道：“你小子是不是瘋了！”
“回去吧。”
江舟卻不想與他多作爭論，朝赤腳大仙道：“仙長，遠道而來，不如進谷中一敘？”
“就算要問罪，也不至於讓小子多活這一時半會兒也不行吧？”
“哈哈哈哈，娃娃果然不凡。”
“既如此，便依你。”
赤腳大仙大笑一聲，當真邁開大腳，朝谷中行去。
程咬金欲待攔阻，卻發現眼一花，赤腳大仙已經越過了他去。
再定神一看，赤腳大仙、江舟，甚至是火靈谷谷口，都彷彿會動一般，離他越來越遠。
“幹他娘！”
程咬金哪裡還不知道，此仙果如傳言一般，雖是號稱三界第一豁達逍遙之仙，卻着實高遠莫測。
不過……
天庭派了這位過來，或許江小子還真有一線生機？
程咬金臉都皺成一團，半晌，才恨恨跺腳。
“來人，速速回報陛下！”
他知道自己根本對付不了此仙，命人回去報信，卻並沒有就此離去。
仍守在谷口。
焦急地來回走動。
……
谷中。
“娃娃倒是經營了一片好基業。”
赤腳大仙在谷中隨意走動，讚歎道。
此地對凡人來說是靈地寶地，對其而言，自不足一提。
不過此中卻有令祂也動容的東西。
在祂眼中，這谷中運勢簡直如火如荼，旺盛之極。
只是，卻也未免盛極，勢頭太猛，也並非好事。
唉……
果然是難免一劫啊。
赤腳大仙暗歎，旋即轉身肅容道：“江舟，你改易天數，擅殺仙官，其罪莫大焉，你……認罪否？”
江舟聞言一笑，倒不見驚惶，反有幾分釋然。
說實話，天威浩蕩，不是虛言。
他這段時間承受的壓力，根本非常人能想象。
他可不會真以爲自己是天命之子，可以無所顧忌，殺了太白金星這等存在，高喊幾句口號，就能逆天。
我能反殺……那是人生最大錯覺啊。
“敢問大仙，我可有一線生機？”
江舟沒有順着祂的話，只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