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理解。
此時此刻,佔據斐晟和瓊樓號上諸多生靈心頭的除了驚駭與難以置信以外,更多的是無法理解。
斐晟知曉大天誅炮的可怕威能,而那些侍者船員哪怕並不曉得這玩意兒叫什麼,但也能感受到那股幾乎滅世一般的赫赫兇威。
但就是如此天災一般的可怕攻勢,卻被那位特使無比輕易地碾碎了去。
——甚至衣袍都沒有被損壞一點兒。
就像是雕塑那樣,衆人愣在原地,凝固而僵硬。
而在他們愣神的時候,餘琛卻是早已開始了動作。
他回到那瓊樓號上,揮手之間,茫茫的光暈從手中灑落而下,以他自身爲中心,向整個瓊樓號擴散而去。
幾乎眨眼之間,整個瓊樓號便已被光暈籠罩,好似披上了一層透明的輕紗那樣。
而做完這一切後,餘琛也好似累得夠嗆,大口喘着粗氣兒。
斐晟司命最先反應過來,眉頭一挑,喃喃道:“這是……隱匿之法?”
餘琛點頭。
——天罡神通·胎化易形。
可作用於自身或其餘對象身上,變化無窮,神妙無比。
而他站在,便是將整座瓊樓號的存在,用胎化易形之術,僞裝成了一枚平平無奇的星空隕石。
斐晟只是稍微動動腦子,便想明白了餘琛這一手的目的:“閣下是爲了……讓昊天聖地以爲他們截殺成功了?”
“不錯。”餘琛點頭,“在黑鐵隕帶外時,我們航行一帆風順,並未遭遇任何伏擊,但來到這黑鐵隕帶,遭受了那玄靈子和玄清子的襲殺以後沒多久,第二波截殺也來了,而且這所謂的大天誅炮精準定位到了我們的位置,足以說明一點——至少在黑鐵隕帶的距離範圍內,昊天聖地能夠探測到瓊樓號的蹤跡。
如斐司命說的那樣,第二波截殺失敗以後,一定還會有第三波,第四波……直到將我們徹底殺死,昊天聖地恐怕纔會善罷甘休。
既然如此,還不如給他們一個虛假的結果,至少能保證這後邊兒的路皆是暢通。”
聽罷,斐晟微微點頭,明悟過來,頓了頓纔好似實在忍不住那般,又問道:“方纔那大天誅炮……”
餘琛搖頭。
他便閉嘴。
——絕不多問。
與此同時,餘琛也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腦海中回憶起方纔那恐怖的攻勢來。
毫無疑問,那般無窮可怕的天災一般威能,足以輕易撕碎道果境的存在。
這絕對毋庸置疑。
但在那大天誅炮火還未真正闖進眼簾的時候,餘琛就感應到了那股熟悉的氣息。
——沃焦之力。
陽世人間有日月星辰,陰曹地府同樣也有。
而冥府的太陽,喚作沃焦。
沃焦之力,便脫胎於冥府之陽。
先前那所謂的大天誅炮,恐怕就是在留在“遺產”中的沃焦之力,被昊天聖地改造成了可怕的武器。
但不得不說,昊天聖地運氣不好。
若是碰上別人,哪怕是道果境的可怕古老者,這大天誅炮恐怕也能瞬間將其焚滅碾碎。
但可惜,餘琛不吃這一套。
作爲陰曹地府的主人,冥府的一切都無法對他造成傷害。
這般規則,凌駕於物理規則之上。
所以餘琛方纔能一隻手就將那大天誅破滅炮給擋下來。
可先前也說了,只有冥府的一切,受到這般規則約束。
其他的呢?
自然不是。
所以倘若昊天聖地發現第二次截殺失敗,再度發動第三次截殺。
若到時來的還是屬於“遺產”的力量,那尚且好說,餘琛依舊可以故技重施,毫髮無傷。
但昊天聖地只有“遺產”的力量嗎?
絕非如此。
倘若這第三波截殺,昊天聖地派出的是他們道果境的古老者伏擊,餘琛可沒有半點兒把握能夠將其擋下來。
——這也是餘琛在接下那大天誅破滅炮以後,第一時間以胎化易形神通隱藏瓊樓號蹤跡的原因。
只要昊天聖地以爲他們死了,那便不會又第三波襲殺,便能安安全全抵達昊天聖地。
——至於到那時候要怎麼潛入進去,那隻能說車到山前必有路了。
如今,還是顧好當下要緊。
同一時間,昊天聖地,神宮之上。
玄真腳下邁步,縮地成寸,來到那殿堂之中,將一切都稟報:“啓稟陛下,大天誅炮釋放完畢,靈樞之上顯示,黑鐵隕帶方圓千里已無任何生命跡象!”
那王座上的聽罷,方纔長長鬆了一口氣,但旋即,眉頭又是一皺:“天機閣那個怪物的謀劃……就這般失敗了?明明朕還準備了數十種應付……”
玄真聽罷,心頭一震!
數十種應付?
數十次截殺?
陛下您可真是……未雨綢繆。
或者說……杞人憂天。
“陛下,大天誅炮已確認命中目標,道果境之下絕無生還可能!”玄真開口道:“——還請陛下安心!”
那王座上的身影,沉默不言,良久才道:“那便先這樣吧,但在事成之前,依舊不可放鬆警惕,傳朕之命——聖洲完全閉鎖,派遣所有神衛全天隕落,啓動全面戰時警戒,若有任何異動,隨時稟報!”
玄真一聽,心頭一震!
全面戰時警戒!
那可是隻有聖地面臨生死存亡的時候,方纔會啓動的戒備等級!
而陛下如今,竟只是爲了應付一支已經被灰飛煙滅的天機使團?
玄真不由腹誹。
——看來陛下對天機道人的忌憚,已經可以算是“恐懼”了。
但畢竟帝命如天,他仍是隻有照做了。
恭聲應時,恭敬告退。
於是,整個昊天聖地和整個聖洲島,好似龐大的機械一般,轟然運轉起來!
一隊隊身着鋼鐵鎧甲的身影從那神宮之中出發,好似銅牆鐵壁一般將整個聖洲島盡數警戒起來。
這般陣仗,別說船艦和人了,哪怕就是一隻蟲子,恐怕都飛不進去。
另一邊。
只能說餘琛沒有他心通那般的神通,所以並不清楚那昊天聖主究竟在想些什麼。
要不然他只能說,老不死的好生警惕。
胎化易形的隱藏之下,在經過簡單的休整以後,瓊樓號再度啓航,撕裂虛空,前往那聖洲島的方向。
時光如水。
轉眼之間又是一個月過去。
漫長的旅途,終於走到盡頭。
胎化易形的保護之下,瓊樓號放慢了速度,緩緩前行。
而前方,一副無比巍峨,完全不應當屬於星空的圖景,顯露在餘琛和斐晟眼前。
且看那茫茫的星空裡,一座無比巍峨的龐大島嶼橫亙,緩緩沉浮。
它的一半是土石,但那土石當中,卻嵌入了冷硬的鋼鐵,就好似什麼恐怖的鋼鐵造物被隱藏在茫茫地厚土之間那樣。
那些鋼鐵的表面,色澤冰冷,刻畫無窮無盡的紋路,還有一些暴露出來的整齊的管道,管道之中,有由熾烈的光好似脈搏那般,相當有規律地跳動着。
而在那龐大的聖洲島上,甚至已經看不到什麼青山綠水,只有連綿成羣的鋼鐵澆築矗立,好似冰冷的方尖石塔那樣,猙獰偉岸。
無窮無盡的廢氣濃煙從整個聖洲島上升騰而起,龐大的島嶼如機械一般轟鳴震動的同時,也將那些無比複雜的運轉的廢氣排出來。
再往上,便是灰黑色,巍峨龐大的連綿宮殿,懸浮在那聖洲島之上,好似神明的居所一樣,凌駕高天。
而整個聖洲島外圍,一枚太陽和一枚月亮,東昇西落——儘管光芒熾烈,但餘琛等人還是能看到,那太陽和月亮的正體可不是什麼天然造物,而是龐大的鋼鐵的球體。
除此以外,還有一艘艘漆黑的鋼鐵堡壘,好似巨大的圓球一般,環繞聖洲島旋轉沉浮。
遠遠看去,能見到那一枚枚如衛星一般的堡壘之上,一道道鋼鐵的身影矗立,氣勢洶洶。
這般一切給餘琛的感覺,就好似……屹立於虛空中的一座無窮龐大巍峨的鋼鐵城池!
每一處都顯露出登峰造極的可怕鍛造水平,是他在東荒從未曾見過的。
“真是……宏偉……”
他不由感嘆。
而另一邊的斐晟,卻是眉頭皺起。
“斐司命,怎麼了?你作爲天眼司命,先前應該來過這昊天聖地吧?”餘琛問道。
“幾年前,上一批前線物資交付的時候,我來過。”
斐晟點頭,但又搖頭:“可那時候的聖洲島,完全不是這般模樣。”
而後,據他所說,幾年前的聖洲島雖然也有那鋼鐵的日月和堡壘神衛,但聖洲島本身和東荒大陸並沒有太大的區別,都是山清水秀,風景如畫,天地之炁氤氳,河山大好。
可才幾年不見,那聖洲島上便矗立起無數鋼鐵建築,整個島身的大半也被鋼鐵造物所佔據。
這讓斐晟司命感到驚愕與沉重。
——顯然,就在這幾年之間,昊天聖地一定發生了什麼可怕的變化。
“司命的那些疑問,怕是隻有等真正進了聖洲島以後方纔能夠解答了。”
餘琛倚靠在船檐上,望着千里之外的聖洲島,還有那幾乎將整個聖洲島都環繞了一圈兒,滴水不漏,密不透風的鋼鐵堡壘和其上的冷酷身影。
“——如今的問題是,怎麼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