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天威尊者，清理門戶
那一刻，這頭劫眼邪穢，僵硬了。
他親眼看到了。
他的主人，在逃。
驚慌失措，沖天而起，奪路而逃。
遁向遠方！
他感到，無法理解。
這倆人，一個書生，一個僧侶。
觀其氣，也不過都是渡厄圓滿，半步通天而已。
這般道行，按理來說，甚至連他都打不過纔對。
但現實就是如此殘酷。
那書生模樣的男人，一劍撕裂了他的影之黑暗領域。
那僧侶，更是手腕兒上下一震，整個玉蘭寺的無數同胞，灰飛煙滅！
甚至那“主人”，都在這股恐怖的力量之下，奪路而逃！
那可是“天尊”之境的存在啊！
這兩個人，究竟是什麼怪物？
但此時此刻，他已經沒有時間再多去細想了。
因爲那恐怖的混沌劍氣，已好似翻涌的無窮海潮，淹沒而下，好似那恐怖的烈陽，毀滅和蒸發他的每一寸身軀！
眨眼之間，灰飛煙滅，一絲不存！
漫天黑暗，消散一空！
餘琛收劍而立，望着被震成齏粉的無數域外怪物，同樣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摩柯佛子如今佔據他的紙人之身，同樣不過是半步通天的道行而已。
但他有極樂淨土。
那曾經的摩柯古佛的兩大至寶之一。
哪怕如今的他，無法完全發揮其可怕的恐怖威能，但僅是一絲，就讓整個玉蘭寺成千上萬頭可怕怪物灰飛煙滅！
甚至那劫眼邪穢口中的“主人”，都好似那落水狗一般，遁逃而去！
摩柯至寶，當真是可怕的東西啊……
而另一邊，摩柯佛子眉頭皺起，看向地底深處。
並沒有去追殺那逃亡的“主人”。
倒不是因爲什麼窮寇莫追。
而是因爲，他看到了。
在那遠處，一片廢墟中央，玉蘭主佛堂的殘骸當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那兒站着。雙手合十，望向已一片廢墟的玉蘭寺，神色悲慼。
這道身影，三十來歲，穿一身大紅袈裟，渾身上下傷痕累累，內心之處，一枚荔枝大小的血洞，洞穿了他的腦袋。
隱約能看到其中，那灰白色的腦髓，好似枯朽的木頭，毫無生機。
——事實也的確如此。
因爲，這道身影，渾身虛幻，腳不沾地，並非活人，而是鬼魂。
同摩柯佛子一般的鬼魂。
與此同時，餘琛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執念和怨氣，凝聚在那道身影之上，縈繞不散。
而他的身份，自然也呼之欲出。
——天威尊者。
無論是那樣貌，着裝，身形，都和那先前劫眼邪穢僞裝的模樣，分毫不差。
顯然，正是這玉蘭寺真正的主人，天尊境的佛門高僧，天威尊者。
餘琛和摩柯佛子，降臨而下。
摩柯佛子褪去之人之身，恢復真容。
站在天威尊者面前，相顧無言。
不久前，倆人曾見過一次，那個時候，一個是聖寺佛子，一個是玉蘭尊者。
如今再見，卻已是……不同往日。
好消息是，至少不算陰陽相隔，壞消息是，倆人都已是陰間鬼魂。
“天威師弟……”摩柯佛子雙手合十，嘆了口氣，“究竟發生了什麼啊？”
而那天威尊者，也早已睜開眼眸，雙目中，盡是悲切。
與此同時，餘琛神苔之中，度人經嗡鳴震動。
化作一道金光，飛了出來。
書頁翻開，煙燻灰字浮現。
【四品靈願】
【清理門戶】
【時限∶一月】
【事畢有賞】
緊接着，度人經上，金光大放，一幕幕走馬燈，從其中閃現。
正是那天威尊者，所經歷的一切。
同時也揭開了玉蘭寺，破滅之因。
說這天威尊者，原本是摩柯聖寺僧侶，一路修行，成就天尊之境。
沒有什麼太過值得說道的。
非要說的話，就是他同摩柯佛子一樣，酒肉不忌，放浪形骸。
只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實在是理。
所以方纔能同摩柯佛子成爲至交好友。
言歸正傳。
五年前，摩柯聖寺的高僧們不曉得是不是終於受不了這個傢伙了，讓他下山，自立門戶。
他便創立了這玉蘭寺，廣納僧侶。
寺中，無戒律清規，酒肉不忌，乃是方圓萬里，出了名的葷寺。
但雖說如此，玉蘭寺也秉承了天威尊者的一貫作風，繁文縟節上不拘小節，但在大善大惡上，極有原則。
所以出了別的佛堂清規戒律的傢伙們，看不慣玉蘭寺以外，在無數凡人百姓的風評中，玉蘭寺卻是極好。
倘若不出意外的話，玉蘭寺將就此存在，十年，百年，千年…… 但意外發生了。
說天威尊者，有一個弟子。
乃是他在摩柯聖寺時，便收入門下，賜法號“舍圓”。
那是摩柯佛子當初未成尊者時，遊歷天下，見一夥山賊，屠戮村落，只剩下一個可憐的小娃，即將葬身在屠刀之下。
天威尊者出手，將一衆山賊，盡數斬除。
然後，他將這孩童，放在附近的一座城池，找了個好人家收養。
便繼續遊歷。
可天威尊者未曾想到的是，他出城以後，那孩童卻是跟了上來，說要修行。
他觀對方佛性一般，也不是修佛的料子，便只當對方是孩童心性，未曾多理會。
可那孩童的倔強，遠超了他的想象。
一路跟了他上百里。
對於一個不足十歲，還親眼目睹父老鄉親葬身屠刀之下的孩童來說，一刻不停奔行百里，不免讓人咂舌。
天威尊者同樣如此。
黃昏時候，他見那孩童，衣衫襤褸，臉色煞白，草鞋不知何時走丟了，腳掌之上，血肉模糊，渾身上下，也是摔得遍體鱗傷。
可儘管如此，那雙眼中，無比堅定，就像黑夜中閃爍的星星。
天威尊者，便將他收入門下。
告訴他，他不適合修佛，倘若一定要修行，只有修那千辛萬苦的武僧之道。
那孩童，磕頭謝恩，又是鮮血淋漓。
後來，天尊尊者帶着他回到摩柯聖寺，賜法號“舍圓”。
開始了修行之道。
說那武僧之道，萬苦千辛，難以贅述，開頭難，中間難，結尾難，想要修行又成，更是難上加難，
煉體，淬身，硬皮，鍛肉……每一步都是極端痛苦，極端難熬。
但天威尊者，低估了舍圓的堅毅。
這孩子無論如何的痛苦，都能咬牙忍受。
別的武僧，能一聲不吭，都算好的。
他是直接說，再來一次。
有好幾次，要不是摩柯聖寺大能無數，無論什麼傷勢都能給救回來。
這舍圓和尚，怕是直接把自個兒煉死了。
而在這般不要命之下，他在煉體之上的天賦，也逐漸顯露現。
僅十年，位列通天！
但同樣的，在這個過程中，天威尊者發現了。
舍圓武僧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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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因爲早年經歷的原因，舍圓武僧對自己狠，對別人也狠。
下山遊歷之時，哪怕是很小的錯誤，他也會施以最嚴苛的懲戒。
特別是在某個凡人國度，因爲世道艱辛，皇帝荒淫無道，無數百姓落草爲寇。
舍圓途經之時，竟不問青紅皁白，將那些賊寇殺了個乾乾淨淨。
——在他眼裡，任何賊寇，都該去死。
也正因如此，他被罰聖寺寒潭，面壁三年。
等出來以後，天威尊者正好下山，便帶着他，一同來到玉蘭寺。
一開始，經歷寒潭煉心以後，舍圓武僧爲人處世，平和了不少。
天威尊者，也是看在眼裡，笑在心裡。
可他未曾意識到，這一切，不過是僞裝罷了。
同樣是因爲早年的經歷，舍圓和尚對於“力量”的執着和追求，遠超尋常煉炁士。
可以說到了瘋魔的境地。
他來到玉蘭寺以後，同樣是終日苦修，以追求更加強大的力量。
甚至於，天威尊者某次發現，舍圓武僧修行的力量中，竟包含了某種不屬於佛門的可怕力量。
這股力量，污穢，不祥，邪惡，又陌生，可怕，令人汗毛倒豎。
天威尊者第一次意識到，倘若再讓舍圓武僧這般下去，以後定有一場可怕劫難。
但他沒想到的是。
沒有以後了。
偶然見識到那股力量以後，他找到舍圓武僧，聲色俱厲，要他交代這股力量的來源，並完全將其放棄。
但面對恩師的要求，舍圓武僧卻是一口回絕。
和曾經那個對天威尊者言聽計從的小和尚，天壤之別。
然後，師徒之間，爆發了第一場戰鬥。
越打，天威尊者，越是心驚！
因爲他竟不曉得，舍圓武僧不知何時，已突破到天尊之境！
並在那股詭異力量的加持之下，變成了一頭不人不鬼的怪物，散佈無數恐怖的黑暗污穢，籠罩了整個玉蘭寺。
無窮無盡的污穢，鑽進無數僧侶的鼻息，吞吃他們的血肉，蠶食他們的臟腑，最後化作奇形怪狀的怪物，撕裂肉身，悍然而出。
——這就是整個玉蘭寺，無數怪物的真相。
而作爲一切源頭的舍圓武僧，早已沒了人形，渾身猩紅，遍佈骨甲，其戰力鎮壓天尊之境！
最後，天威和尚落敗，被舍圓武僧，一指洞穿了眉心和神苔，生死道消。
但哪怕是死，也無法安息。
一想到他一手教出來的弟子，竟最後成了毀滅整個玉蘭寺，殺害成千上萬僧侶的怪物。
他便……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