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屁吃不吃?!
秦瀧緩緩打出一個問號來。
雖說吧,餘琛對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方纔如此擔憂對方的處境。
要換了一個狼心狗肺的主兒來。
不管你什麼判官,什麼金蓮佛子,關我屁事兒。
因爲重情重義,所以秦瀧方纔三番兩頭往天葬淵跑,方纔提醒餘琛大難臨頭。
但他這會兒就搞不懂了,那個一向無比謹慎,運籌帷幄,城府頗深的餘琛,這會兒腦子像是壞掉了一樣,對那即將到來的恐怖災難,不聞不問。
“閣下,事有輕重緩急!”
秦瀧深吸一口氣,開口道:“七聖八家十五御的龐大底蘊,不是如今的你我能夠想象的!
況且這一次,一位擁有果位的羅漢都出山了——那是絕對一瞬間就能將整個上京夷爲平地的可怕力量!
某知曉閣下天資無雙,但也切莫看輕了天下的大神通者啊!”
“對,事有輕重緩急。”餘琛點頭,看着石頭收拾碗筷,“但認真吃飯,不也重要嗎?”
頓了頓,他看向秦瀧,“秦公子,伱幾番爲我的安危奔波勞累,實在感謝。
但你放心,我從未看輕任何人,無論是大蓮花寺,還是那苦海聖僧,亦或是那傳說中超越了人的果位羅漢。
我很清楚,他們當中任何一個,都能在一瞬之間將我挫骨揚灰。
可我也有把握,哪怕他們找到了饕餮,也探不出關於判官的任何一丁點兒行蹤。”
聽到這兒,秦瀧心頭方纔是恍然大悟。
原來餘琛的把握在這兒啊!
明悟過來以後,他……更急了!
苦笑一聲,嘆息道:“閣下,你對於古神……想得太好了。
哪怕你是他的信徒,掌控他的一部分力量,但對於任何一位古神來講,信徒不過都是棄履一般的存在。
大蓮花寺這一次交易的籌碼,是整整八萬鈞的菩提靈果,那是足以堪比任何一個三十六天罡勢力底蘊的可怕財富。
某可以很肯定地說,對於被鎮壓封印無數歲月,飽受飢餓折磨的古神饕餮來說,這八萬鈞菩提靈果,足以讓他放棄包括你在內的所有信徒!
古神就是這樣的存在,非善非惡,混沌又混亂,人道生靈的倫理道德對於他們來講,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無論是承諾還是誓言,都絕對無法約束他們哪怕一丁點兒!”
說罷,秦瀧發現餘琛目光清澈地望着他。
“秦公子,你說得對。”
他點點頭,“從踏入這亂世以來,我便擅長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他人,更不要提是那無視一切倫理道德是非對錯的古神了。
倘若我當真是饕餮的信徒,我早就立刻跑路了去——有多遠跑多遠,在得到足以對抗整個大蓮花寺的力量山,一輩子都不會踏足東荒一步。”
但下一瞬間,餘琛話鋒一轉,反問道:“但倘若……我不是呢?”
那一瞬間,秦瀧愣住。
不是什麼?
“秦公子,我的確與古神饕餮有所淵源,但我與他之間的關係,絕非你想的那樣。
我不是他的信徒,他也不是我的神明,從始至終,我的神明都只有一個——吾即爲神。
所以你且儘管放心,無論大蓮花寺開出如何的代價和條件——哪怕他們將整個大蓮花寺都拱手奉上,饕餮都不會暴露任何一丁點兒我的行蹤。”
頓了頓,他微微一笑,“所以,晚上留下來吃個飯吧,也順便看看——大蓮花寺究竟能不能如願以償。”
秦瀧:“……”
這頓晚飯是非吃不可了是吧?
他嘆了口氣,實在想不通,餘琛究竟是哪兒來的自信饕餮不會出賣他的行蹤。
但既然他如此所說,那便……只能相信了。
正當這時,一隻頗爲靈性的飛鳥從上京城萬劍天宮飛來,落在秦瀧手裡。
他取出一張字條來。
上面正是關於大蓮花寺動向的情報。
——大蓮花寺這般大動作,雖然和其他的七聖八家十五御沒什麼太大關係,但大夥兒都想曉得,這件事兒到底會咋收尾。
因此幾乎整個東荒,七聖八家十五御,無數宗門世家,都關注着大蓮花寺的動靜。
這事兒,將是這古老聖地捍衛尊嚴的一戰。
倘若真把判官找出來,挫骨揚灰,那聖地的威壓,自不可撼動。
但倘若他們沒做到,那可就有意思了——佛子被害,最後竟連兇手都找不出來。
還有什麼比這更能稱之爲笑話的呢?
餘琛又搬過來一張椅子,請秦瀧坐下後,自個兒也是一躺,閉目養神。
和秦瀧不一樣,他真的……一點兒都不擔心啊!
倒不是他多信任古神饕餮,而是真相壓根兒就不是大夥兒想的那樣。
從一開始,他就並非饕餮的信徒。
非要說的話,反而是饕餮,受制於他。
他一死,沒人給饕餮在生死冊上續命,饕餮也得死!
所以,餘琛的自信,壓根兒不是出於信任,而是……威脅。甚至他自個兒都清楚,受制於他的饕餮其實巴不得他去死。
但偏偏,饕餮不能讓他死!
這種情況下,大蓮花寺想要從饕餮那兒搞到他的情報。
那簡直就是……做夢!
饕餮怎麼可能爲了區區八萬鈞菩提靈果拱手送上性命?
所以餘琛,怕個錘子。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
而東荒海外,匯聚了無數目光。
且看那海天茫茫,波光粼粼,天海之間,兩名僧人踏空而行。
爲首那人,二三十歲,一身素僧衣裳,除此以外,渾身上下沒有任何裝飾,赤足踏在那虛空中,好似天上地下唯一中心。
而其後那人,七八十歲,垂垂老矣,皮包着骨,蒼白長鬚垂落而下,好似行將就木那般,同時,他的右手小指,斷了一截。
倆人身後,便是一頭無比龐大的黃金巨龜,駝起無數金光燦燦的拳頭大小的果子,相互之間堆積成一座龐大山嶽,無盡靈光,閃爍翻涌,無比濃霧的天地之炁幾乎在上面化作實質那樣!
倆人一龜,踏空而行。
看起來,一人一步,無比緩慢,但周遭天地,卻是化作了虛幻,一步千里,縮地成寸。
僅是幾步之間,便跨出千萬裡之距。
爲首那年輕僧人,腦後環繞一圈瑰麗神環,綻放煌煌神光,至上聖潔,大慈大悲。
他臉色平靜,好似深海,看不出喜怒來。
而在倆人身後,千萬裡處,一道道身影,掩映在那高天雲層之間,或乘風御劍,或駕馭法器,或憑虛御空。
其模樣也各不相同——道袍真人,儒衣士子,猙獰妖怪,魁梧壯漢……皆而有之,各不相同。
但唯一相同的一點,就是他們死死盯着那倆僧一龜的方向,探查這他們的每一步動向。
而那倆僧,自然也是察覺。
其中那老僧眉頭一皺,似乎並不喜歡這般無數窺探的目光。
他曉得,這些都是來自於七聖八家十五御其他聖地,還有東荒其餘大門小派。
他們都關注着大蓮花寺的一舉一動,想看看這千萬年的聖地古寺如何找回“顏面”。
“尊上,世間嘈雜,人心紛亂,擾了您一顆菩提心,弟子這便讓他們閉眼。”
老僧深吸一口氣,雙手合十,虔誠而尊敬地看向前方的年輕僧人。
“苦海。”
年輕僧人卻微微一笑,搖頭道:“天光之下,無不可視,他們要看,便看去罷。
佛有言,無榮無辱,無喜無悲,世間一切,不過雲煙過眼,如此方能心如明鏡,身似菩提,果位在望也。
你便是太過在意,了不斷凡俗,看不破紅塵,也就看不清果位,也看不清佛。”
被稱爲苦海的老僧,目露明悟,躬身拱手,“弟子受教!”
這才恭敬一點頭,不再關注背後的所有目光。
年輕僧人微微點頭,又道:“吾已聽聞,你惡念有缺,七情六慾典已無法修行。
但天下萬花,一花謝罷一花開,此花凋零,另尋一花便是。”
那一刻,苦海聖僧渾身一震!
孽欲化身殘缺,七情六慾佛典再也無法圓滿,再也無望。
他也曾絕望,也曾頹喪,但最終卻是認了命。
可如今,羅漢尊上一說,讓他整個人,豁然開朗!
對啊!
惡念有缺!
只不過是那《七情六慾大乘聖典》修不了了而已!
又不是天下佛法,都被堵死了路!
修不了一門佛典,換一本就是!
“弟子……明悟!”
苦海老僧擡起眼來,渾濁的老眼中,精光閃爍!
而對於那一兩句話便將他從深淵中拯救的羅漢尊上,苦海老僧更是……無比尊敬虔誠!
話罷,再無言語。
二人一龜,緩緩前行。
一步千萬裡,天地變換間,僅一刻鐘時間,便從那無垠東荒,來到一片黑雲滾滾的茫茫海域。
那一刻,一股恐怖、不祥、暴虐、混亂的可怕氣息,充斥着整個天海之間,將那一方海域完全籠罩,好似將天地都隔出一處獨立天地。
自出發以外,兩僧一龜,第一次停下腳步來。
望着那陰雲滾滾的恐怖海域,且看黑霧籠罩,天色暗沉,狂風呼嘯,雷光翻涌。
好似那其中,隱藏着什麼無比恐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