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的答案。
是五百年。
已經五百年,沒有一個天罡級的勢力在羽化上京覆滅了。
上一次,還是五百多面前,一個連名字都成了禁忌的“宗門”,灰飛煙滅。
記得當時,那個宗門身爲天罡三十六勢力之一,但實際上其恐怖的底蘊和力量,已經直逼七聖八家,是天罡三十六勢力中唯一一個不向七聖八家供奉換取庇護的宗門。
那個宗門,盛昌之時,可謂極盡繁華,強者無數,一度壓得整個上京都擡不起頭來。
可最後卻在一夜之間,灰飛煙滅,連牆角的老鼠都沒剩下來一隻!
五百多年過去,那事兒也沒人知曉具體是什麼情況。
有人說是那個宗門得罪了七聖八家中的某個無上存在,被一夜滅門。
也有人說是因爲天魔降臨,將整個宗門殺了個乾淨。
更有人傳,那整個宗門掌握了飛昇之道,舉教飛昇。
具體如何,無人知曉。
隨着時間流逝,當初的故事也淹沒與滾滾歲月長河,不再被人提起。
至此五百年後,再也沒有任何一個天罡三十六家的勢力毀滅過了。
但今兒,開了個頭。
就像用血淋淋的事實,告訴整個上京,天罡三十六家,也是可以隕落的!
這一夜,無人入眠。
同一時間,倘若將視線從混亂的上京城裡,往上看去。
看那天穹之上高懸的十五座巍峨天宮。
它們無比巍峨,無比偉岸,各自有着七聖八家的風格和形狀。
就好似日月星辰一般,環繞天穹,緩緩運行,如日升月落,好似無論是什麼變故動盪,都無法影響其運行的腳步。
對於上京城的百姓而已,這十五座天宮的存在感,就好像太陽和月亮那樣。
——明明知曉它們高不可攀,但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太過實際的感覺。
這和七聖八家彼此之間的契約有所關係。
非必要的情況下,不會干涉上京城的任何事務。
所以比起“作威作福”的天罡三十六勢力來說,對於上京城的無數生靈而言,這七聖八家方纔是真正的……高高在上。
無論人間動盪也好,疾苦也罷,他們都只是好像日月星辰那樣,高懸於天。
這一夜,金家被聖符門摧枯拉朽的毀滅的時候。
天上,十五座天宮御所之一,鳳鳴天宮。
作爲七聖八家十五御之一的九鳳聖地駐紮在羽化上京的分部,鳳鳴天宮通體好以火紅色的靈磚砌築,晶瑩剔透,美輪美奐,與其說是一座宮殿,倒不如說是一件無比精美的藝術品。
它擁有着鳥類的外形,雙翅飛展,烈火纏繞,胸腹之間,便是那巍峨天宮,層層迭迭,連綿不斷。
而在最高最巍峨的“九鳳宮”上,一座鳳首雕像栩栩如生,神威浩蕩。
加上那一根根垂落的火紅光焰,好似真正的鳳凰尾羽那般。
看起來,整個鳳鳴天宮就真如一頭渾身沐浴着烈火的神鳳,無比美麗,無比聖潔高貴。
而這會兒,鳳鳴天宮的九鳳宮外,數位身穿火紅道袍的年輕男女,正站在門口,擋成一排。
在他們前方,是一個穿黑白道袍的男子,臉色焦急,開口道:“鳳宮的諸位同道,事出有急,還請通融,讓吾進宮,通報宮主大人!”
但那幾個身穿火紅道袍的年輕男女,卻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老神在在,搖頭:“何道友,你們宮主大人正在與我們宮主大人執棋對弈,那兩位宮主的性格何道友應當也曉得,若是被打擾了,導致誰棋差一着輸了,咱們可擔待不起啊!”
那身穿黑白道袍的何道友,臉色一滯,無比難看。
看着冠冕堂皇的幾個鳳宮門徒,他氣得吹鬍子瞪眼!
他來自七聖八家之一的玄門聖地,姓何名歸,乃是玄門聖地駐上京聖玄御所巡察使,侍奉於聖玄天宮御所宮主。
昨天晚上,聖玄宮主被鳳鳴宮主所邀請,到這九鳳天宮下棋對弈,如今已一天一夜未歸了!
當然,這不是什麼問題。
對於那兩個臭棋簍子來說,一盤棋下七天七夜都不是什麼罕見的事兒。
問題是,就在這一天一夜的時間裡,出事兒了啊!
和玄門聖地走得近的金家今晚全族神別,而和九鳳聖地走得近的聖符門悍然出手,那是要滅整個金家滿門的模樣。
而礙於七聖八家的契約,聖玄天宮御所,沒有宮主的命令,他們壓根兒不敢出手,干涉下界。
所以從聖符門出手開始,何歸就前來九鳳天宮御所,要見聖玄宮主大人。
但卻被九鳳天宮的幾個傢伙,拒之門外。
理由就是方纔那冠冕堂皇的一套。
打擾棋局?
擔待不起?
個屁啊!
你們不就是想拖到金家徹底覆滅,來一個生米煮成熟飯,來一個木已成舟,來一個一切都成定局?
但哪怕心頭曉得,他也不敢有任何一點兒冒犯莽撞。
畢竟他代表玄門,對方代表九鳳天宮,別說硬闖天宮,就是語言有什麼冒犯,都會被對方抓住小辮子大做文章。
七聖八家十五御之間,雖然沒有那生死之仇,但也是明爭暗鬥。
急啊!
急啊!
眼看着時間拖延到金家已經被徹底滅了。
那幾個弟子方纔笑嘻嘻地讓開了路,“罷了,既然何道友這般着急,請。”
何歸瞪了他們一眼,快步走進宮殿當中。
而同一時間,宮殿內。
光芒氤氳,符文運轉,隔絕外界一切動靜。
兩道身影,專注棋局。
其中一人,四十來歲,一身火紅道袍,面容平平無奇,就好似隨處可見的鄰家大爺一樣,但唯那雙眼裡,金火沸騰,好似能灼燒天地萬物!
而他對面那人,三十來歲的模樣,身穿黑白道袍,身形瘦削,面容英俊,舉手投足之間,暗合天地大道,陰陽相融,無比玄奧。
火紅道袍男子,正是這九鳳天宮御所宮主,道號烈羽。
而那黑白道袍男子,卻是應邀前來的聖玄天宮御所宮主,道號驚鴻。
烈羽宮主執白子,驚鴻道人執黑子,棋局膠着,難分上下。
終於,那驚鴻道人眉頭一挑,好似發現了什麼破綻一般!
臉上神光大放,面露笑意,往棋盤上一落子!
瞬間,整個棋局好似山崩,黑子直搗黃龍,一瞬間將烈羽宮主的白子逼得無處可逃!
驚鴻道人摩挲下巴,笑意漸明,“烈羽道友,看來這一局,終究是貧道贏了啊!
你鳳鳴天宮十萬畝靈田,怕是要就此易主了,也不知曉若是九鳳聖地本宗的上們知曉了此事,會不會責怪於伱啊?”
驚鴻道人臉上,滿面春風,看着面無表情的烈羽宮主,幸災樂禍。
——他倆的棋局,可不是簡簡單單的輸贏那麼簡單,那是有賭注的。
十萬畝靈田,就是今天的賭注。
而這個數量的財富,哪怕是天罡三十六勢力,都要肉疼。
卻被兩位宮主作爲賭注,足以看出七聖八家恐怖的超然地位。
“怎麼了?如此一場酣暢淋漓的對弈,莫不然烈羽道友還不盡興嗎?”
驚鴻道人微微一笑,“既然盡興,道友爲何不笑呢?難不成堂堂鳳鳴宮主連十萬靈田都輸不起嗎?”
話裡話外,卻是已明譏暗諷。
玄門和九鳳,同爲聖地,明爭暗鬥多年,都想讓對方吃癟,都想讓對方難堪,也都曾做到過。
所以分屬兩大聖地駐上京天宮御所的宮主,自然也是表面和諧,實際上巴不得對方哪天突然暴斃。
昨天烈羽宮主突然邀請他來對弈,驚鴻道人本不想來,但烈羽宮主提出十萬靈田的賭注,卻是讓他心熱,便欣然赴約。
經過一天一夜的廝殺,他就要贏了,心頭自然暢快高興。
而反觀那烈羽道人,面色淡然,無喜無怒,輕輕將棋盒蓋上,認輸了。
然後毫不心疼地從袖袍裡掏出一枚人頭大小的透明瓷瓶,其中正是以芥子納須彌之術收納的十萬畝靈田。
“驚鴻道友棋藝見漲,小道自是願賭服輸。”烈羽宮主擺了擺手。
驚鴻道人愣了,呆呆地接過那十萬靈田,眉頭開始皺了起來。
十萬靈田,雖說不至於上烈羽傷筋動骨,卻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
這烈羽……發財了?
但對方卻不解釋,揮手之間,撤掉了籠罩棋室的結界。
下一刻,聖玄天宮御所巡察使何歸急匆匆跑進來,滿臉驚恐,輕俯在驚鴻道人耳邊,低語幾句。
於是,驚鴻道人臉上,一瞬間陰沉下來!
一股無比恐怖的氣息,悍然爆發,籠罩整個鳳鳴天宮還不夠,灑落下來,遍佈整個上京!
那一刻,羽化上京城,無數生靈,都感受到了那股好似天威一般的恐怖氣息!
瑟瑟發抖!
“烈羽……好!好啊!好一個調虎離山啊!”
驚鴻道人臉色瞬間凌厲起來,死死盯着烈羽宮主,五指緊握,周遭虛空都迸開無數密密麻麻的裂紋!
盛怒之下,竟捏碎了虛空!
但對面的烈羽道人,卻是好似有所預料一般,雲淡風輕。
他擡起頭來,看向驚鴻道人,反問道:“驚鴻道友贏了十萬靈田,乃是大喜之事,道友爲何不笑呢?難道是天生就不愛笑麼?”
一瞬間,勝負反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