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慈悲
“加把勁呀，使勁推。”
“大步向前，嘿嘿嘿.”
通往泉江縣的官道上。
浩浩蕩蕩，上百輛馬車走在前面，後面則是一個千人規模的騾子隊。
而在隊伍兩側。
八百精兵披堅持銳，領頭十餘人更是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個個身穿明光鎧，背掛手弩與刀槍，一看就是很不好惹的精銳之士。
“報！”
“前方二十里，便是泉江縣城。”
大軍出行。
最重要的是探馬。
三十二名精瘦騎兵往來穿梭，運糧隊每經一地，都會搶先一步將方圓數裡內的情況探明，最大限度降低被伏擊的可能。
“平安道的人還算識相，本以爲在運糧來的路上會有波折，沒想到如此順利。”
虎紋馬上。
皇甫奇一手繮繩，一手銀槍：“看來與平安道交手的心願只能壓後了。”
一旁。
姜玄淡淡開口：“平安道的人之所以襲擊官府糧倉，本就是因爲周知府下令各地不許開倉放糧，爲了不讓老百姓餓死才鋌而走險，算起來的話，我們有一個目的是一致的，那就是賑災，只是方式不同。”
皇甫奇點頭：“平安道的人是真傻，藏在暗處好好活着不好嗎，非得跳出來當英雄，簡直找死。”
姜玄沒有答話。
這種事沒法說，如果平安道不襲擊官倉，自然不會暴露自身。
但是反過來，沒有他們取倉放糧，分發百姓，泉江縣的災民也不會堅持這麼久，恐怕早就餓死過半了。
雖然不想說。
可是站在災民的角度，平安道真是一道光，燃燒自己，照亮了整個泉江縣。
只可惜。
姜玄雖然理解這些人的苦衷，但是國法無情，以平安道做的這些事，於情可以，於法於國，罪不容誅，而他也只是個辦事的人。
駕！
駕！！
一路泥濘。
一行人緊趕慢趕，才趕在天黑前抵達泉江。
“誰是特使大人？”
姜玄一行人剛到。
提前接到消息的泉江縣令，便帶領着縣衙差役與士紳迎了出來：“泉江縣令孔令詞，見，見過特使大人。”
姜玄擡頭看去。
孔縣令的看着七八十歲的樣子，給人的感覺醉醺醺的，看人的時候還得將眼睛眯起來，一副老眼昏花，看不清人的樣子。
“孔縣令，今年貴庚啊？”
姜玄忍不住問道。
“不敢談貴，庚年八十有二，馬上就八十三了。”
孔縣令帶着諂媚的笑容：：“不過大人您放心，我可不老，昔年的長壽公，九十七歲方纔致仕，我比他老人家還年輕十四歲哩。”
一聽這話。
姜玄也是感嘆：“耄耋之年，依然在堅持崗位，泉江縣有你坐鎮，周知府算是放心了。”
孔縣令沒聽出話裡的挖苦之意，美滋滋的說着：“是，周知府特別器重我，我這個縣令之位呀，就是他老人家從縣丞上給提拔上來的。”
說完。
孔縣令又趕忙問道：“周知府他老人家的身體還好吧？”
“日食鬥米，肉十斤，雖然今年已經六十三了，可精神頭依然很好。”
姜玄樂呵呵的說着，隨後又將目光望向那一幫官差們：“這些是”
“泉江縣縣丞，何四海，參見大人。”
“泉江縣主簿，陸明有，參見大人。”
“泉江縣總捕頭，熊天闊，參見大人。”
一連串的大小官員。
對其他人姜玄倒是沒什麼興趣，唯有這總捕頭熊天闊，看他虎背熊腰一副孔武有力的樣子，忍不住出言道：“熊捕頭是何派出身？”
熊天闊有些不好意思，低頭道：“回大人的話，小人是縣裡的武館出身，沒加入過門派。”
武館出身？
那就是沒有出身了。
姜玄見熊天闊的樣子，還以爲他是走橫練的好手。
但是武館這玩意，還是縣城裡的武館，說白了也就教點街頭把式，想來也沒有多少本事，姜玄很快便對他失去了興趣。
“將我帶來的糧食清點一下，趁着天還沒黑，在縣衙門口支三十口大鍋。”
姜玄目光掃視，看了眼圍在路邊，眼巴巴看着這邊的災民們：“從今日起，每天上午與下午，各施粥兩個時辰。”
聽到這話。
其他人都沒有怨言，唯有熊捕頭覺得不妥：“大人，泉江縣有十幾萬的災民，三十口鍋是不是太少了，一口鍋後面排幾百人，先來的還好，後到的豈不是要排一兩個時辰，早飯奔着午飯去了。”
姜玄面無表情：“就是要讓他們多排，多等，一等就是一個上午，只等的兩眼昏昏，兩腿顫顫，如此家有餘糧的普通百姓，纔不會來跟災民爭搶呀。”
“大人.”熊捕頭急道：“災民中不少都是老弱婦孺，讓她們排一兩個時辰的隊，跟直接殺了她們有什麼區別。”
說着。
看一下姜玄身後的糧隊，熊捕頭諫言道：“多加幾口鍋吧，您帶了這麼多糧草，哪怕加十口也好，泉江死的人已經夠多了。”
搖頭。
姜玄還是拒絕。
他這次是帶了三萬擔賑災糧過來，總共是三百萬斤。
可問題來了，面對這十幾萬災民，三百萬斤糧食夠吃多久呢。
十天。
半個月。
還是一個月？
要知道，這是從高家搶來的糧食，真正的朝廷救濟糧還在籌備之中。
如果放開了吃，半個月內，朝廷的救濟糧能到龍華還好。
到不了怎麼辦。
難道再去搶世家大族？
雖然不想說。
可到了該決斷的時候就要決斷。
而排隊也是一種篩選，姜玄管這個叫：‘適者生存，弱者淘汰。’
“這兩袋是鹽，每袋有一百斤吧。”
“煮粥的時候加一些，不然長期缺鹽會導致骨質疏鬆與全身無力。”
看着徐徐升起的炊煙與那二十口大鍋。
姜玄頭也不回的吩咐着：“皇甫師弟，前幾天你辛苦些，這些災民餓的狠了，有些人恐怕會不想排隊，你得幫他們立立規矩。”
至於規矩怎麼立。
姜玄沒說，因爲亂世當用重典，這個道理皇甫奇不會不懂。
“泉江的孔縣令就是個酒蒙子。”
皇甫奇在一旁說道：“我看泉江的這幫官員中，也就熊捕頭還算堪用，現在他不太理解師兄你這麼做的道理，我看還是找個機會我跟他聊聊吧。”
姜玄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而是說起了別的事：“私下裡，你接觸下縣衙裡的那些差役，問問他們對平安道的看法，再問問這半個月來，泉江縣中有沒有什麼讓人印象深刻的事。”
皇甫奇小聲道：“縣丞，主簿，師爺，還有那幾個巡檢”
“可能有平安道的人，也可能沒有，誰知道呢。”姜玄對此並不在意：“讓風在刮一會，先吹吹這裡的水腥味。”
皇甫奇想了想，嘆息道：“師兄果然慈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