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樣的千面神?”桑雀追問。
張君瑤對桑雀突然急切的樣子有些疑惑,“我也沒見過千面神,聽那樑三說,三川城北邊的白溝村裡,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村民開始拜一個來歷不明的千面神,說是有求必應,特別靈。”
“白溝村周圍有沒有亂葬崗或者義莊之類的?”
張君瑤雙眼微睜,“你怎麼知道的,三川城北邊確實有一片亂葬崗,官府不讓隨意丟棄屍首,但是窮苦百姓家連焚燒屍體的柴禾都買不起湊不齊,就總是趁夜丟棄屍首,慢慢就形成了一片亂葬崗。”
“也是樑三跟我說,那片亂葬崗邊上兩三個月前建起了一座義莊,有個駝子專門幫忙收斂和處理屍骨,價格公道,嘶——等等,這個時間點,怎麼和千面神出現的時間點有些接近,難道這兩者之間有聯繫?”
桑雀趕忙道,“你把亂葬崗的位置畫下來,還有另外兩個邪祟的位置,我先去亂葬崗看看,之後再幫你抓邪祟回來。”
張君瑤點頭,“需要我陪同嗎?”
“不必,我找別人陪我,你被趙家盯着,還是待在城裡安全。”
“也對,那你稍等。”
張君瑤畫好地圖給桑雀,還貼心的附上一些銀票和碎銀,桑雀依舊是布行掌櫃的樣子,從糧鋪離開之後,駕着驢車直奔遙真擺攤算命的地方。
賈亮是帶着任務來的,需要探查三川城的情況,承歌久居雲州,對中原很感興趣,兩人一起行動,只要小心些別惹到晉州的兩位校尉,鎮邪司其他人抓不住他們。
……
按照地圖上的指示,從三川城到白溝村附近那個亂葬崗,騎馬需要一天半的時間。
桑雀找到遙真時已經臨近夜晚,她把驢車留在客棧,兩人徒步出城。
入夜之後,桑雀放出扎紙匠,讓其用含有香火氣的黃紙紮了一匹紙馬和一架紙車,經火焚燒,紙馬車變得栩栩如生,跟真的沒什麼兩樣。
“妙啊!”
遙真跳上馬上,到處摸看,能感覺到車上遍佈陰氣,坐在上面冷颼颼的。
紅傘鬼依舊舉着紅傘,出現在車轅上駕車,四個鬼奴飄蕩在馬車兩旁,桑雀一聲‘駕’,整架馬車頓時疾行如飛,速度絲毫不比當初的花轎慢。
不到半個時辰,紙馬車就抵達亂葬崗。
暗夜無邊,血鴉啼叫,桑雀跳下馬車,視線穿透荒草叢中的墓碑和墳塋,遠遠看到一棵百年枯樹下佇立着一座青磚小院,小院不遠處,隱隱有火光搖動,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血肉焦糊的味道。
遙真跟在桑雀身後,掃視一圈之後道,“這裡……很乾淨啊!”
乾淨是指沒有邪祟和鬼怪出沒,夜晚,還是在亂葬崗這種地方,的確不太正常。
“進去看看。”
桑雀帶頭,穿過亂葬崗走向那座義莊,走了沒多遠便看到一個駝背的醜漢,揮舞鋤頭將一座荒墳挖開,撿拾裡面的白骨,丟到身後的架子車上。
“白天挖,晚上挖,一天天挖不完的屍!自家先人都胡亂丟棄,喪良心的!誰!”
駝子聽到腳步聲,一擡頭便跟桑雀還有遙真對上。
他只看了桑雀一眼,目光就落在穿道袍的遙真身上,有些畏懼地往後退了兩步。
遙真上前兩步,一臉和氣,“無量道君,在下和朋友路過此處,見天色已晚又無處落腳,不知閣下能否收留我二人一晚?”
駝子嗡聲道,“這裡是義莊,全是死人,你們不嫌晦氣?”
遙真笑道,“有瓦遮身足矣。”
駝子思索片刻,這才擰着眉頭點頭,快速把剛纔挖出來的骨頭撿到車上,推着車帶路,也不說什麼。
遙真轉頭看桑雀,發現桑雀雙眸中閃過一抹灰色光華,隨即脣角勾起,遙真一頭霧水,桑雀笑而不語,擡腳跟上那駝子。
駝子帶二人到義莊門口,掀開門,“義莊裡沒其他人,你們自己進去,我去把這些屍骨燒了。”
說完,駝子就推着架子車朝有火光的地方去,他的任務就是清理亂葬崗,把這些無主的屍首全部燒個乾淨,免得屍骨堆積太多,滋生邪祟。
義莊前院全都是棺材,以符紙封死,遙真看不出什麼,桑雀通過鬼眼看到棺材內部全都是完好的人皮,男女老幼,各個年紀,不同身份都有。
她剛纔用鬼眼查看那個駝子,其實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看到的也都是駝子過去真實發生的事情,只不過她在駝子懷裡看到一個她熟悉的算盤,以此確認,這傢伙就是華千棉。
華千棉還活着真好,她很明顯已經邁入鬼級,現在的僞裝已經不再是一張臉那麼淺顯,是連鬼眼都分辨不出的高超僞裝術。
院裡這些棺材中的人皮肯定都是華千棉替換的軀殼。
“是你要找的那個千面嗎?”遙真悄聲問桑雀。
桑雀點頭,“差不離。”
看到院中水缸,桑雀走過去用瓢舀水,取出裝在小瓶裡的卸妝油,慢慢洗去臉上的妝容,恢復自己本來面貌。
洗乾淨之後,桑雀和遙真就站在前院等待,沒一會,駝子推着車回來。
“大晚上的還不得清淨……”
話沒說完,駝子走進來看見站在院中的桑雀,渾身一震,雙眼大睜。
桑雀揚脣一笑,“好久不見,千面。”
桑雀話音剛落,眼前的駝子忽然整個人癟下去,變成一張人皮落在地上,緊接着旁邊一具棺材的蓋子被猛然推開,一個跟桑雀年歲相仿的少女坐起來,滿眼驚喜。
“桑木蘭!”
華千棉很激動,卻還是壓低了聲音不敢喊得太大聲,她從棺材裡出來,快步跑到桑雀面前左看右看,有些不敢相信。
“我還以爲你都已經……”
桑雀也道,“我也以爲你……”
兩人都默契的不說那個晦氣的字。
“走走走,裡面坐,今晚你可得好好給我說說望山城那天之後都發生了什麼,對了,那個姓劉的書生呢?我醒來發現一些異常,他是不是也沒死?”
華千棉拉着桑雀往義莊正廳裡去,突然意識到遙真還在旁邊站着,華千棉停下來盯着遙真。
“我剛纔就發現你很眼熟,望山城鬼禍那晚,我是不是在城外見過你?你一個人擋着鬼擡棺的隊伍?”
桑雀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驚訝地看向遙真。
遙真神色平和,雙手揣進衣袖,“些許小事不足掛齒。”
桑雀笑了下,在遙真身上感覺到一種‘深藏功與名’的淡淡裝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