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車馬西行。
三匹高頭大馬在前,小小驢車在後追趕,桑雀拉着繮繩,夏蟬坐在旁邊,披着毛茸茸的狐裘斗篷,捧着熱乎乎的烤紅薯,吃得滿臉黑灰。
烤紅薯是餘大早早起來,給桑雀和夏蟬烤的,專門送上門來,還有一些驅邪巫術常用的材料,叮囑桑雀凡事不要強出頭,路上小心。
玄玉嫌冷,揣着爪子趴在車廂裡,它也從何不凝那裡混到一個整張狐裘做的雪白軟墊,趴在上面,更襯得玄玉皮毛黑亮。
狐裘軟墊下壓着一個紅木小箱子,裡面是華千棉今早偷偷送來的,十斤糯米已經出手,被人一千兩包了,桑雀分到六百兩。
十斤糯米不到五十塊,換了詭王朝六百兩,妥妥的暴利。
華千棉知道她要出公差,六百兩給她換成各種面額的銀票,也有銀錠和銅錢,讓她用起來方便。
當然,這錢都是屬於夏蟬的,即便到今天,她已經過了四天破財期,這些錢以後也屬於夏蟬,防患於未然。
桑雀早上已經任命夏蟬爲她們小家庭的財務總管,夏蟬知道這是很大很重要的官,特別開心且有責任感,跟桑雀保證她會管好家裡的錢。
箱子上纏着夏蟬的頭髮,誰都別想不經過她就拿錢。
除此之外,桑雀還提前領了下個月的月俸,銅遊五貫錢一月,銀遊是十貫錢一月。
桑雀突然後悔,她當初只說五貫錢捐給廟裡就好了,爲什麼非要說下個月的月俸全捐了,現在升職加薪了,錢也不能留。
去豐寧城要經過白龍縣,頭日一路無事,在驛站過夜,第二日路上經過一處岔口,桑雀讓小六駕驢車,她騎小六的馬,快馬加鞭趕往‘寶光寺’還願。
一路不停,總算是在半夜追上何不凝他們,在驛站歇了兩個時辰。
至此,桑雀身上再沒有什麼詛咒和還願之類未處理的隱患,只剩下層級和心燈之間的差距需要彌補,這點只要處理詭案,讓百姓認可她銀遊的身份,就能很快達到平衡。
晚上趕路的時候,各種邪祟找上門,桑雀把陰童放出來溜溜,讓陰童解決這些邪祟,順便補全厭勝錢的卦象。
補全之後,她戴上夜遊使面具,那些邪祟受到面具威懾,沒有再來侵襲。
可惜的是,銅鏡裡現在關押着金童子,她不能再抓上吊繩,那東西層級是低,但關鍵時刻還挺好用。
她目前的功績點還換不到一件同等級同效果的物品,而且鎮邪司有規定,抓到鬼都要上交惡鬼司,不能私留,抓鬼可以申請調用鎮邪司裡關押鬼的物品,這是不需要花費的。
次日,途徑白龍縣,他們一行人沒有進去,只在路口跟早就等待的秦澤碰面。
秦澤駕馭撈屍人,擅長處理跟水有關的詭案,除夕之前,他都會駐紮在白龍縣,專門應對湖區出現的異常。
再見秦澤,桑雀坐在驢車車轅上,遠遠跟他頷首示意。
大冷天的,他即使穿着棉衣,還是渾身溼漉漉的滴水,冷風一吹直打哆嗦,咬在嘴裡的草葉子都一直震動,腰上掛的小木刀被他盤得油亮。
“何校尉,這是近半年來白龍縣周邊和湖區這一片未處理完的詭案清單,已經按照您之前信中吩咐的,按照嚴重程度排序。”
秦澤給何不凝遞上一本冊子,何不凝一邊翻看一邊問,“平湖村那邊有異動嗎?”
秦澤搖頭,“沒有,一切正常,我前幾天還去看過,前一陣子寒衣節和冬至的時候,平湖周圍幾個村子辦了祭祀清江使的廟會,相信清江使很快就能復甦,重新護佑平湖各村。還有喬英一家,也一切正常。”
何不凝點點頭,翻到最後一頁時神色一凜,似乎發現了什麼,翻回去重看一次,重點看了幾件詭案。
“這幾件案子爲何沒有放在一起,都是無故暴斃,且死後屍變,隔幾天就有一起,你就沒發現出事的地點是連成一線的嗎?” 何不凝能在短短六年間就成爲校尉,不光是實力強,腦子也好使,尤其是對詭案的敏銳程度,遠超常人。
秦澤伸頭看了一遍何不凝指出的那幾件詭案,單看的話,遇上邪祟無故暴斃,死後屍變都很常見,因爲發生的地點全都不一樣,所以也沒人特別關注。
但是此刻何不凝一說,秦澤回想着地圖,雙眼猛睜,“這些案子是從楓葉嶺那邊一路往豐寧城方向去的。”
何不凝看了眼桑雀,“上次在楓葉嶺匪寨抓曲天河時,他曾釋放一隻病鬼,僅靠咳嗽聲就能殺人,曲天河一直在養屍,被病鬼殺死的人會屍變,也符合他的特徵,拿地圖來。”
聞聲,小六趕忙從馬背行囊中找出地圖卷軸,跟小五一起在何不凝面前拉開。
桑雀也從驢車上下來,走過去查看。
何不凝對照着那幾件詭案發生的地點,手指不斷朝着豐寧城方向移動,最後落在豐寧城外三十里處,位於山腳下的石坑村。
小六渾身一顫,“頭兒,豐寧城重建,石料都是從石坑村運過去的,那邊可不止村民,還有不少採石的苦役和工匠,少說也有五六百人吧。”
小五也面色凝重,“病鬼只靠咳嗽聲就能殺人,若是沒有防備,這些人轉瞬就會死光,屍變之後只怕會往豐寧城去。而且從最近一起病鬼殺人的詭案發生地到石坑村,中間還有一個梅樹村,只怕……”
“秦澤,你馬上讓人重新查一下這些死過人的地方,確保屍體處理乾淨,別再召來疫鬼。”
“好!”
“小五小六,還有桑二,我們立刻趕路,先去梅樹村!”
何不凝一聲令下,所有人行動起來。
三匹馬在前面狂奔,黑驢拉着車玩命的追,跑得車都要飛起來。
途徑驛站也沒有歇腳,而是繼續趕路,小六和小五隨身帶着乾糧和水,三個人早就習慣了在馬背上對付一口。
桑雀和玄玉被驢車顛得快吐出來,完全吃不下東西,倒是夏蟬穩如泰山般坐着,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一點也不耽誤。
原本從白龍縣到梅樹村,要過湖區,正常商隊和鏢局駕車需要七天左右,他們連日趕路,只在馬匹堅持不住的時候休息,愣是用了四天,就趕到距離梅樹村最近的一處驛站。
玄朝所有驛站的選址和建設,都有風水師的參與,除了陰兵過境,百鬼夜行那些特殊時期,一般邪祟不會靠近驛站。
在驛站休整一夜,養精蓄銳,次日一早繼續趕路,剛過午時,他們就到了梅樹村外。
尚未進村,拉車的黑驢就突然停下來,不顧桑雀拉扯繮繩,掉頭就要跑。
“小心!”
黑驢有異,桑雀立刻警覺,她話音一落,旁邊樹林裡就突然撲出兩個人,發出野獸般的吼叫聲。
像殭屍,又比殭屍更靈活,滿身都是腐臭流膿的傷口。
如果桑雀沒判斷錯誤的話,這些村民已經變成了病鬼的鬼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