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堂老爺。俺們這邊今年都是細耕,一般男丁十五畝,女丁十畝,五口之家,兩個大人,兩個大孩子,一個小孩子,加起來差不多是五十畝的田地...”
聊了幾句之後,這名鄉紳注意到,在這位大塊頭的身邊是有僕從的,而且有幾個僕從,還是女扮男裝!他恍然發現原來這是一個南荒的貴族領主。因此不由失去了聊天的興致,與同伴們去看板那邊了,大有那不再伺候的意思了。
太陽王沒有注意,但他身邊的幾個僕人卻是注意到了那個鄉紳的態度。有些驚訝的面面相覷。自己這夥人跟着老闆走南闖北,見識過太多的人了,這各國的人,見了南荒貴族之後,一般都兩種反應。
一個是嚇尿褲子,大喊大叫。
一個是一臉諂媚,爭相討好。
可這個小鄉紳不光是一點也不怕的樣子,還給自己甩臉子!
僕從們在那邊奇怪,太陽王也在奇怪。他摸着自己那綁成大辮子的大鬍子,瞧着那不遠處的看板,皺着起了眉頭來:“五十畝?”
艾爾達的國情,太陽王實在是太瞭解了。
一般來說,這五十畝的田地裡面,有三十畝是給領主義務勞作的,基本全都要上交。剩下的二十畝地,如果不是租來的土地,那麼又要上繳稅務,又要上交給領主。
如果是租來的土地,那更慘,因爲這些租賃田地的佃戶們,一般都向地主借了高利貸。
除此之外,還要被各種老爺用各種理由吸一遍血。等農民們再上交一下去年的、前年的、大前年的債務,再上交一下大後年、大大後年的稅務。層層扒皮之下,二十畝地,能剩下三五畝的糧食,就算是燒高香了。
往年,艾爾達的平均產量是1-2蒲式耳。也就是50-100斤的糧食,五畝地不過是三五百斤,五口人要吃一年——這怎麼夠?這三五百斤給一個成年人吃一年,也就是吃個剛剛飽嘞。
所以自然是要借糧了,而且還得摻着點鋸末、沙土、野菜。
不光如此,大家還得想辦法到領主那邊早些夥計幹,這才能補貼家用,讓自己一家人能勉強吃飽飯。
所以說,這艾爾達的平民百姓們,一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吃飽飯。
鞋和衣服,自然是沒有錢買的。
今年九月的產量是6-8蒲式耳,這提高了好幾倍——但就算8蒲式耳的產量,算下來也不過是四十蒲式耳罷了。
要是這四十蒲式耳的糧食,全來當口糧,那還算夠。但這柴米油鹽,都要用錢的。要是想點件衣服和鞋子,又或者被領主逼着養了一頭馬,那全家就得累勁肚皮過日子。
這還是不算種子的情況,要是算種子,這四十蒲式耳的糧食扔到五十畝的田裡,基本上就剩不下來什麼玩意了。
因此這些農夫們,不管這麼算,都得管鄉紳貴族們借一筆高利貸才能過日子。
所以說,這街道上的艾爾達農民們,有什麼好美滋滋的?
身後的一陣吵鬧叫嚷之聲,引起了太陽王的注意。他與僕從們回頭一看,發現是一家老小。
這一家老小趕着兩輛大馬車,裡面裝滿了糧食。看起來是好像要出城。在他們遇到了一夥傭兵之後,發生了‘爭執’。
太陽王不由幸災樂禍了起來,瞧起來那些傭兵們好像是要搶人家老農的東西,這可有熱鬧看了——這些傭兵可都是喬治的人啊!
他眉飛色舞的瞧了一眼喬治那邊,隨後斯莫克老爺便帶着僕從們悠悠齋齋的走了過去,打算瞧瞧喬治成天吹的這些庇護所傭兵們,平時都怎麼爲非作歹。
“...哎呀!同志,您就收下吧!我兒子今年剛跟着‘遊騎兵’們去了那天鵝澤,看到你們,就像是看到了我的兒子——小約翰,快把你母親剛剛買的那個什麼什麼‘繡錦桂花糕’也都拿來——你們也是要往那前線去吧?路上吃,路上吃!”
老農接過了身邊的籃子,就連着自己懷裡的一堆東西,往人家那邊塞。
這一幕,搞得‘傭兵’們尷尬不已。小隊長看了看前面的隊伍已經走了,急忙推遲到:“老鄉,你這些東西都留着自己吃吧,我們有紀律的...”
站在馬車旁邊的太陽王看着眼前的一幕,一臉的懵逼。不光是那老農和‘傭兵’們說得許多詞,他都沒聽過,他們的行爲也簡直是刷新了太陽王的三觀。
這演的吧?還有那老百姓往當兵的手裡面賽東西的?這兵在百姓眼中是啥?是土匪,是強盜啊!他們無惡不作,在支援戰場的時候,時常打着補給的名義,到路過的城市裡面燒殺擄掠一番。
這使得那北方國家的百姓,恨自己國家的軍人,比恨南荒的強盜還要多。
庇護所可能是軍紀嚴明,不會有人幹這種事情。但也不至於讓人家送東西,被老百姓當自己兒子、兄弟看待吧?
而且人家上趕着給東西,還不收?這不是扯淡?
執拗了半天之後,太陽王發現,那小隊長終於是把東西收下了,然後撒丫子趕路了。
在這一刻,太陽王有如那大夏天吃了一碗冰龍匍一樣,總算是暢快了起來。
但隨後,那個小隊中有一個跑過來的小兵跑了回來,在太陽王的目瞪口呆中,朝着那馬車上扔了幾塊用手絹抱着的銀狐。
“哎呀呀!怎麼給錢了!”剛上車的老農狠狠地跺起了腳:“還給了這麼多...”
最終,他小心翼翼將那錢收了起來,讓自己的兒子好好的保管起來,並告訴自己的兒子要好好地收起來,回頭捐獻給‘農會’,用來給社區的人當做種子錢。又或者是給大家置辦點新的工具。
吩咐了之後,老農回過了頭來,看向了馬車旁邊那個杵在原地的太陽王和他的僕人、妃子們,笑了笑說道:“讓您見笑話了——您是從黎明大教堂過來的?還是在哈林斯卡過來的太陽騎士?也是要去那前線?”
老農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笑的一臉褶皺,就好像他看着的不是一個南荒人,而是一個保護他們的英雄一樣。
但太陽王聽着卻是有點糟心——這哈林斯卡的人,到底是有多少人加入了庇護所的傭兵隊伍?還有那已經去了庇護所的?阿瓦利那個狗崽子...
“不是,我是從更南邊過來的。”太陽王挺着胸膛說道。身邊的僕人和王妃們,也都站直了身體,驕傲的揚起了頭來——咱可是那太陽城來的!
老農聽到這話,不由微微一愣,隨後他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幾位貴族,便拿起了鞭子,準備走人了:“哦~原來是羣星之河那邊的,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