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月華宮主的疑問,白衣少女稍稍側頭想了一下方道:“姐姐說的是業羅秘境嗎,妹妹此舉並非是無的放矢,而是有着更上一層、更進一步的想法在內。”
“恩,以妹妹的資質天賦,以及一直以來在天帝左右的經歷,破境提升而出並不是什麼難事,倒是不必要考慮太多……那麼,最近妹妹有什麼打算麼?”
“最近一段時間有些問題需要靜心思考一下,後面,可能會去一趟九幽黃泉。”
月華宮主驚訝問道:“妹妹去九幽黃泉是要做什麼?要知道縱然是吾等天人神明,對那處地方也唯恐是避之不及,生怕被沾染上弱水灰霧。”
“天地輪迴、成住壞空……吾此次專門前來見姐姐一面,爲的便是有一言相告。”白衣少女脣瓣抿出一個冰冷的笑容,殿內溫度彷彿都降低了幾分。
中年美婦心中卻是閃過近些年九天之上發生的隱晦變化,再聯想到如今愈演愈烈的靈元異動,對白衣少女之所言陡然變色,深吸口氣後神情凝重道,“羅葉妹妹請講。”
“妹妹此次專門前來,主要還是讓姐姐知曉,天帝已然入滅,天庭亦將墜落,姐姐身爲地上仙宮之主,也該順應天意,反哺天地。”
“就好比姐姐所居之地上仙宮,便可以姐姐等一衆天人之真靈神魂爲引,以仙宮爲本,撬動東海之眼,爲吾上引來新靈,損其他而補益自身。”
天帝入滅,天庭墜落!?
但比起這兩句話,更讓人心驚的則是最後的那兩句。
順應天意、反哺天地……
何爲順應天意,何又爲反哺天地!?
什麼又叫做以真靈神魂爲引,以地上仙宮爲本?
中年女子猛地眯起眼睛,看向白衣少女的眼神已經充滿了森寒的光芒。
就在此時,一道璀璨光芒自白衣羅葉的劍匣內亮起,瞬間籠罩了整座偏殿,也映花了顧判的眼睛。
數個呼吸後,光芒倏然斂去,偏殿內的一切都沒有什麼變化,只是不見了那位名爲月華宮主的中年美婦身影,只剩下了白衣少女一個人靜靜坐在那裡,猶如美玉的纖纖素手再次撫上了面前的古琴。
琴聲叮咚,慢慢響起。
再次縈繞在顧判的耳畔。
依稀間,他隱隱聽到了白衣羅葉的嘆息聲,混雜在琴聲之間,同樣在他的心間緩緩流淌。
“上欲自渡無邊苦海,踏足彼岸之境,卻被禁錮於洞天玄境之關口屏障無法脫出……”
“萬物有靈,卻又無序,因此天帝秉承上意而生,創立天庭,訂立法理,縱然穩固洞天,堪堪抵擋住了乾坤大道之壓迫,卻竟然無法解決起自內部之混亂消耗,漸成一潭死水,如此種種,又有何法可解之?”
“上靜思許久,唯有打破如今之穩固洞天界限,引入外靈爲上所用,方能減緩這一變化,但洞天既開,大道乾坤之壓迫便會直接降臨,此又該如何解之……”
顧判站在桌前不動,死死盯着她除去繡鞋羅襪,擡起纖細秀美的玉足上了石凳上盤膝而坐,閉上眼睛緩緩入定,腦中一直都在想着她剛剛所說的那幾句話。
真的是讓他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如果用上一個時空所學的理論知識,來解釋此方天地洞天之主所面臨的困境的話。
他可以認爲,被業羅三聖稱之爲九幽或是幽玄的這貨,被“熵增”所纏繞困擾了!
洞天四境,真靈法玄。
縱然牠已然由虛化實、萬物化生,又訂立法理,走到了洞天法境的層次,能夠抵抗住大道乾坤與時空流水的壓迫沖刷,竟然也無法避免自身一步步自有序走向混亂,最終絕望地迎接“熱寂”的死亡擁抱。
不管是上一個時空還是現在,在顧判的認知之中,生命最終都將走向死亡,這是萬事萬物都無法避免的規律,正所謂向死而生,自出生開始便已經開始了死亡的倒計時。
爲什麼永動機不可能被製造出來,就是因爲在能量守恆定律之下,無論如何想方設法降低能耗,都不可能完成百分百的轉換,而在能量轉換過程中所被浪費掉的那部分,就被稱之爲熵。
也可以被稱之爲混亂度。
所有事物若是不施加外力的影響,永遠都會趨於熵增的最大化,也就是說永遠會向着更加混亂的狀態發展。
這也是爲什麼汽車放着不動爲什麼更容易壞,房屋一直不打掃會越來越髒,爲什麼人的懶散拖延非常容易,因爲它符合熵增定律。
世間好物因何不堅固,彩雲易碎琉璃脆。
而生命作爲世間最美好的東西,亦是如此。
所以薛大俠才說過,活着的過程就是在對抗熵增,生命以負熵爲生。
若是舉一反三、作爲類比的話,上一個時空的能量轉換會產生熵,萬事萬物都在朝着熵增的終點大踏步前進,那麼在洞天之境內部,無論是真靈神魂,還是天地靈元,是不是也一直都處在不可逆轉的消耗過程之中?
縱然九幽建立天庭,訂立法理,以此穩固洞天,但牠明顯沒有尋找到避免這一消耗的方法。
因此纔想要打開洞天,引入外力的影響。
但從後續的情勢發展來看,九幽似乎是玩脫了,並且由此直接陷入到了不可見不可知不可聞的境地之中。
那麼,再往深層次去想一下,如今的海眼上浮、海獸聚集,莫非就是白衣羅葉所說的,以一衆天人之真靈神魂爲引,以仙宮爲本,撬動東海之眼,爲吾上引來新靈,損其他而補益自身?
呵……
這還真的是。
有人不知道在多少萬年前挖了一個坑,種下了一顆種子,本想着秋收冬藏,收穫食糧,卻直到現在才破土而出,給了當世之人一記天大的悶棍。
如果不是碰巧來到了這座“仙宮”之內,如果不是白衣羅葉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留下了這些景象,他恐怕撓破了頭都不會想明白,這些數量多到令人頭皮發麻的海鮮大軍到底從何而來,又爲何而來。
顧判揉捏着眉心,緩緩收斂讓自己頭痛腦脹的思緒,又開始思考另外一個讓他疑惑不解的問題。
那便是,爲什麼金紋戰蜂不行,紅衣甲士不行,唯獨他自己能夠進入到這裡,目睹了一場不知道發生在多久之前的奇葩怪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