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判左思右想,卻還是不能盡信這自稱爲魔發的異類所言,便拎出雙刃戰斧橫在它的身上,湊過去微笑着道,“你看看我這柄大斧,它已經飢渴難耐了,等不及明天早上再渴飲鮮血,如果現在不能讓它立刻滿足的話,它就要拿你開刀了。”
名爲魔發的異類又開始顫抖起來,它本能地感覺到,那柄閃爍着森寒光芒的斧頭裡面蘊含着極其恐怖的力量,雖然並沒有直接顯露於外,但卻能夠真正對它的生命產生威脅,讓其消散於天地之間。
而且在這種似乎無處不在的紅炎,以及透明絲線的包裹下,既然它隱藏起來的真身已經被找到,那麼就算是不計代價施展脫殼之法僥倖逃脫,那也絕對會損失慘重,不知道要多長時日才能恢復過來。
但現在對它來說,並不是它不想說出敵人的真正詭異恐怖之處到底是在什麼地方,如果能夠知道,它都不需要這位朝廷大官逼問,當即就會倒豆子一般給說個明明白白,但最大的問題就在於,它是真的不知道那兩個傢伙躲在哪裡,真正出手時又會有着怎樣的手段。
它們之間的關係就像是在玩狩獵遊戲,不管是捕獵者還是獵物,都在竭盡全力地隱藏自身,不讓對方先一步察覺到自身的存在,更不能讓對方先一步弄清楚自己的底牌,因爲無論哪一方一旦暴露,便意味着捕獵失敗,或者被捕死亡。
魔發皮囊內的髮絲再次摩擦出聲,似乎還帶着一種小心翼翼的語氣,“回千戶大人的話,它們只是在藉助地面上那些人來試探吾的存在與底線,並沒有真正與吾短兵相接,生死相搏。”
“那本官還留你何用?”顧判作勢就要一斧劈落,將手舉到一半卻又緩緩放下,嘆了口氣道,“不過我本是個溫和良善之人,最爲不喜殺生害命,所以就再給你一次機會好了。”
“既然你現在已經暴露了,那麼,你覺得那名爲千齒和羽影的兩個傢伙,會不會直接衝出來搶奪屬於本官的勝利果實呢?”
它似乎對這個問題已經思慮再三,當即便回道,“它們一向小心謹慎,現在應該是在估算大人的實力,對它們是否會產生致命的威脅,然後再做出決定,到底是要當即退走,還是隱藏等待,亦或是準備出手。”
顧判思索片刻,忽然似笑非笑道,“看你的表現,你現在應該很期待它們的出現吧,正好藉此機會來一個死中求活,絕處逢生,在我和它們交手時瞅準機會遠遁千里,再不回頭。”
“不過它們到底會不會出現,就要看你在它們心目中的分量了,如果分量足夠,那它們絕對會出現,如果沒什麼分量,就算我在這裡陪你等到地老天荒也沒什麼用處,你說是不是呢?”
“所以說,我們可以選擇一個最爲簡單粗暴的方法,能節省我的時間,也能節省你的時間、甚至是它們的時間,正所謂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
“更重要的是,如果能引它們出來,總好過懵懵懂懂一腳踏入它們不知道佈置了多久的藏身之地……”他說到此處猛地閉口,面上笑容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雙刃大斧包裹在重重紅炎之中,已經是泰山壓頂般轟然砸落。
哧的一聲悶響。
鋒利無比的斧刃斬在魔發的那層表皮上稍稍受阻,但下一刻便以更加狂暴的姿態斬了進去,深入到無窮無盡黑色亂髮的包圍之中。
轟!!!
已然收斂的紅炎再次洶涌澎湃,沖天而起。
而在熊熊燃燒的紅炎深處,一尊巨大的燃燒鬼面凝聚成形,將顧判與魔發全部籠罩進去。
“你……你若是殺了吾,還怎麼能將吾當成誘餌來捕獵它們!?”燃燒鬼面之中,魔發嘶聲慘嚎,白皙如玉的表皮已經被打野刀剝離開來,露出了裡面瘋狂亂舞的黑色髮絲,遭受着火燒斧鑿的雙重打擊。
顧判一言不發,只是揮舞着戰斧,一下下毫不留情地斬落下去,完全就是誓要取掉它性命的姿態。
他確實也不需要說什麼了,因爲從他想通,然後出手的那一刻開始,魔發還存在與否就已經不重要了,如果能引來千羽湖的異類插手,那正好大家可以湊上一桌麻將,籌碼就是各自的性命,出局便是死亡。
而如果千羽湖的異類不動手,那麼他也只好收了這一頭秀髮的經驗值再說其它。
畢竟這次面對的三個異類都是極其擅長隱藏的傢伙,如果另外那兩個傢伙在他被魔發拖住的時候直接逃走,他還真不好說能不能再次找到它們的蹤跡,所以說,不管怎樣,他都不能白忙活一場,至少先把到了嘴邊的肉給吞入腹中。
轟!
紅炎再次暴漲,將瘋狂四處逃竄的長髮再次盡數包裹在內,也讓遠處打穀場內處置鎮壓變異鎮民的靈引爲之側目。
忽然間,她身體一顫,感知中似乎出現了一張可以吞食天地的大嘴,將所有的紅炎連同裡面的髮絲盡數吞了下去。
下一刻,她猛地躍上高空,驚訝莫名地發現,在顧主人原本所處的位置,只剩下了那個一片焦黑的大坑,裡面卻已經空無一物,不見了顧主人,甚至完全感覺不到他的氣息。
所以說,剛纔她感知到的那張大嘴並不是幻覺,而是實實在在出現過,並且真的吞掉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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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顧判又是重重一斧斬落,卻驀然發現斧刃並沒有落在那些涌動的黑髮上面,而是奇怪地斬破了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平靜水面,炸開一道巨大的水浪。
大蓬水花落下,隨即在紅炎的灼燒下化作漫天蒸汽,消散在了虛空之中。
顧判緩緩站直了身體,面無表情看了一週,即便是以他和異類打交道的豐富經驗,在此時也不由得微微有些失神。
他預料到了當自己狠下殺手的時候,一直隱藏着的異類大概率會出手,但沒想到竟然會是以這種方式出手,只一下就將他拉進了不知道是幻境,還是實景的場景之中。
小橋流水,碧草茵茵……
水波盪漾,遠影孤舟……
顧判暗暗嘆了口氣,莫名地就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突然間就從北地小鎮來到了風景秀美的南方水鄉。
“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欲問行人去那邊,眉眼盈盈處。纔始送春歸,又送君歸去。若到水鄉趕上春,千萬和春住。………”
美妙動人的歌聲遠遠傳來,與之相伴的還有叮叮咚咚的古箏絃聲。
顧判此時正站在橋上,入目便看到一葉扁舟順着小河遠遠划來,舟上端坐一位長裙飄飄的女子,正用她那纖纖素手輕撥慢挑,流淌出沁人心扉的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