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着打開第二壇酒的時機,顧判順便就將那疊子銀票塞到了自家袖筒裡面,然後咕咚咕咚灌了一氣後,眨着惺忪朦朧的醉眼道,“王掌櫃,若是按私人關係去講,我今日可能也就吃完就走了,或者是吃完飯把你一斧子砍死在這包廂裡再走……”
“不過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現在可以跟我說說,都有什麼可疑人物在你這裡聚集,他們又都商討了些什麼內容。”
王火刀不敢怠慢,很快便詳詳細細說了起來,所涉及到的人物倒是和顧判之前瞭解的相差不是很大,不同的地方也就是又多了幾個他不知道的達官貴人名字而已,但他們在這裡集會吃飯時所交談的內容,卻真的和發生在城外官道上的異聞事件搭不上邊,甚至和除了家長裡短、風花雪月、詩詞歌賦之外的任何事情都搭不上邊。
這就讓人很費解了,就算不言談異聞事件,但他們所說的這些東西明顯不合常理,怎麼可能只說些沒用的東西,最起碼也要談一談拉幫結派、起事造反纔對得起如此詭異的結社聚集。
“回大人的話,這些事情,小人真的不清楚,小人只是遵照聖君喻示行事,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逾越之舉,所以……”
啪!
王火刀整個人直接倒飛出去,重重砸在包廂門口的地板上,整張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起來,還能直觀看到一片被燒得焦糊的黑色。
顧判收回剛剛揮出的手臂,從座位上下來,揪住他的衣領道,“你現在給老子聽清楚了,除了你那所謂的聖君之外,你還要完全聽從我的命令,不然的話,我就會很生氣,壓抑在心中的怒火發泄不了的話,就會非常暴躁,不僅會一斧頭砍死你,還要找到你的後臺,把它亂斧砍死,大卸八塊,這裡面的後果,你自己去想。”
王火刀渾身顫抖,在數尺外那幽幽燃燒的紅炎碧火映照下,整個人都被蒙上了一層夢幻般的彩色,他嘴脣急速翕動着,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一聲巨響給硬生生打斷。
嘭!
包廂的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了。
緊接着,一道充滿憤怒的聲音自門口響起。
“竟然有人敢在絕品酒樓裡面撒野,還敢出言威脅酒樓掌櫃,我倒是要看看,你知不知道什麼才叫做在京城之內,爲何被稱爲大魏首善之地!”
聽到這個聲音,王火刀不僅沒有任何放鬆的表情,相反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
他擔心的並不是外面來的那人到底身份如何,又想要做什麼。
他真正擔心的反而是面無表情站在那裡,卻已經微微眯起眼睛的顧判。
從這幾次的接觸就完全可以看得分明,眼前這位千戶大人絕不是什麼能夠退讓息事的溫和良善之人,更不要說他還擁有着讓計喉聖君都有着少許忌憚的恐怖實力。
王火刀真的不敢想象,若是就因爲門外那傻貨的愚蠢舉動,萬一把這個不管天不管地的暴躁人物給惹怒了,到時候他要大開殺戒又該怎麼收場?
數遍整個大魏京都,又有誰能來收這個場?
顧判將口中菜餚緩緩嚥下,面無表情朝着門口望去,心中那股自大霧山泉便升起的莫名邪火陡然間再次暴漲。
他如今是在偵察緝辦事關大魏皇室的異聞事件,並且從某種程度上講還是他在做自己正常負責範圍之外的工作,屬於愛崗敬業的無償加班,朝廷不給他頒發獎勵就算罷了,怎麼就有這麼多煩人的蟲子非要打擾他呢。
難道......還是因爲他太善良了,太忍讓了,所以纔會讓這些不知死活的傢伙欺身上前,一次又一次的把他的溫和良善給丟到地上肆意踐踏?
一個身材頎長,身着淡青長衫的年輕男子出現在包廂半開的門外,冷冷朝着裡面看來。
在他身後,還跟着四五個面色同樣不善的男女。
“哼,就是你在這絕品京味酒樓中鬧事撒野,不光無故動手打了性格溫和良善的王掌櫃,甚至還威脅要將人殺死大卸八塊,一點兒都不.……”
“哦?看你這身穿着打扮,原來還是個朝廷緹騎的百戶參事,你這樣欺壓魚肉百姓,肆無忌憚施暴,我今天倒是要好好管上一管,才叫你知道……”
“聒噪!”
那人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莫名其妙感覺視線完全暗了下來。
所有的一切都瞬間消失不見,只餘下一片漆黑。
嘭!
嘭嘭嘭嘭嘭!
包廂內外猛然爆發出一連串的悶響。
王火刀大張口結舌,呆呆站在門邊,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抹去額頭上的細密冷汗,艱難轉頭,只看到顧判一個人的背影孤零零立在那裡。
而剛剛還高高在上出言訓斥的那幾個年輕人,卻都已經人事不省癱倒在了地板上,完全不知死活。
顧判深深吸氣,一直吸氣,眼中猩紅火焰一閃即逝,猶存星星點點的碧綠鬼火戀棧不去。
他努力剋制住心中那燃燒得愈發洶涌澎湃的怒火,面無表情道,“本官明明是緹騎千戶,結果卻被他張口就來給說成百戶,平白將本千戶的官職降了不止一級,王掌櫃,你說他到底該打還是不該打,說實話,我沒有直接將他們打死都已經是看了你的面子,知道嗎?”
“大人,該打是該打,不過,不過這個人乃是……”
顧判一擺手,直接打斷道,“王掌櫃,你也算是死過一次,又從下面爬上來的人了,準確點兒說應該算是非人的異聞,怎地還如此的膽小不堪,還不如以前在西綸鎮時做小酒館掌櫃時來得爽利。”
王火刀苦笑一下,胖臉上頓時擠出幾道皺紋,“千戶大人,正因爲小人有過那種自黑暗恐懼中再次醒來的經歷,所以纔會比以往更加十倍百倍地珍惜生而爲人的美好。”
顧判微微一怔,片刻後悠悠長嘆道,“你說的很對,生死之間有大恐怖,越是接近死亡,才越能夠體會到生的可貴,尤其是像王掌櫃這般死而復生之人,有此想法很是正常。”
他慢慢說着,回到桌前將剔骨剜肉的那柄小刀給拿了過來,隨意擦了一擦便塞到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男子手中,又拎起兩根木棍塞到男子的同伴手中,轉頭對着王火刀淡淡道,“你看看,他一言不合便拿刀出來想殺我,我卻只是打了他一巴掌,算是便宜他了。”
做完這一切,他伸手一抓,數步外的酒罈便自動飛到了手中,一邊大口大口喝着,一邊晃晃悠悠朝着樓下走去,“你把這事兒給處理一下,近些日子就老老實實在此地呆着,別作死,或許就不會死,明白了嗎?”
“小人……明白了。”
“很好,過兩日我還會再來,希望到時候你能有更有價值的情報拿出來,不要讓我失望。”
顧判說話間已經來到了樓梯拐角處,迎頭撞上了從樓下急衝而來的一幫身着勁裝,侍衛模樣的男子。
“少爺!是不是你這個該死……”
領頭的男子面色一變,剛剛開口說出幾個字,便捂着臉從樓梯上翻滾下去,接連撞翻了身後衆人,最後癱坐在一樓大廳的地板上不再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