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神祭臺。
霜族大修行者們看着一道黑白交融的神光自祭臺上方浮現,就如同打開了一條通向未知的通道,從裡面傳遞過來的兩股力量氣息,讓他們不由自主屏息凝神,感覺到了來自於生命層次上的巨大壓迫。
這兩道力量氣息,就是名爲斧神和元君的兩位真神嗎?
當真是高高在上、超出了他們想象的強大。
無聲無息間,那道黑白神光開始變幻形狀,很快便化作一面朝着兩側緩緩拉開的光幕。
緊接着,一個蜷縮着的人體慢慢從光幕內向外滑出。
馬上就要真正降臨在祭臺中央的法陣上面。
霜族大修行者們同時屏住了呼吸。
以他們的眼界見識,一時間還不能看出來的到底是什麼人。
只知道如果按照實力層次劃分,被斧神殿下送來的這個人,可以肯定比他們還遠遠不如,甚至能不能比得上他們的弟子門人都是個未知數。
因爲從這具軀體內,他們並未感覺到任何超出限度的力量,和剛纔“斧神”、“元君”兩位真神在不經意間散發出來的氣息根本就是天上地下的區別。
長髮少女心中念頭急轉。
很快便得出了兩種情況的判斷。
一是被斧神殿下送來的這個人形生靈,隱匿自身實力的能力一流,以他們的眼光,還無法看破籠罩在其身上的僞裝。
二是對方確實沒有太過出衆的修爲境界,但卻有着超出想象的資質天賦,只要給他以時間,便能達到讓他們望塵莫及的高度層次,就算是完美解決灰敗長河造成的末法大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隨着那具軀體變得越來越清晰,她對於自己做出的兩個推斷卻忽然間變得不自信起來。
只因爲那個正在通過黑白神光現身的傢伙,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不管從哪個角度去分析,他根本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
更重要的是,此人目光渾濁,渾渾噩噩,似乎並沒有普通人應有的神智與靈光。
說難聽一些,他很有可能就是個智障。
她很難相信,如果給他以最好的修行資源,再給他以足夠的修煉時間,這人究竟能不能達到和她一樣的高度層次。
如此又怎麼可能幫助他們解決灰敗長河製造的末法大劫!?
難道說,至高無上的斧神殿下欺騙了他們?
長髮少女一時間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就在此時。
她忽然聽到了嘩嘩的水聲。
就在自己的耳畔清晰響起。
這裡怎麼可能會有水聲?
長髮少女猛地轉頭看去,便發現其他八位大修行者同樣面露驚疑不定的表情,正在四下張望尋找着什麼。
“你們,也聽到了水流的聲音?”
在得到了所有人的肯定答覆後,她眉頭緊緊皺起,再回過頭來看向祭臺,然後便猛地僵在那裡,心神剎那間變得一片空白。
她看到了一道灰色的虛幻身影。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祭臺法陣中央。
靜靜矗立於那道猶如一扇門扉的黑白神光之前。
如果她沒有感覺錯的話,嘩嘩的河水流淌聲音就是從那道灰色虛幻身影腳下發出。
腳踏長河、手握輪迴……
在見到那道灰色身影,長髮少女心中不由自主閃過這樣兩句話。
緊接着,更令她感到驚恐的事情便出現了。
自己原本在月神殿下降臨後已經恢復了青春活力的身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衰老,如瀑青絲開始泛黃,有些地方甚至已經可以看到點點斑白,嬌嫩緊緻的肌膚迅速乾枯,皺紋也重新出現在了手上臉上。
她的生命力,在這道灰色身影出現之後,竟然開始了無法抑制的流逝。
恍惚間,長髮少女感覺到神思一陣恍惚。
下一刻,她已經從無暇通明的心境層次中跌了出來,眼前不見了神殿祭臺,法陣虛影,唯有一幕幕不可思議的場景在眼前閃過。
年少時,她與父母含淚告別,跟着部族裡面唯一的修行者,一位冷峻少言的婆婆離家,一路穿過山川河流,來到一處萬丈懸崖盡頭。
緊接着,她整顆心被驚恐愕然所填滿,絕望地看着自己騰空而起,在那位老婆婆的帶領下直上雲霄,進入到了一個以前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瑰麗世界之中。
初次進入修行聖地的震撼,初次接觸長生秘法的狂喜。
數個甲子苦修不輟,一步步破境攀登,她早已忘了自己告別父母時候的初衷。
不求習得高深功法俯瞰天下,只求能憑藉自身本事掙得更多,讓父母能盡享榮華富貴。
惜乎百年時光悠悠而過,她卻是再也沒有見過親人一面。
“當日師尊收吾爲徒時,曾經說過斬俗緣,斷紅塵,問本心,那麼,我的本心到底是什麼?”
已成中年婦人的女子幽幽嘆息,目光呆呆落在那道灰色身影上面,彷彿看到了一道又一道的漩渦,在其腳下的虛幻長河中起起伏伏,就如同是一個又一個的輪迴,在自己眼前生生落落。
她感覺自己似乎已經死了,卻又在死亡中重生,一次又一次經歷着輪迴,直到一聲低低的嘆息聲響起,纔將她從這種極度恐慌中拉了出來。
中年婦人下意識地擡頭看去,便看到那道灰色身影對黑白神光緩緩說道。
“黑山君,好久不見。”
“原來是黃泉前輩,吾也想不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和前輩再次見面,倒是有些失禮了。”
“黑山君出手不凡,送出來的這份大禮,吾怕是無福消受。”
“黃泉前輩莫怪,我們以前打生打死,都是爲了各自的前程性命而已,如今至少在短期內沒有不可調和的根本矛盾,所以說晚輩也不想與前輩正面爲敵,不過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而已,也不願把關係鬧得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就想了這樣一個辦法,也算是了卻和他們大祈願術的因果。”
“他們無法看透真相,所以纔會認爲是吾製造了末法之劫,也是天地動盪變化的源頭,不過吾並不會責怪他們,同樣也不會和他們解釋,這本就應該是他們無法逃脫的宿命,吾之所作所爲,反而是在讓他們能夠在道果凝聚形成的過程中,還可以暫時保住自己的一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