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峰頂朝着四周看去,這裡的一切彷彿和天地完全隔絕了一樣,陷入到了無盡之夜之中,不只是這座摩雲山,就連山下的城池,以及周圍大片的區域都不見了一絲光芒。”
“在我看來,這纔是此地正常的展開,如果真的只是三個下流的傢伙,糾集了更多不入流的人佔山爲王,我又怎麼可能平白無故繞那麼遠的路跑這一趟?”
顧判低聲嘆息着,保持着這樣一個姿勢過去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直到外面由遠及近傳來一陣呼嘯而過的風聲,才終於擡起頭來,看了那團忽然變得更加黯淡的黑炎一眼。
“你說是不是啊,墨慫?”
“回老爺的話,奴婢不知。”
“問什麼都不知道,你一直在我身邊混吃混喝不做實事,難道就不會感到羞愧嗎?”
“算了,現在隨我下山一趟,看看被黑暗籠罩的摩雲城變成了什麼情況,總感覺這裡的彷彿是被從外面的天地之間分割隔絕了起來,一切都不再是原本的模樣。”
………………………………………………
唰!
一道寒光劃破虛空。
將歪歪斜斜靠近過來的扭曲身體斬成灰燼散去。
顧判握住自虛空顯現的雙刃戰斧,目光微微有些陰沉,藉助熾白火焰映照出來的光芒,看向了遠處越來越多正在聚集起來的扭曲身影。
“這些居民,都變成了非人的怪物,而且是被我這柄斧頭認可的野怪。”
他緩緩呼出一口濁氣,轉頭看向了身側遊走的墨色火線,“最開始我們進入這座山城的時候,似乎一切都還如常,並沒有出現這樣的情況,你也幫我一起想一想,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故才突然到來呢?”
火線悄然化作人形,赤腳踩踏在被黑暗籠罩的地面,思索良久後道,“回老爺的話,奴婢從頭到尾都沒有感覺到任何不妥,如果真要說變化起始,或許只能和白月消隱、黑月顯現有關。”
嘭!
顧判一腳將撲到自己近前的女子踢倒在地,低頭仔細觀察着那具不停掙扎扭動的身體,過了很久才祭出斧頭了結了她的性命。
然後踏前一步,整個人化作一道熊熊燃燒的白色火焰,在人羣中來回穿梭,卻並未觸碰到任何一個人分毫。
唰……
沿着長街轉了一圈返回之後,他卻是緩緩搖了搖頭,似是在說給墨焰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道,“原本我和你的想法一樣,但看這些人身體的腐敗程度,分明是已經死了很久纔會出現的情況,和黑月顯現的時間無法對上。”
“不過在這個不能再用常理推斷的世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算是預料之外、情理之中,就算是再不想接受,也只能咬牙接受下來。”
“但是話說回來,能夠做出這樣大手筆的場面,還能完美迷惑我的感知,在我的記憶之中,還從未有誰能夠做到這一點。”
他一邊說着,一邊反手拔出了寒光閃閃的雙刃大斧,稍稍提高了一點聲音道,“清場吧,我們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或許一切的疑點在摩雲山頂都能夠得到最終的解答。”
摩雲峰頂,金剛宗山門之所在。
顧判端坐在作爲議事廳的大殿之內,一杯接一杯地喝茶,梳理着自從來到摩雲城後所發生的一切。
時間一點點流逝,黑暗一直都未散去,反而變得越來越厚重濃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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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焰對於婢女的角色相當適應,一直在忙碌着端茶倒水,並且看上去樂在其中,將這件無聊至極的事情真做得堪稱完美,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
但是,在給顧老爺去斟第十四杯茶的時候,她任由壺中滾燙的熱水漫出了茶盞,整個人卻恍若未覺般轉頭朝着議事廳的門外看去。
“他們回來了。”
墨焰死死攥住茶壺,盯着不遠處虛掩着的木門,又重複了一遍,“他們,又回來了。”
“誰回來了?”
顧判微微皺眉,面無表情看着被緩緩推開的廳門,藉助指尖三昧真火的亮光,見到了從門外剛剛進來的金銀銅三兄弟,心中彷彿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在看到生龍活虎的三兄弟的這一刻,他的心情忽然間變得有些煩躁。
說實話,就算是推門進來的是太陰元君真身,或許只能讓他感到緊張,卻絕對不會如此的煩悶暴躁。
又到了他最不喜歡,最爲痛恨的這種詭異發展環節。
明明那些女人已經將這三個蠢貨剝皮抽筋,剁成了肉醬,結果他們又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這不是逼着他去做極其不擅長的推理破解工作麼?
明知道他最煩這些東西,還非要讓他去面對,簡直要比打他的臉都更加令人難以忍受。
所以說……
不,什麼都不需要說了。
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君子動手不動口,纔是此時此刻最爲正確的選擇。
金銀銅三兄弟推開議事廳的大門,甚至纔剛剛邁了一隻腳進來,眼前便驟然亮起一道森寒的銀色光芒。
轟!
一柄雙刃大斧劃破虛空,驅散了議事廳門前的大片黑暗,也將三人猙獰扭曲的面孔映照得纖毫畢現,宛若剛剛從無盡黃泉深處爬出的恐怖厲鬼。
轟!
雙刃大斧在最後一刻毫無徵兆改變了方向,擦着金砂的身體沒入虛空,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來了?”
顧判高踞主位,靜靜看着剛剛進門的三個壯漢,彷彿自己纔是這裡真正的主人。
又彷彿剛纔突如其來的那一斧頭根本就並不存在。
“來了。”
面對着這沒頭沒尾的詢問,金砂竟然緩緩點了點頭,很認真地做出了回答。
“坐。”
顧判一擡手,隨便指向了下方空着的幾張板凳。
“墨焰,上茶。”
三人真的就在那裡坐了下來,還是由金砂開口說道,“閣下剛纔本來有機會殺掉吾等,不知爲何在最後一刻卻又改變了主意?”
顧判沉默片刻,表情肅然道,“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一個誠字,以誠待人,以誠做事,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斷然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
“所以你們要知道,我之前在後山的時候,並未違背自己許下的承諾。”
“人不是閣下殺的,也不是閣下的這個屬下殺的,認真算起來,閣下確實不算是違背承諾,沒有落入到他們藉助吾主的力量所編織的咒言之中。”
金砂咧開嘴笑了起來,“真正可憐的是他們那三個蠢貨,竟然把生死寄託在別人的身上,死也就死了,不值得有任何的同情。”
“咒言?”
“若是我違背了諾言,又會發生怎樣的事情?”
“還有你們所說的吾主,又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金砂道,“咒言便是在吾主力量所籠罩的秘境之中,可以稱之爲天憲的不可違逆之箴言,若是違背諾言的後果,自然是會被整個秘境所壓迫,直到神魂俱滅,肉身不存,死得不能再死。”
“不過他們三個蠢貨卻是不知,閣下既然是吾主看中的人選,自然會受到特別的對待,又怎麼可能會受制於區區咒言的限制?”
“至於吾主的身份來歷,吾卻是不便多言,更不能隨便透露。”
“不說就不說吧,誰都有保留自己秘密的權力。”顧判摩挲着掌中溫潤如玉的斧柄,接着問了一個讓他自己都很是好奇的問題,“所以說,你們三個,和昨天晚上那三個,其實並不是同一個人,但卻擁有和他們一模一樣的身體,乃至於記憶?”
“記憶還是有斷層的。”
銀砂和銅砂就像是雕塑般一動不動,還是由金砂開口說道,“吾等的記憶只到他們那三個蠢貨死掉的那一刻爲止,後面就已經成爲了吾等自身的記憶,所以說在此期間閣下又做了什麼,吾等是不知道的。”
顧判若有似無地點了點頭,又接着問道,“你們,到底從哪裡來?”
“爲什麼在我的感知裡面,你們三個,還有外面那些昨夜就被我殺乾淨的金剛宗弟子,就彷彿是憑空出現在了這裡?”
“吾等其實是被派來……”
金砂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結果纔剛剛開口說話,便猛地眯起眼睛,整個視線完全被一道突兀出現的森寒光芒所佔據。
咔嚓!
雙刃大斧劃破黑暗,一掃而過。
端坐在板凳上的三人就像是被收割的麥子,上半身同時向着後面倒去,鮮血混合着內臟嘩啦啦流淌一地,只剩了腰部以下仍然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倏然間又是一道森寒斧影閃過。
將從三具屍體內飛出的一道流光斬斷,沒有讓它靠近到他的身邊分毫。
而就在流光被一斧而滅的同時,他彷彿聽到了一聲虛幻縹緲的嘆息聲,在空空蕩蕩的黑暗大廳內悄然響起,又在自己的心底莫名消失。
墨焰端着茶具,怔怔看着這一切的發生,直到數個呼吸之後,才被一聲悠悠嘆息將她從出神狀態之中驚醒。
“不知道爲什麼,忽然就不想和他們說話了。”
顧判將雙刃大斧隱入虛空,一直都在思考着那道突然出現的流光和幽幽嘆息,隨手敲了敲桌上冰涼的茶盞,“傻愣着在那裡做什麼,不會給死人倒茶,難道你已經愚蠢到給活人倒茶都不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