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溫月回到茅草屋，才發現她師父並不在，慌亂中在磨平棱角的木桌上見到一封信。
“小月亮不必擔心，爲師聽說天寒山藥神谷出事，已前去支援，那裡正邪紛爭不斷，危險重重，爲師沒辦法分心保護你，且在家中，等爲師歸來。”
“師父……”
秦溫月鼻頭一酸，捧着信低聲自語：“溫月錯怪您了，對不起。”
……
藥神谷。
經過數個小時的緊張搶救，除卻少數死者，其他人的毒性都已經穩定下來，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
穆淵大口喘着粗氣，有氣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長袍都被汗水浸透了。
“怎麼樣，人抓回來了嗎？”
穆淵強行提起一口氣，詢問秦溫月的下落，只有找到這個下毒之人，才能找到解藥。
現在他已經基本確定，此毒，很可能出自毒王之手。
而秦溫月是毒王弟子。
見弟子搖頭，穆淵也只能嘆息。
這時一位帶着葫蘆娃面具的老人走出來，看着穆淵。
“穆大哥……”
“嗯？你是？”
“數十年不見，穆大哥已經不記得我了？”
老人聲音沙啞，男女都很難分辨，從懷裡掏出一個破舊的藍色香囊，在歲月侵蝕下都快爛透了，老人小心翼翼的模樣生怕將其打碎。
穆淵瞳孔一顫，頓時陷入深深的回憶。
“是你！”
數十年前，他和二弟穆江川救過一個光着腳丫的女孩，對方死活要跟着穆江川，還說長大之後要嫁給對方。
本以爲只是個玩笑，隨着女孩長大，居然真要嫁給穆江川。
穆江川一直都躲着她。
直到後來，穆江川因爲吃了穆淵煉製的出現差錯的丹藥而中毒，內力盡失，然後悄悄離開了天寒山。
這一走，就是幾十年。
起初女孩還以爲穆江川故意躲着自己，後來發現穆江川是真的離開，她也走了。
那一日，她背影落寞淒涼，穆淵還很心疼，覺得是穆江川辜負了她。
可惜，穆淵也找不到穆江川……
再後來，他得知當年那女孩已經成爲赫赫有名的毒王，便再也沒多想。
……
“你怎麼來了？”穆淵瞳孔一縮，忽然想到穆江川就在天寒山，如果她是得到消息爲了穆江川而來。
不等穆淵多想，她搖了搖頭，聲音有些哽咽。
“這麼多年了，他還是不肯見我？”
“小月兒，你要知道，感情不能勉強……”
呵呵！
哈哈哈……
聽到“小月兒”這個稱呼，若在數十年前，她一定很開心，現在只覺得很刺耳。
“小月兒已經死了，從穆江川離開那天，就已經死了。”她摘下面具，露出蒼老的面孔，當着衆人面大聲吼道，“我是毒王！”
什麼？！
衆人大驚失色，有人拔劍，有人後退。
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惶恐。
毒王之名在江湖中如雷貫耳，武林中誰人不知？但從未有人見過毒王真面目，據說見過的人都死了。
而今天寒山藥神谷出事，谷主穆淵都解不了毒。
八成還真是毒王的手筆。
“毒王，是你下毒？”
“毒王，你好狠的心！害死這麼多無辜之人，該當何罪！”
“殺了毒王，給死者報仇！”
“毒王，交出解藥，我給你留個全屍！”
所有人都在怒吼。
但他們哪怕是拔出刀劍，腿腳也是在後退，竟然沒有一個人膽敢上前半步。
毒王冷笑。
“下毒之人不是我，但毒藥，是我配出來的。”
“交出解藥，不要再害人了，好嗎？”穆淵艱難開口，眼睛裡帶着一絲祈求。
刀劍呼嘯，直指毒王。
遍體鱗傷的納蘭景宏和王戰也站出來，氣勢洶洶圍着毒王。
尤其是王戰，作爲崑崙聖子，因爲一心匡扶正義，卻導致真正的下毒匪徒逍遙法外，如今見到毒王，他和納蘭景宏戰鬥沒發泄出來的火氣，一下就爆發了。
“毒王，交出解藥，饒你不死。”
“無知小兒。”
毒王大手一揮，穆淵想也不想的喊道：“小心！”
毒王之毒無色無形，防不勝防。
關鍵是中毒之後，即便是他，也沒把握解。
王戰反應已經很快，可他身上有傷，毒素入侵更容易，馬上就感覺內力凝固，血液流動遲緩，就連眼神都不太好，眼前的毒王出現一道道重影。
咣~
王戰搖搖晃晃，不到兩秒就倒下了。
納蘭景宏心裡發憷。
結果毒王壓根就不理他，繼續看向穆淵。
“這些人本可以不死，只要你讓穆江川出來見我，我雖然沒有解藥，但我可以利用藥神谷的藥材配製解藥，如果你再一意孤行拖下去，或許你保護了自己親弟弟穆江川，可你卻害死了這麼多人，還有什麼資格自稱正道，還有什麼資格說濟世爲懷？”
穆淵：“……”
衆人：“……”
但不得不說毒王這一席話，的確效果顯著。
很快就有人看向穆淵。
“穆谷主，三思啊。”
“穆谷主，這麼多條無辜人命，你一定要救救他們啊。”
“我兒子才三十歲，還沒娶媳婦兒，他不能死啊。”
“穆谷主……”
中毒者都是各大門派弟子、長老等，其中不乏崑崙、泰嶽等武林聖地傳人，當過半的人開始向穆淵發聲，這已經不是請求，而是逼迫。
“交出一個穆江川，能救活上百人，孰輕孰重，還望穆谷主三思。”
“姓馬的你在放什麼屁？你門人弟子是人，穆谷主的弟弟就不是人？那可是穆谷主的親弟弟啊，你讓人放棄自己親弟弟救你弟子？憑什麼？”
“死一個，救大家，這叫犧牲小我成就大我，不正是我們正道武林追求的正義嗎？”
“所以別人就活該犧牲，來成全你？”
“這件事本來就是因穆江川而起，現在只不過是要他親自出來給一個交代，指不定毒王念及舊情，不會取他性命，又沒說讓他去死，又能救了大家，豈不是一舉兩得。”
“簡直一派胡言！”
雖然很多人都希望穆江川站出來。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想，一時間，場面又混亂起來。
毒王冷笑道。
“穆大哥，你看？”
“……”
穆淵哪能不明白她什麼意思？
正道，邪道……只在人一念之間。
正所謂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幹壞事還是好事兒很多時候真的只是一個念頭差別，就促成了不可挽回的結果。
在涉及切身利益時，真正能捨己爲人的有幾個？
到多數都希望別人犧牲，成全自己。
這，就是人性。
絕大多數時候非常善良，生死攸關之際卻又經不起考驗的人性。
本來矛頭應該在毒王身上，可現在，那些爭執的面紅耳赤的人恨不得打起來，大殺四方。
救？
不救？
這是一個問題。
穆淵心情沉重，他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一面是各方武林豪傑，一旦出問題，對日後抗衡邪道大大不利，可穆江川是他親弟弟，血濃於水的親情。
捨棄任何一方，都不是穆淵想看到的。
毒王步步緊逼。
“我知道穆江川就在天寒山，誰能幫我找出來，我就給誰配製解藥，但我希望你能不要耍花招，時間久了可能邪道高手殺過來，你們一個個都還身中劇毒，呵呵。”
此言一出，大多數人都慌了。
他們中毒，穆淵已經壓制住，短時間不會有生命危險。
但是毒王再次出手，誰也無法保證自己還能活着，更何況邪道虎視眈眈，一旦毒王曝光天寒山此刻所面臨的困境，勢必會被一鍋端。
到那時，誰也無法倖免。
就連原本有些猶豫的穆淵也是一咬牙，聲音有些低沉道。
“別！我……這就叫他出來。”穆淵一臉痛苦，嘴角抽搐着，“但你必須答應我，幫所有人配製解藥。”
“可以。”
“大哥，我自己出來吧。”不等穆淵去叫人，一個老頭自己走出來，神情苦澀地看着毒王，搖頭輕嘆，“小月兒，你這……何必呢？”
“穆江川！一萬五千多個日日夜夜，你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嗎？”毒王突然情緒激動，抓住穆江川的脖子發出怒吼，“你爲什麼狠心拋棄我？爲什麼！”
哈哈哈！
“都在呢？”
“毒王問得好啊，你一個沒有任何內力修爲的普通人，爲什麼拋棄毒王，你有什麼資格？”
一陣冰冷的狂笑聲響徹天寒山，幾名血淋淋的弟子被丟在地上。
穿着黑色長袍，滿臉惡毒兇狠之人落在藥神谷大殿門口。
霎時，大殿裡氣氛緊張到極點。
穆淵虎軀一震，顫聲道：“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