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濠。
米其林餐廳。
庚龍陪宋朝歌用着早餐,“郭少還沒醒?”
“他可比你我自律多了。”
宋朝歌笑道。
照理說,像郭安樂這樣的名門公子,應該沾上驕奢淫逸的惡習,畢竟他們從出生開始,就註定不會有任何生活壓力。
可實際上,就算是作息,郭安樂都相當規矩,哪怕昨天在賭場玩到深夜,第二天依舊準時早起。
或許這就是豪門望族與暴發戶的本質區別。
“他去拜訪四太了。”
聞言,庚龍頓時恍然,也笑了下,“如果郭少真能與何小姐走到一起,勢必會成爲一樁美談。”
宋朝歌彷彿事不關己,“這種事情,也得看緣分,強求不了。”
庚龍點頭,哪能不懂這話的言外之意。
任何事情,都得做兩手準備。
郭氏小公子能和何小姐走到一起,肯定是三全其美的好事,這也是宋少帶郭小公子一起來濠江的根本用意。
可砝碼不能全壓在一個秤砣上。
“待會陪我去拜會一下賀首,不管人家這個時候願不願意見客,我們必須表示自己的姿態,這是禮貌。”宋朝歌道。
即使沒太多實權,但畢竟那也是濠江的最高首腦。
同時。
這也代表着宋少對自己的器重。
庚龍喜怒不形於色的“嗯”了一聲,越發覺得自己的選擇沒有錯誤。
“四太,這是我在週記珠寶淘到的一件小東西,週記的老闆說僅此一件,我對珠寶首飾也不在行,留在手裡沒有意義,四太是愛寶之人,這東西留在您的手裡,纔是最好的歸屬。”
四房別墅。
彬彬有禮的郭安樂遞過去一個古樸的首飾盒。
單是盒子,都是金絲楠木製成,可見其貴重。
“有心了。”
四太當然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沒有急於把盒子打開,也沒客套,讓保姆將禮物收下。
都是一地的名門望族,到了這個地步,完全沒必要再惺惺作態。
反正不可能拒收,不如大方收下。
“用餐沒?我讓……”
“多謝四太,我在酒店已經吃過了。”
郭安樂環視一週,自然而然的問道:“以卉呢?”
“她恐怕還在睡呢。”
四太當然明白對方登門的真實目的,一副無奈的模樣嘆息道:“這孩子從小被慣壞了。”
“女孩子多睡點覺是好事,對皮膚有好處。”
四太聞言笑了起來,調侃道:“沒想到你還懂這些東西。”
郭安樂謙遜的笑。
“去把小姐叫下來,告訴她家裡來客人了。”
四太隨即吩咐保姆。
換作是施茜茜,碰到不愛搭理的人,恐怕誰的面子都不會給,可何以卉與施大小姐顯然還是存在一些差別。
十多分鐘後,她走下樓。
牛仔褲,針織衫,似乎爲了圖方便,長髮隨意的用一根皮筋箍着,相當簡單的打扮,走在大街上,恐怕沒人能猜到她是何氏千金,可依舊讓郭安樂眼睛一亮。
“以卉。”
郭安樂站起身。
四太看在眼裡,笑容更加柔和,招呼女兒道:“快過來,安樂可是專程來看你。”
完美繼承了父母優良基因的何以卉走了過來。
“好久不見。”
郭安樂微笑,“好久不見。”
不得不承認,單純從視覺觀感,兩人看上去的確相當般配。
“安樂,我有點事,恐怕得出去一趟。”四太太歉聲道。
郭安樂立即道:“您忙您的,沒事。”
“卉卉,招待好客人。”
四太太囑咐女兒。
何以卉沉默的點了點頭。
衝郭安樂笑了下,四太太走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了兩個年輕人。
“吃早餐沒?”
何以卉問。
剛纔面對四太說吃過的郭安樂這時卻改了口徑,搖頭道:“還沒。”
不用何以卉吩咐,保姆立即去通知廚房。
“去餐廳坐吧。”
何以卉的態度不算熱情,但也絕對不算冷淡,很符合二人普通朋友的關係。
“怎麼突然來濠江了?”
“宋哥說要來濠江,我順道跟着一起過來玩玩。”
白色餐桌,二人相對而坐。
“這段時間,來濠江的人還真不少。”何以卉輕聲道。
郭安樂看着她,沉默了下,“你們家準備好了嗎?”
“家裡的事,輪不到我操心。”
何以卉答道,混血感十足的美貌臉蛋沒太多波動。
都是出身名門之後的人中龍鳳,有些事根本用不着藏着掖着。
“可你畢竟是何家的一份子,沒辦法置身事外。”
與郭安樂對視,何以卉笑了下,“我能怎麼辦?我就算想幫忙,也有心無力。”
“我或許可以幫你。”
郭安樂眼神誠摯。
何以卉臉色依舊沒什麼波動,問了句:“你有什麼辦法?”
“你們現在缺的就是資金,我可以說服我家,或許我家不足以幫你們度過難關,但還有港城的其他家族。”
“這些事情,你應該和我大姨她們去談,你昨天不是已經見過她們了嗎?難道沒有談攏?”
“我和何太她們沒什麼好談的,我只想和你談。”
郭安樂注視着那張始終無法忘懷的臉,“以卉,我只是不想你受到傷害。”
餐點上桌。
中斷了二人的聊天。
何以卉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
保姆們很有眼力勁,畢竟是在豪門工作,哪能缺察言觀色的本領,上完餐點後,沒有待在旁邊伺候,全部離開了餐廳。
“你想要什麼回報?”
郭安樂沒有拐彎抹角,很快道:“我可以去說服我家,但前提是得給我一個能說服他們的理由。”
何以卉淡淡一笑,也沒裝傻,“沒想到我還有這麼重的分量。”
郭安樂拿起刀叉,“你當然重要,畢竟全世界只有一個何以卉。”
郭安樂應該沒追求過女人,以他的身份,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他的語氣也很平靜,但不得不承認,這句話聽起來比那些花裡胡哨的甜言蜜語,更令人心動。
毫無疑問,這幾乎相當於告白了,可何以卉依然沒太強烈的反應。
“我只是把你當朋友。”
高情商的回覆。
換作低情商的人來,恐怕就會說我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郭安樂不爲所動,“沒關係,我們接觸的時間不多,只要時間長,我相信你會改變想法的。”
自信。
甚至可以說是自傲。
但作爲郭氏公子,確實有這個資本。
“可是我覺得,我很難改變。”
郭安樂不怒反笑,“不嘗試一下,以卉,你怎麼知道最後的結果?”
話說到這份上,彼此的意思,雙方都心知肚明。
郭安樂願意雪中送炭,前提是何以卉和他確定戀人關係。
他也的確需要這個理由去說服郭家。
當下很多豪門皆是如此,互相聯姻,強強聯合。
“以卉,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郭安樂問。
何以卉的確可以順着這個藉口去搪塞,可是她並沒有這麼做。
她無聲搖了搖頭。
“既然沒有,爲什麼不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
沒有任何鋪墊的直接表示情意,簡直不可理喻,但像郭安樂這樣的名門公子,不能夠用普通人的視角去看待。
像他們這樣的人物,註定是與普羅大衆不可等同的,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功夫去走正常戀愛的流程。
名門公子,遠不止他一個,就好比他的那些兄長,幾乎都是這樣,有些甚至是先結婚,後戀愛。
對於普通人來說,前後關係很重要,可對於他們這樣的人物,顛倒下也無妨。
“你和我四姐關係怎麼樣?”
何以卉突兀問道,聽起來有些有人摸不着頭腦,但郭安樂明白她的意思。
賭王的妻子就有四房,孩子自然不少,何以卉當然不是他唯一的女兒。
何以卉口中的四姐,是三房所出,巧合的是,嫁給了與郭氏旗鼓相當的港城許家。
毫無疑問。
這也是一樁政治聯姻。
雙方根本無任何感情可言。
政治聯姻,不代表最後一定得不到幸福,也有日久生情的例子,但遺憾的是,何以卉的四姐並沒有這份好運,夫妻之間的矛盾,別說郭安樂,鬧得就連普通民衆都有所耳聞。
“以卉,你不是你四姐,我也不是世恩哥。你沒必要拿他們做比較。”
郭安樂滿臉認真:“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會一心一意的對你。”
“可是我沒有辦法保證。”
郭安樂苦笑。
不得不承認,對方的態度,確實挺打擊人,但或許人就是這樣,他不僅不覺得生氣,相反越覺得這個讓他念念不忘的女子獨特。
“你對我哪點不滿意?”
郭安樂捏着刀叉。
何以卉搖搖頭,低頭用餐,沒有迴應。
不是不想理會,只是她的確說不出來。
沒有感覺就是沒有感覺。
感情又不是考試,哪有準確的答案。
郭安樂也沒再咄咄逼人,紳士的止住話題,安靜的用餐。
沒有久留,吃完一頓早餐後,郭安樂便提出告辭。
該表達的話,已經全部說出口,再糾纏不休,不是他的性格。
“以卉,我真的很想幫你,不管你怎麼想,我會等你。”
送他出門的何以卉沒有回覆,站在門口,目送他上車離開後,待了一會,然後轉身進門。
下午。
四太回家,第一時間就把女兒叫下來談心。
“你和安樂聊了些什麼?”
“他說喜歡我。”
“……”
女兒的耿直讓四太太一時都有些難以適從,過了一會,才道:“你呢?你怎麼回覆他的?”
“我對他沒有感覺。”
何以卉平淡且平靜道,就像陳訴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你……”
四太太一怔,頓時急道:“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對於安樂,媽咪還算了解,潔身自好,就算對比其他那些公子哥,也絕對稱得上佼佼者,他絕對是一個良配。”
何以卉注視着母親的眼睛,突兀道:“媽咪,如果我和郭安樂在一起,大姨她們會同意嗎?”
四太太語氣一滯。
“……當然會,她們有什麼理由反對?你大姨她們甚至還支持你們在一起。”
何以卉嘴角微微上揚。
“那媽咪你呢?”
四太太一時間竟然有點不敢面對女兒的眼睛,她躊躇了下,拉着女兒的手道:“卉卉,你或許現在不喜歡安樂,但那可能是因爲你們相處的時間不夠。媽咪是過來人,我們女人追求的是什麼?無非是一個溫暖的港灣。媽咪看得出來,安樂那孩子是真心喜歡你,你要是和他在一起,他一定會對你好的。”
何以卉不再說話,只是注視着母親。
四太太被看得很不自然,握緊女兒的手,“昨晚我和你大姨她們都聊過了,你說的對,這次的麻煩,比我們想象的都要嚴重,卉卉,坦白跟你講,單靠我們家自己的實力,或許是保不下賭牌的……”
“很重要嗎?”
四太太一怔,像是沒聽清,“你說什麼?”
“賭牌本來就不是我們家的,就算失去了,又能怎麼樣?”
四太太發愣,然後勃然大怒:“你在胡說什麼?!賭牌本來就是我們家的!濠江能有今天,我們何家做了多大的貢獻?!何以卉,你是不是忘記了你姓什麼?!你說出這樣的話,對得起你爹地嗎?!”
何以卉沉默下來。
四太太呼吸短促,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過激,調整了一下情緒。
“剛纔的話,媽咪就當沒有聽到過,你要明白,我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因爲何家。沒有何家,我們什麼都不是。”
何以卉默不作聲。
“媽咪在和你說話,你聽到了嗎?”
四太太嚴肅道。
“聽到了。”
何以卉終於有了反應,抽出被母親握着的手,“我想出去轉轉,可以嗎?”
四太太蹙眉,猶豫了下,道:“讓保鏢跟着。”
“我不會亂跑,這個節骨眼,應該沒誰會與何家撕破臉。”
四太太抿了抿嘴,終究還是沒再逼迫。
“早點回來。”
“謝謝媽咪。”
留下一句,何以卉站起身,朝外走去。
四太太攥緊手,望着女兒的背影,不禁有些心疼。
可女人終究是要經歷這一步的。
她伏低做小了大半生,才終於等來了揚眉吐氣的機會。
只要成功化解這次危機,她這一房,必將聲勢大振。
念及此,四太太的心腸逐漸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