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天含沙射影的話，不僅是讓夏長老是否尷尬，石長老也表情一滯，不由的陰沉下來……
至於羅天，這番話就像是誰也沒針對一樣，瞪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頗有一種就事論事的調調。
夏長老話到喉嚨，咯吱咯吱的呼出一口氣，愣是被羅天搞的說不下去了。
而在場其他人，特別是瑤仙子，不由的替羅天捏了一把汗。
如果是別的地方說這話，恐怕早就被責罵了。
偏偏是羅天，眼下，無論是石長老還是夏長老，心裡對羅天的立場還有一些期待，如果作爲靈韻的弟子，而且是第一個男弟子，從此以後能夠站在自己這邊……
往後靈池，豈不是就真的能夠爲所欲爲了？
有這想法的，不光是石長老，夏長老也是同樣。
只是，羅天的直男模樣，讓她們心頭都猛地一抽。
羅天就像是根本沒在意那般，繼續問道。
“如此說來，夏長老以前也是一個凡人嘍？”
夏長老眼睛一睜，立刻說道。
“那是以前！”
羅天對這種將自己過去完全拋棄的人，沒有任何好感。
一個人，無論好壞，做事是否得當，說話讓人聽着舒服不舒服，這些其實很大程度上都是小事，但是，若一個人遺忘自己的過去，不承認出身，就像下界很多在大城市發了財或者混得好之後，極力把自己包裝成所謂的貴族，不敢與人提起自己曾經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人。
在羅天眼裡，夏長老就如同這樣的暴發戶。
“我也沒說是現在。”
羅天目光微冷道。
“敢問石長老，你未入仙門之前，是凡人麼？”
羅天話鋒一轉，直接將矛頭對準石長老，這是誰都沒想到的。
瑤仙子心頭一抽，替羅天開始擔心。
瑤仙子哪裡知道，別說石長老了，就連被稱爲仙界共主的聖主，羅天也沒有絲毫畏懼。
而羅天眼下的囂張，恰巧是靈池最有權勢，最厲害的靈韻作爲後盾……
靈韻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看着羅天囂張的模樣，心裡居然有一絲絲的溫暖，總好過，自己出關以後，見不到愛人更好，哪怕是有人質疑自己對弟子偏心，靈韻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石長老沒想到羅天居然膽子大到直接對自己開炮，微微轉過頭，深深的看了羅天一眼道。
“倪師侄看起來對我等的身世都很感興趣嘛，倒是不知，你從何處來？”
羅天眉頭微挑，拱了拱手道。
“不敢，弟子自然是從凡間來。也不能說是對你們的身世好奇吧……”
石長老眼睛微眯道。
“哦？那倪師侄問這些無謂的問題，到底意欲何爲？如果我沒記錯，紅衣長老可在你入門之時就調查過你的身世，即使是從凡間來，也要身世清白，纔可入我靈池！你嘛，更要嚴厲許多，聽說，紅衣長老還專爲你設下限制，等到開山大典之時，你通過了測試，才能入靈池仙門。這測試，倒也不難，只要是勇敢堅毅，天賦上佳的弟子，都能通過我們專門爲你設置的考驗！”
石長老一番話的信息量巨大，羅天聽後卻只是淡淡的一笑。
話裡無形的透露出，紅衣此前針對過自己。
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石長老的敵人，無疑是紅衣，如果紅衣和羅天也成爲敵人，那麼石長老和羅天，在利益同屬上就應該是朋友。
稍微有一些繞，況且，石長老這種老的成精的人物，絕不可能直截了當的對羅天拋出橄欖枝。
石長老也相信，如果羅天一定能夠聽懂這裡面的含義。
敵人的敵人，既然我們有共同的敵人，何不一起堅定立場？
這種沒說出口，卻都明白的話，稱之爲內涵……
羅天能夠有勇氣站出來，況且，還是靈韻親自帶回靈池的弟子，石長老不相信會是一個蠢人！
羅天也知道，自己想要完全扮豬吃老虎是很難的，自己來到靈池，就是一種異類，今天不被注意，總有一天也會把自己牽扯進來。
不過，要說石長老精明，這精明不僅僅體現在暗語上面。
敵人的敵人是自己的朋友不假，但是，沒說這樣的朋友，就一定會站在自己這一邊。
所以，石長老還向羅天透露了一個信息。
在開山大典的考驗中，規矩和考驗內容，是她們來定的！
這句話換個角度看就是，開山大典能不能過，我說了算！
聰明人都能聽明白，更別說羅天了……
然而，石長老可能永遠想不到，羅天對什麼開山大典，根本就沒放在心上過。
來靈池，也只是權宜之計，最主要還是捨不得美嬌妻靈韻，當然，也和瑤仙子有着莫大的關係……
誰讓當時就那麼巧，被瑤仙子碰見了。
如果羅天一走了之，怎麼解釋身邊出現一個男人這件事？
紅衣和白凝聽了石長老的話，兩人都同時面色一變，心裡暗罵石長老卑鄙！
其實，羅天在入靈池的第一天，就已經被很多人注意到。
這裡面，不光是石長老等人的暗中觀察，還有紅衣和白凝的主動接近，可以這麼說，如果羅天只是一個普通弟子，白凝和紅衣也不會那麼快就接觸到羅天。
接觸羅天的目的，一方面是要搞清楚羅天的來歷，另一個方面，也是好奇的緣故，畢竟，羅天是第一個男弟子。
還有一些私心，自然就是想要有意識的拉攏。
至於，後面發生的這一切。
特別是紅衣和羅天之間這種無法明說，卻又真實存在過的東西，兩人都很默契的沒有提及，裝作沒有出現過一樣。
這反而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而石長老等人，不是沒想過接觸羅天。
只是，在知道羅天入靈池以來，先是被紅衣帶走，後面又被白凝指派做事，如果再接觸，已經錯失最好時機，況且，她們也有自己的傲氣，羅天雖然是親傳弟子，也沒重要到，非要自己先來靠近拉攏！
靈韻呢，對這一切自然是心知肚明。
不過，不管是出於對羅天的信任，還是其他，她都沒有戳穿過。
或許會好奇，瑤仙子也是靈韻的弟子，爲何沒人拉攏？
難就難在，瑤仙子誰也不敢去拉攏。
作爲少宗主，也就是宗主的繼承者，去拉攏，不就是在告訴靈韻自己是有私心的麼？
所以，兩方在明爭暗鬥期間，瑤仙子的表態，往往是作爲宗主的發言人出現的。
誰也沒傻到，要得罪瑤仙子，自然，也沒人去故意拉攏，友好相處，保持距離，反而讓瑤仙子在靈池之中，處於一種較爲超然的存在，也經常成爲解決矛盾的仲裁者。
羅天就明顯不同了，所以，不管是紅衣的先下手爲強，還是石長老現在的拉攏，都在逼迫羅天做出選擇。
只是，紅衣的態度早就發生了改變，白凝呢，也瞭解到羅天的爲人後，沒有過分的要求，反而讓羅天覺得舒服。
錯就錯在石長老的這種態度，羅天是一個對威脅非常敏感的人。
石長老看似拉攏的背後，隱藏的是對羅天的威脅，羅大少聽了這話，能忍？
“無規矩不成方圓！”
羅天清聲道。
“既然是要拜入仙門，考驗測試就應該有，誰也不能例外。想來，當年石長老也沒少走這一遭吧？”
石長老眼睛微眯，有些弄不清楚羅天說這些是什麼意思，不過，眼中還是閃起十分自信的光芒。
“這是自然，一入仙門，便是了卻塵世煩憂，不僅要練身，還要練心，如果缺少悟性，就算天賦極佳，也容易夭折！我入靈池將近千載，當年就是老宗主對我進行的考覈，或許是緣分，當日千人蔘加，唯我一人被收入靈池！”
說到這裡，石長老故意停頓了一下道。
“我猶記得那日的情景，我不過是一介凡人，那千人之中，不乏比我天賦更高的，也有不少之前就練習過仙術的，偏偏是我，能入師姐之眼，你可明白這是爲何？”
羅天微微一笑，搖頭道。
“弟子不知。”
石長老笑道。
“有時候，人和人之間是有眼緣的，倪師侄！”
羅天聽後立刻會意，不由大笑起來。
石長老問道。
“倪師侄何故再次發笑？”
羅天一邊搖頭，一邊看着石長老道。
“我只是笑你們忘恩負義，笑你們的自以爲是！”
頓時，空氣驟然緊張，石長老本來覺得和羅天溝通的挺自然的，沒想到，羅天卻是狗脾氣，說翻臉就翻臉，翻臉之後，就開始大罵。
還別說，這一罵，把石長老都有些罵懵了……
臺下的弟子導師們，個個都瞪大眼睛，眼裡有不解，還有害怕。
臺上，紅衣的眼裡閃起一抹火焰，旋即隱藏起來，白凝愕然，瑤仙子驚訝，靈韻呢，依然平淡的似一汪靜泉……
別人不知道羅天的脾氣，靈韻卻見怪不怪了。
在石長老說出對羅天的威脅，還有對凡人的不屑時，靈韻就知道，註定是這個結果！
要知道，羅天可是狂到，上了昇仙臺，對各路神仙非打即罵的，眼下，雖然沒有修爲，可也不會怕你一個小小的石長老不是……
只是，靈韻也在時刻準備着，萬一石長老忽然氣急，對羅天動手，自己能第一時間出手相救！
在短暫的沉默後，石長老眼波一閃，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出手。
這反而讓羅天心裡有些不舒服，他其實更想看見石長老暴怒，然後跳起來對自己喊打喊殺，靈韻呢，肯定會趁機出手相助，繼而打壓石長老……
不過，石長老卻穩了下來，被羅天這麼罵了一通，就像白了似的，扭過頭去，裝作沒聽到，彷彿被罵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
羅天微微挑眉，看了看靈韻，正巧靈韻也看見了羅天。
兩人視線相對，都看出對方的意圖。
靈韻多少對羅天還是擔心的，便偷偷的向羅天遞去一個眼神，示意他稍微低調一些。
雖然，眼下靈韻已經突破，收拾石長老已經不在話下，可是，靈韻也知道，自己總不能一直在羅天身邊，羅天也不會始終在自己眼前，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石長老認慫，這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夏長老十分不忿，羅天的這個行爲，幾乎是跳起來打臉了，身爲石長老麾下的一員，她坐不住了。
眼見，夏長老準備起身和羅天干仗時，石長老卻大手一揮，擋住了夏長老起身的動作，遞去一個滿含深意的眼神後，沒有人再有動靜。
既然石長老不上鉤，羅天也沒辦法，只好繼續說下去。
“可能大家都好奇，爲什麼是忘恩負義，怎麼又算自以爲是？”
羅天一邊說着，一邊在大殿之上來回踱步，每說到這兩個詞的時候，就看一眼石長老，針對之意，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怪就怪在，石長老面對紅衣一句話就會跳起來出手，可是，面對羅天時，卻低調的像一個小蟲子，被意有所指，也絲毫不在意……
這種幾乎被人指着臉罵的丟臉行爲，居然被一個剛入靈池不久的弟子身上實現了。
這一次，羅天在靈池是真的闖下了自己的赫赫威名……
當然，這都是後話。
羅天見撩撥石長老無果，便沒有再理會，總不能真的站在別人面前，指着石長老鼻子大罵吧。
就算羅天想這麼做，也要考慮考慮靈韻的感受不是……
“忘了自己曾經吃的是凡間的五穀，忘了自己喝的是凡人的奶水長大，忘了自己生於凡間，長於凡間……呵，如果修仙就是要拋棄過去，那倪某覺得，修仙不是進步，反而是忘恩負義者的仙界！”
此話一出，滿殿譁然。
羅天嫌棄不夠勁爆一般，繼續說道。
“自以爲有了一些實力就能主宰一切，自以爲入了仙門，就高人一等，自以爲活的久些，就成了仙，殊不知，人老必妖，忘了初心不是人，還有口氣，算不得鬼，卻沒良心，算不上仙，似人非鬼，自己敢稱自己爲仙麼？”
羅天一通大罵，罵的那就一個酣暢淋漓，痛快至極。
而石長老，也在罵聲之中，臉徹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