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那個人要約我出去。我不敢，便跟姜成說了。姜成反倒非常贊成我去社交。我不想去，他非要讓我去。然後我便去了。那個公子哥好像是姜成一箇舊友的兒子，他對我很好，很溫柔。當時我覺得，如果有個哥哥，大概就是那樣的吧。”
胡曼回憶往事，喃喃自語，黎成澤靜靜聽着，那是他沒有參與過的，胡曼的人生。
“可是突然有一天，姜成從外面回來，抓住我的頭髮就打我。說我和我媽媽一樣，就會背叛他。他把我打得很慘，後來還把我關起來。姜成把我關到臥室裡。姜蕊來看我，她給我送飯，說一定會幫我的，讓我叫她姐姐。我覺得她對我很好，真的把她當成姐姐。她是姜成的親生女兒，她去給姜成說，姜成應該會放過我。姜蕊告訴姜成，說要帶我出去住，說她自己住孤單。姜成同意了。姜蕊把我從姜家的臥室帶出來，帶到了一個比臥室還要可怕的屋子裡。”
胡曼說着，閉上了眼睛，似乎回想起來，都覺得害怕。
她的身體又開始發抖了。
這次發抖比以往都要聚類，胡曼好像是在抽搐一般，她眉頭緊鎖，整個人都陷入一種巨大的悲傷當中。
黎成澤拍着她的背部，親吻她的額頭，一下，又一下。
“曼曼，不要閉眼，睜眼看看我，我在呢，你別怕！”
黎成澤看着胡曼的狀態，心疼得不行。
胡曼沒有說完，但是黎成澤現在已經想把姜成和姜蕊給撕了不行。
黎成澤伸手撫摸胡曼的臉，拇指不停地摩挲着，他覆在胡曼的耳邊，低聲喚着她的名字。
胡曼深呼吸了好幾下，這才感覺緩了過來。
“我沒事。”
“不想說就不要說了，是我不好，是我的錯。”
黎成澤想要知道當年舊事，他想對症下藥，想知道胡曼到底和姜蕊是什麼關係，想知道胡曼的心病到底在哪兒。
但是他看到胡曼痛苦，他就心疼，又不忍心讓胡曼這麼痛苦。
總之，他很矛盾。
胡曼輕輕搖頭，“不，我要說，我知道你爲我好。讓我說吧，說出來，就解脫了。”
黎成澤沒有再說話，他只是把胡曼摟得更緊，大手按在她的後心上，給胡曼以撫慰。
“姜蕊把我關到一間地下室裡。黎成澤，你在那種黑暗的地下室裡待過麼？沒有窗戶，四周都是牆壁。只有一扇門，很黑，很黑，黑得嚇人。明明是很小的一間屋子，只要關上了門，就變得很大，好像一個黑洞一般，把人吸住，不能動彈。她把我關了很久，久到我都已經不會說話了，才放我出去。出去之後，便問我，那個男人在哪兒。她問的是那個公子哥。我並不知道那個公子哥在哪兒，他只是約過我，吃過幾次飯，帶我看過幾次電影，他大概覺得我是小孩子吧，喜歡給我買蛋糕吃，但是從來沒有多說過什麼。所以我壓根對他一無所知。姜蕊以爲我知道，卻不告訴他。她把我送到精神病院，讓大夫給我做電擊。”
胡曼喃喃講述着過去的事情，她語速很慢，很慢，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起伏。
好像真的控制了自己的心緒一般。
但是黎成澤聽了，卻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意。
胡曼此時已經不發抖了，他卻被氣得瑟瑟發抖。
胡曼接着說道：“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公子哥，其實是姜蕊的男朋友。他通過姜蕊的手，騙走了姜家一大筆財產。但是姜蕊卻告訴姜成，是我偷了銀行保險櫃的鑰匙，交給了那個公子哥。我根本沒有做，姜蕊把她做的事情誣陷到我身上。姜成以爲是我，就打了我，把我關起來。而姜蕊，因爲當時她沉迷賭場，姜成把姜蕊的信用卡全部停掉，又有消息稱，姜成還有一個女兒要回國，繼承父業。姜蕊急了，便準備和那個男人拿了姜家的財產就一起離開。但是沒想到當時那個公子哥拿到錢之後，卻獨自一人跑了。不知道他跟姜蕊說了什麼，姜蕊竟然以爲我知道那個男人在哪兒。姜蕊讓大夫給我做電擊，做了好幾個月，我壓根不知道那個人在哪兒，根本不知道怎麼說。後來，我便編了個地方，說那人去了香港。姜蕊纔算作罷，沒有再給我做電擊。但是她卻一直關着我。後來姜成想起我來，讓我回家。我當時不知道怎麼了，回家之後，也總是把自己關起來。就那樣，我深居簡出，直到十八歲。那幾年，姜蕊一直在找那個男人，找不到，便拿我撒氣。我一直忍着。直到十八歲的時候，她把我賣掉……”
胡曼說到這裡，沒有再說，黎成澤卻是已經知道後來的事情。
姜蕊把胡曼賣掉，胡曼逃跑了，遇上了他，於是兩人有了那一夜。
黎成澤已經出離的憤怒了，他現在恨不得去殺了姜蕊來泄憤。
胡曼看着黎成澤的猩紅的雙眸，她擡手捧住黎成澤的臉，細嫩的手指拂過黎成澤臉上每一寸每一處。
“黎成澤，幸好是你，真的。那一夜，幸好是你。”
胡曼心中有萬分慶幸，如果不是黎成澤，她恐怕不敢說出當年舊事。
那段日子，在她和心理醫生的共同努力下，塵封起來，不去碰觸。
是黎成澤，讓她有膽量，有血性，去碰觸舊的傷疤。
甚至敢於去揭開這道傷疤。
幸好是黎成澤，幸好現在，她有黎成澤。
黎成澤本來是想要醫治和拯救胡曼的，但是現在，他看到胡曼眼中的悲憫神色，反而自己像是那個需要治療和拯救的病人。
黎成澤握住胡曼撫慰他的手，放在嘴邊，一下又一下地親着，很鄭重其事。
胡曼抿了抿脣，像是在笑，“黎成澤，真的，很感謝你，也很喜歡你。”
黎成澤抱緊胡曼，低聲說道：“應該是我感謝你。”
人和人之間，能量不是單方面的給予。
胡曼感激黎成澤拯救了她。
但是黎成澤何嘗不是這樣覺得？
如果沒有胡曼，他恐怕也不是現在的黎成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