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施俊的怒,伊祥軒總是心情鬱悶。白絲絲卻無所謂,也勸伊祥軒不要在意。但伊祥軒心裡總是不舒服,他不想失去施俊這個朋友,也不想與白絲絲拉開距離。於是,在學校,伊祥軒總是小心翼翼地刻意與白絲絲保持距離,看着施俊去和她套近乎,自己卻裝得沒事人一樣。但是回到家裡,只要白絲絲過來玩,伊祥軒就開心得像個剛得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改往日的沉悶。他自己也覺得奇怪,難道他的骨子裡,隱藏着歡笑的成分,只是自己以前都沒有現嗎?
這天是伊劍凡的頭七,沒有鋪張。只是伊、林兩家人聚在一起,在家裡做祭禮。伊祥軒也特地請假沒去上學,只爲在家拜祭父親。
這些天,因爲有了白絲絲的陪伴,伊祥軒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若不是母親提醒,他都忘了已經是父親的頭七。
“媽媽,”跪在靈牌前的伊祥軒輕聲問,“今天,是爸爸死的第七天嗎?”
林映茹回答:“是按天干地支算的,我也不懂,但是大師算好了說今天是頭七,你爸爸會回來看我們的。我們做這些,就是迎接他回來。”
伊祥軒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看着父親的遺像。父親還是那麼慈愛地看着他微笑,彷彿這世間的衆多紛擾都與他無關。確實,他已經去世了,看不到也聽不到,怎麼還會爲這些凡塵俗事煩惱?
爺爺看着伊劍凡的遺像,嘴脣微微顫抖,不知在念叨什麼。叔叔嬸嬸和小辰在一邊燒紙,母親林映茹則在準備今日的獻祭物品:一碗豬肉,肥瘦相連,還帶皮,意爲一年四季有肉吃,啥都不缺;一碗沙糕,點了紅點,意爲吉祥如意;一碗雞蛋羹,不放姜據說放了姜,鬼魂就會被姜味嚇住,不敢來吃,意爲不管死者在哪裡,家人都會給他留好吃的,這碗熱雞蛋羹是暖心的;還有一碗米飯,倒扣成半球形,上面放了紅綠絲,一顆紅棗,幾粒花生,意爲只要家裡有口吃的,絕不會讓死者餓着,讓他以後放心,只管來家裡吃飯。
一些親友被邀請來,伊祥軒的外公外婆也來了,陪着他爺爺在一旁說話,順便幫着招呼客人。客人們獻上一束菊花,對遺像鞠躬敬禮,又與林映茹母子交談幾句,以示安慰。有的人還特地給伊祥軒一個紅包,據說是“壓長zhǎng錢”。伊祥軒不明白,林映茹就告訴他說,這是規矩,未成年孩子的父親死了,傳說鬼魂會拖住孩子,不讓孩子長大,而且會想帶孩子走。有了這些錢,晚上睡覺放在枕邊,就可以避免被帶走。
伊祥軒並不相信父親的鬼魂真會來帶自己走,但是他相信父親即使去了另一個世界,也還是愛着自己,會來看自己的。他看着這些特製的紅包,全是大紅的光面紙,上面有燙金字:福緣,還有一隻有點像麒麟的動物,手拿一個令牌,大概意思就是守護孩子的了。紅包裡裝的錢有一百二百不等,還有個別大方的,給了五百。伊祥軒的爺爺和叔叔嬸嬸,外公外婆也都分別給了,伊祥軒一一拜謝,也來不及去看裡面裝了多少錢。
“壓長錢”是這裡流傳多年的風俗了,沒有得過“壓長錢”的孩子也沒有被鬼魂帶走,只是一般孩子小小年紀就死去一位至親,剩下的那個長輩要單獨撫養他很不容易。這些錢,其實也就是大家湊起來幫助單親家庭給與孩子的一點幫助。只是年代久了,不管死了丈夫或是妻子的這家人經濟狀況如何,來探望的人都會給孩子送上一份“壓長錢”,表示慰問和關心。
今天請來的客人,伊祥軒大部分都認識,他們是母親和父親的親戚和朋友,也有公司裡的那幾位董事和各部門經理,代表自己,也代替全部門獻花,給伊祥軒紅包。伊祥軒手裡拿不下,就把紅包堆在自己身邊,好騰出手來,雙手接過別人遞給的紅包,然後點頭躬身致謝。
有那麼一會,客人都做完程序,要麼瞻仰遺照,回憶往事,要麼和林映茹及伊祥軒的爺爺或是外公外婆等人閒聊,不過是些安慰之詞,以及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之類的套話。伊祥軒以爲不會有人來了,就揉了揉跪疼了的雙膝,準備起來。
忽然,伊祥軒看到有個女人朝這邊走過來。他擡頭看去,那個女人穿着黑色的大衣,繫了一條大紅的絲巾,看上去非常妖豔。她大衣下面穿了條白底黑點的裙子,一雙黑色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卻毫無聲響。女人大概三十四五歲年紀,頭燙成長長的大波浪卷,別了一枚小巧精緻的蝴蝶卡,碎鑽閃閃光。女人的臉很白,細心地描過眉,眼睛也化了妝,只是那雙美麗的大眼睛似乎總是飽含憂傷,卻又彷彿很遙遠。她算不上大美女,但給人一種秀麗的感覺。而嘴脣上那紅豔的脣膏,和她蒼白的臉色與黑色大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加上漠視一切,滿不在乎的神態,讓伊祥軒感到一陣陣的冷。
伊祥軒盯着這個女人,他不認識她,也不知道她是父親還是母親的朋友。女人悄無聲息地走過來,看了一眼伊劍凡的遺像,低頭鞠了一躬,拿了一支白菊花放在遺像前面的桌臺上。伊祥軒記得之前沒看見她拿着花,現在那花是怎麼來的,他也沒看清楚。大概是藏在大衣裡吧,一支花而已。
女人獻完花,在伊祥軒面前蹲了下來,伸出那細長而淨白的手去撫摸伊祥軒的臉,說:“小軒,你要好好讀書,快快長大。你爸的心願,就要靠你來實現了!”
女人沒有給伊祥軒紅包,說完就站了起來,轉身離去。看着她的背影,伊祥軒覺得有些熟悉,卻不知道是誰。他忙叫過母親來,指着門口問:“媽媽,那個阿姨是誰呀?”
“嗯,哪個阿姨?”林映茹正忙着招呼客人,告訴他們晚上在哪個飯店吃飯,聽見伊祥軒問,就轉過來問他。
伊祥軒指着門說:“就是剛纔來獻花的那個,哎,已經走了!”
林映茹沒有看到伊祥軒說的那個女人,就對他說:“走了就算了。你先休息一會,六點,我們去飯店吃飯。”
“哦。”伊祥軒答應着上了樓,又趕快跑到露臺上去看外面,依然沒有那個女人的影子。奇怪,她到底是什麼人呢?guanm,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