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之語》這周仍然收了300萬的票房。”
周覽把過去一週的票房數據拿給周雲看。
從戛納回來一個星期之後，業內對《落葉之語》的票房關注度越來越大。
這也是一個很稀奇的現象，一般來說，一部快要下映的電影，不會引起業內對票房數據的關注了。
可是《落葉之語》的票房數據走勢很不正常。
已經連續兩個星期維持在40-60萬之間的日票房，沒有跌落的跡象。
這種神奇的走勢，讓各大電影公司和票房數據分析公司感到疑惑。
單日數十萬的票房當然不算什麼，可連續兩個星期都維持着這個數字，就有點恐怖了。
對一部文藝片來說，這樣的走勢似乎有長線收割票房的可能性？
周覽說：“宋遲他的公司買下了我們帶到戛納去銷售的三部電影在國內的發行權，現在正在做《花開無果》的前期宣傳，噢，他們也準備給這個電影改個名字，說是覺得太土了，吸引不了觀衆，他們是挺認真的想要研究一下，能不能夠在國內院線發掘出一條文藝片的宣發渠道出來，其實像《花開無果》這種電影，不到兩百萬的製片成本，宣發控制得好，院線上能夠拿個七八百萬的票房就能回本，這就能讓它進入盈利，只是這種新人導演，又沒有明星出演的小成本文藝片，往往拿不到超過1%的排片，在被觀衆知道之前就會下映，當然，即使有觀衆知道這部電影，也不會走進電影院去看。”
“他們現在找我們一起在做高校大學生的宣傳渠道，以大學電影愛好者社團爲基礎，舉行放映活動，但是這種點對點的形式呢，非常耗人工。”周覽繼續說，“如果想要在一個月之內把主要票倉城市的大學走一遍，至少需要一個兩百人的團隊來專門跑這個事，效率很不高，但這確實也是一個新路子，目前人手不足，只能先選十幾所高校做試點，看怎麼做。”
周雲說：“如果這樣的宣傳好做，那些電影公司早就開始做了，只是，對於這種沒有宣傳點的文藝片來說，想要讓影院提高排片，讓它在影院上映的時間久一點，給口碑一點發酵的時間，前期的口碑和目標觀衆的宣傳非常重要，關鍵是如何做好這一點，我倒是覺得，要找那種平時就愛在社交平臺上分享自己觀影感受的人，不是有個詞叫自來水嘛，如何讓可以成爲自來水的觀衆提前看到這部電影，然後讓口碑提前發酵，更有針對性一點。”
周覽點頭：“現在就是在摸索呢，吳成寶跟宋遲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如果這條路真的走出來了，形成了一個可以複製的渠道，那文藝片的春天就真的來了。”
“是啊，讓投資者看到文藝片可以盈利，讓影院看到文藝片可以穩定地產出票房，這樣，它纔不會僅僅依賴於導演本身的創作堅持，偶爾地冒出來一兩部。”周雲說，“但真的很難。”
“《落葉之語》現在票房已經很成功了，可惜，在業內眼中，這部電影之所以能成功，是因爲你主演，再加上薛琴的另一部電影《幕後》上映在前，積累了不少粉絲。”周覽說，“大家總是喜歡在電影內容之外去找它成功的因素。”
“因爲大家永遠也不知道，觀衆到底喜歡什麼內容。”周雲笑說，“大家都喜歡找更穩定性的規律嘛，但內容……除非你抄襲，否則也很難複製成功。”
“說是這麼說，跟風的還是很多，總是能蹭到一點的。”
電影這一行，風險大，而內容好不代表就能賣座，所以，看到哪部電影大賣了，就跟着對方的題材做一部，至少它證明，觀衆愛看這個題材。
不懂內容的投資方太多，而懂內容的，也沒有幾個有信心這個內容就一定能拿到好票房。
說白了，中國電影市場進入“大市場”的時間還不多，各家電影公司頂多也就二三十年的運營念頭，一直都在跟着市場變，卻還沒有養出一批真正懂內容、懂市場的人。
所以，爲什麼這一行非常看“人”。
尤其是獲得過成功的人。
因爲他成功過，哪怕你也不知道他爲什麼成功，可你會相信一點，他總是有點什麼東西，才獲得了成功。
你不知道沒有關係，只要他有。
周覽說：“範德尚導演那邊約你的時間去試鏡，下週你可以嗎？”
“我可以，如果沒有別的工作安排的話。”周雲說。
周覽：“沒有，就一個雜誌拍攝，很簡單，其他的工作我都給你推了，你這段時間一直在大衆視野中待着，曝光太大了，消停會兒吧，不然容易引起大家的厭惡，一個天天在你眼前晃悠的人，你再喜歡也會膩的。”
周雲點頭。
“那就好，聽你安排。”
“這兩個月，我也不給你接曝光大的工作了，這半年來你的曝光太大了，所以，拍雜誌、廣告這些都OK，我會盡量把你代言的廣告都集中到這段時間拍掉，節目什麼的都先不上了。”周覽說，“等你補拍完《歲》，再看情況，給你接幾檔節目，出現在大家面前。”
周雲說好。
到目前爲止，她今年的剩餘時間仍然沒有拍攝計劃。
“還有就是，如果你拍完《歲》，仍然沒有拍攝計劃的話，我準備跟嶽海那邊溝通，看能不能把《花城》放在今年下半年拍了。”周覽說，“否則，這個大部頭的拍攝時間很長，如果今年不拍掉，明年你的時間就會很緊張了，《殺曲》和《女殺手》的續集很有可能都會在明年拍，除此之外，還有《偶像複製體》、李清照電影和那部西班牙電影，明年你可能一口氣要拍五部電影，有點恐怖。”
周雲眼睛都瞪大了。
“哇哦，能實現嗎？”
“再看吧，反正現在沒有一家來找我們預定檔期。”周覽說，“目前簽了約要拍的也就是那部西班牙電影，不過，人家不是還在籌備嘛。”
周雲：“覽姐，你讓人幫我找一些李清照的傳記和採訪，我想提前準備起來了，這是我第一個飾演的有歷史原型的角色，要做的功課有點多。”
周覽：“好。”
——
和範德尚第二次見面，是在範德尚自己的製片公司。
試鏡花了整整一天，從做造型到試戲，周雲從頭走了一遍。
很久沒有走過這樣的流程，整個過程，範德尚都一言不發，反而是他的製片人一直在說話，讓周雲不至於在格外的沉默中太尷尬。
周雲心裡面有點緊張。
她本來對演這樣一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就感到緊張，範德尚又一直一言不發，面無表情，讓周雲心中沒底。
相比起來，製片人閆震對周雲就熱情多了。
閆震知道範德尚找了周雲來試鏡以後，驚訝得不行，畢竟周雲這種級別的女演員，在國內基本上都不再試鏡了。
當然，他也非常地希望最後能夠跟周雲合作這部電影。
人物傳記本來就是一個票房前景不高的電影，即使是範德尚做導演，也很難找到投資。
尤其是在《謀算》這部電影在戛納口碑遇冷的情況下，更是讓找投資之路困難重重。
如果最後能夠讓周雲加盟，主演這部電影，投資的問題肯定能解決。閆震畢竟是一個製片人，跟範德尚這種大部分時間都在悶頭弄自己作品的導演不一樣，他對圈內的瞭解和信息的掌握都更加全面，也更加前沿。
這幾年，周雲在演藝圈女演員中一騎絕塵的上升趨勢讓閆震一直想要向她拋橄欖枝。
不過，因爲範德尚之前一直在忙《謀算》的製作，他的精力也基本上都放在範德尚的作品上，在範德尚點頭前，他是不會越過範德尚去用一個女演員的。
閆震跟範德尚的合作關係十分深厚，原因之一就是閆震一直非常地尊重範德尚。
一般，像範德尚這樣的名導，都會有自己固定合作的製片公司和製片人。
他們的工作，就是幫這些導演們解決所有的麻煩事，讓電影能夠順利地拍出來。
在這方面，有的製片人會對內容干涉得多一點，包括演員陣容都要干涉，而有的製片人，非常尊重導演的創作意見，基本上不干涉，完全充當一個大管家的角色。
——
試鏡結束以後，周雲去化妝間卸妝。
閆震過來敲門。
“小云。”閆震來跟她打招呼，“今天辛苦了。”
“沒有沒有，你們辛苦了。”周雲因爲正在拆頭飾，就沒有站起來，從鏡子裡對閆震微笑，“閆老師，很高興今年認識您。”
閆震作爲範德尚的御用製片人，除了給範德尚做製片之外，他也和餘江行一樣，經常給一些新人導演、不知名的導演的片子做製片人。
電影圈其實不大，很多時候，彼此之間都互相幫助。
周雲雖然沒有跟閆震直接接觸過，但她聽宋遲提起過他。
在拍《無爲者》的時候，閆震就擔任了製片人之一，給這個片子幫了不少忙。
閆震走到周雲身邊，詢問道：“小云，你覺得這個劇本怎麼樣？”
周雲說：“很喜歡，很紮實，尤其是對李清照幾個重要人生節點的處理，我本來以爲這會是一個全景式的描述李清照生平的劇本，但讀完這個劇本之後，我更加被現在這個劇本里的內核打動，現在想想，如果真是全景式的描述李清照生平的劇本，其中很難重點突出一些主題，結構也容易散。”
“這個話，範導也說過。”閆震笑了，“最開始這個劇本的樣子就是你說的，全景式的，但範導讀完就否掉了，他說他之所以想要拍李清照，是因爲他小時候上學的時候，讀的那幾首詞，就那麼幾首詞，讓他一直很想見識一下，這位女詞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周雲問：“難道範導是從小就想拍李清照嗎？”
“那也沒有，只是他後面之所以想要拍一部李清照的電影，跟導演小時候就被李清照的詞打動有很大關係，其實，在瞭解了她的生平之後，我也是越發覺得，這位大家的生平真值得拍成一部電影。”閆震說，“不知道你發現沒有，我們的影視劇中，經常出現李白、杜甫、白居易這些大詩人的形象，往前看，屈原、司馬遷、王安石、蘇軾，往後看，朱熹、宋濂、鄭板橋，這些文化名人，不一定是主角，但經常出現，可是李清照這位大詞人，卻罕見於影視劇中，範導他一直很希望能夠藉助電影這個形式，讓大家不再只是從書本上去了解這位大詞人，縱觀她的平生，可以發現，她不僅是文化修養高，詞作得好，也同樣有着非常堅毅的品性，一生坎坷，從不消沉。”
周雲聽閆震講述着李清照，輕輕點頭。
對於李清照的生平，她之前就已經做過功課，基本面都瞭解。
但對於閆震和範德尚爲什麼要拍這部電影，聽本人講創作的緣由，這對周雲瞭解這個戲也有很大的幫助。
“我還很很好奇呢，都說範德尚導演從來只拍男人戲，怎麼這一次突然要拍李清照了。”周雲笑道。
閆震嘆了口氣。
“我知道，網上有一些人都說範導是個厭女導演，因爲女性在他的電影中從來承擔不了主要角色。”閆震又嘆了口氣，“如果他們真的瞭解範導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就知道他們的誤會有多大了，範導他只是從來不拍自己不擅長的東西，他一直都只對古代題材，對戰爭、權謀這一類主題感興趣，你也知道，這種主題的故事，放在古代，因爲時代的限制，基本上就是男人的事情，不是範導他不想拍女性，是他創作慾望最強烈的主題，本身就沒有多少女性活躍的空間。”
周雲把閆震的話聽進去，點點頭。
關於網絡上議論範德尚導演的那些話，她看到過，但沒有往心裡去。
一個人是什麼樣子，從跟他的接觸裡看得出，從他的作品裡看得出，唯獨從別人的議論和詆譭裡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