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易江扯了扯嘴角,像是不在意,又像是挺在意。
他似笑非笑地問我:“這麼防着我呢。”
我也笑了笑:“防人之心不可無嘛,這還是您提醒過我的。”
程易江斂下笑意,懶得再看我,之後站起身,像是要走。
怕是怪我“不知好歹”,生氣了。
我還真是盼着他走,他來這麼一趟,不知道要給我添多少心塞。
只是他的步子剛邁出兩步,突然又冷不丁地轉過身看我。
“還有事?”我問。
程易江的臉色變了變,似是有些糾結,也不知道糾結個什麼。
過了會兒,他問:“你男朋友對你好嗎?”
這問題……我好想吼他一句,說關你什麼事啊,你是我什麼人啊,我跟我男朋友怎麼樣需要跟你說嘛?
但到底是理智佔了上風,交善不交惡,我不想把氣氛鬧得太僵,於是就耐着性子回答:“很好,他對我很好,我們感情也很好。”
“你就那麼喜歡他?”他又問了句。
我輕吸一口氣:“是,我特別喜歡他,只喜歡他一個。”
這下他終於沒再說話了。
在我以爲我已經把天聊死了,他“怒氣衝衝”要走的時候,程易江居然緩了緩臉色,平靜道:“我也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這世上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可能今天還死心塌地地愛着,明天就心灰意冷地分道揚鑣。”
我氣得有些說不出話:“你在咒我嗎?”
“不是,只是預估一下可能性。”他的聲音愈發涼薄,跟剛纔那個挑着眉打哈哈的那個完全不是一個人似的。
反正我是真的看不透他了,也許從一開始,人家就沒打算讓我看透過。
我垂下目光,真的不想把感情的事情放在臺面上來說,還是跟他說。
我以後跟誰好,好不好,都是我自己的事,跟他程易江半點關係都沒有,他操心的可不要太多。
估計是我的臉色太難看,送客的意思明顯,程易江便沒再多留。
走前他沒說什麼,我看着他的背影,只覺一陣煩躁。
不過因爲程易江而產生的壞心情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下午大概三點左右,我接到了一同來自英國的電話,自然是陸敬修。
一聽到他的聲音,用流行的話來說,3;148471591054062就是被治癒了一樣。
我的嘴角忍不住彎啊彎的,連文件也顧不上看了,直接起身走到窗邊,邊看着窗外的風景,邊輕快着聲音問他:“那邊是早晨吧,剛起牀嗎?”
陸敬修淡淡應了聲,還咳了一下。
我一聽立馬有些緊張:“怎麼,着涼了?感冒了嗎?”
他回答:“有點。”
我頓時有些無奈,當然更多的還是擔心。
他一個大男人,在外面也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倫敦的天氣又那麼多變,他會感冒也不奇怪了。
現在的我已經忘記了他曾經是醫生的事實,典型的關心則亂,總覺得他不會照顧自己。
但是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被轉移了。
陸敬修接着道:“上次說的事,考慮好了嗎?”
我有些怔愣:“什麼……事?”
“你的家人,你想見他們嗎?”
本來我已經決定把這樣的想法壓在心底了,可是此時經他一提,竟又是有復甦的前兆。
我一時之間沒了主意,陸敬修也不催我,就靜默地等着。
我咬着嘴脣猶豫了很久,最終低聲說了句:“我不知道。”
陸敬修的聲音略顯低沉:“不管怎麼樣,都是你最親的人,要是有機會,別給自己留這樣的遺憾。”
我揪了一下頭頂的發,覺得腦袋一漲一漲的:“你……知道他們在哪嗎?”
“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幫你找。”
“找不到怎麼辦……”
“找得到。”他說。
我看着淡藍無雲的天色,還有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的這城市。
明明是萬千熱鬧,卻總是感到孤獨的自己。
或許是心上一直有個豁口,周遭的人和物都在將這個豁口拉扯大,我卻不想去把它填補好。
現在終於有了填補的機會,我又要放棄嗎?
……不,不想放棄。
有生之年,我不想給自己留下彌補不了的遺憾。
有時候人得到了可能會後悔,但得不到,卻一定會後悔,還會記掛一輩子,傷懷一輩子。
我不願意那樣。
想明白之後,我閉了閉眼睛,輕聲道:“幫幫我吧……我還是想找到他們的。”
陸敬修的聲音更低了些:“好。”
我沒問他怎麼找,也沒問他去哪找,但我想他總有辦法。
而有一件事,我也確實想問問他。
“下個月就正式入冬了,這個月底之前,能回來嗎?”
陸敬修聽完頓了會兒,本來不是個多困難的問題,但他卻着實想了好久。
最終他回答:“儘量。”
又是一樣的答案。
我在心裡嘆了聲,有些傷感,也有些好笑。
傷感自不必說,好笑是因爲我並不驚訝,早已經預料到這樣的答案。
但是女人嘛,有時候就是會犯傻,明明知道問出來沒用,還是不死心要試一回。
不過因爲事先想到的緣故,失落倒沒有那麼深。
我無聲笑了笑,溫柔着說:“沒關係,你辦好自己的事最重要,我在這邊一切都好。還有你家裡,也都好。有時間的話,給你父親打個電話吧,聽到你的聲音,他會很高興的。”
這次陸敬修應答的很快。
之後就又是沉默。
以前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就算是也到了沒話說的地步,但氣氛還是親密的,還是泛着甜味兒的。
只是到了現在,總是會有種難言的尷尬涌動。
我不知道是怎麼了。
應該不是我的錯,也不是他的原因,就是感覺變了。
或許是離得太遠了吧,幾千公里的距離,不是一根電話線就能完全聯通得起來的。
等到他回來,一切就會好起來的。
嗯,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