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多悅禁地離開後,陳平沒有去找六小姐,而是獨自離開了元空古境,然後快速返回了關家地界。
拿到了紫雲流沙,這一趟任務便已經完成,無需多停留。
“師父,您回來了?”關幻彩這段時間幾乎是數着時間等着陳平回來。
“回來了,不過我得馬上回人界,過來就是和你打聲招呼。”陳平道。
關幻彩目光中瀰漫失落:
“.師父不再多待一段時日?長青浮宮弟子都已經給師父打理好,師父隨時可以入住。”
陳平笑了笑:
“我還有事,不多待。”
雖說這裡也適合修煉,但這裡是蒼青古界,得不到紀修遠他們的傳信。
接下來最重要的事便是聖戰,他得時刻知曉昇仙谷那邊的最新情況。
陳平取出兩張地圖:
“這兩張地圖上分別標註了兩個古境上所具備的一些五階天材地寶,應該對你的修爲有用。不過古境向來危險重重,你若是去的話,小心一點。”
關幻彩接過地圖,神識凝聚之後頓時大吃一驚:
“師父,這.這份禮物太貴重了,你自己留着吧。”
陳平將地圖推回去:
“我用不上,你留着,無需客氣。努力修行,你二奶奶還等着你去靈界團聚呢。”
說是這麼說,但以關幻彩的體質,想要飛昇,恐怕非常的難。
不過關幻彩聽到陳平這麼一說,倒是充滿了元氣,重重地點了點頭:
“嗯。”
這個時候,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敲門走了進來:
“幻彩,燕千涯那邊又在發脾氣了。”
老者說着話走進來,見到陳平的那一刻頓時滯住。
雙目圓瞪,顯得非常吃驚。
隨即目光復雜地垂下,屈身拱手道:
“晚輩見過陳前輩。”
認得我?
陳平認真打量了一下來者,老者身體佝僂,面容枯槁,渾身腐朽之氣盡顯,顯然是已經走到了壽終正寢的邊緣。
陳平確定自己並不認得此人。
“你認得我?”陳平笑了笑。
老者面露尷尬,低聲道:
“晚輩關光,認得陳前輩。”
當年關光本來有一飛沖天的機會,可他親手放棄了。
關幻彩如今的成就原本應該屬於他。
當年關幻彩晉升化神回來後,那時的關光和關黃曾試探打聽過關幻彩離開蒼青古界之後的情況,關幻彩言語不詳,他們曾一度以爲關幻彩是偶然間得到了一些潑天的機緣。
這依然讓他們羨慕。
但至少心裡好受了一些。
知道並非陳平太優異所致,間接證明當年沒有選擇陳平作爲師父並沒有看走眼,只是運氣沒有關幻彩好罷了。
可數月前,當他們幾個家族核心人員得知黃家的兩個化神的死與陳平有關的時候,才真正地意識到陳平的不簡單。
才意識到關幻彩之所以能晉升化神,正是因爲師父是陳平,而不是其他人。
哎,都怪自己當年眼光不好.關光無數次如此感慨。
陳平此刻看到關光復雜的表情,非常不解。
陳平並不知道當年自己收徒弟的事,背後還有這麼複雜的情況。
陳平此刻關注的是另外一句話:
“燕千涯?什麼意思?”
關幻彩支支吾吾,似乎不想說,但聽到此刻已經被關光失口說了出來,才解釋了一下。
原來陳平離開後不久,燕千涯就出現在了關家地界。
並非偶然。
而是御獸黃家去找的燕千涯。
御獸黃家兩個化神真尊隕落之後,另外那個常年閉關的化神真尊當天就出了關。
然後就離開了黃家。
不久後燕千涯就來了。
聽到這話陳平倒是有些詫異,當時問魂得知,懷疑幽靈虛耗在關幻彩和陳平手裡的只有那兩個隕落的化神真尊,其他的黃家人一概不知。
包括閉關得那個化神修士。
問魂的結果假不了。
這麼看來,黃家老者肯定留了一手。
比如,避免自己意外隕落之後黃家陷入困局,故而將自己知曉的一些事情和黃家的規劃留在了黑匣子裡,以便自己意外隕落後後人能從自己的遺言中得到啓發。
當然,這只是陳平的猜測。
真假未知。
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刻燕千燕出現在了關城。
燕千燕來到關城之後,指名道姓地要求見了關幻彩,直截了當地質問幽靈虛耗是不是在關幻彩手裡?
又或許在陳平手裡?
關幻彩自然說不是。
事實上,她真的以爲不是。
因爲關幻彩自始至終就沒見過幽靈虛耗。
但燕千涯自然不信,聲稱會在關城等半年,若是等不到想要的結果,他會親自出手拿。
意思不言而喻。
“燕千涯現在在何處?”陳平問道。
“就在關城。”關幻彩擔憂道。
按理說,化神九層修士大駕光臨,關家應該請其住在浮宮才顯得有禮節。
但燕千涯來者不善,關家哪敢讓他住進浮宮?
故而住在散修城。
“鬧脾氣又是怎麼回事?幾個月前我離開的時候,不是告訴你若是燕千涯真的來了,就讓他等我嗎?”陳平道。
關幻彩再次支支吾吾。
她當年和燕千涯面談時,並沒有提及陳平的這句話。
因爲她擔心燕千涯盯上陳平。
在她看來,自己的師父是很厲害,可燕千涯可是出了門的高階修士。
自家師父剛晉升化神的那一會兒,燕千涯就已經是化神九層修士。
如今聽聞更已經是半步上仙境。
何其恐怖。
“燕千涯脾氣不好,要求我關家通知師父您前來會談,並要求關家每天彙報當前的進展。一旦發現我等在敷衍了事,就會大發脾氣。”關幻彩低聲道。
其實若是說了陳平交代的話,這些委屈可能都不需要受。
“哎。”
陳平伸手揉了揉關幻彩的腦袋,並沒有責怪她。
而是道:
“走吧,去會會燕千涯。”
“嗯。”關幻彩偷偷地打量了一下自家師父,原本擔心師父因爲自己沒有按交代的話去說而生氣。
但現在看到陳平比較平靜,她才鬆了一口氣。
路上,又忍不住擔憂道:
“師父,燕千涯法術高深莫測,並非我等可以抗衡的。等會見到了燕千涯,我等好生交談。”
“這些年我等也打聽了燕千涯的情況,他和御獸黃家並沒有任何的瓜葛,僅僅只是因爲他執着於幽靈虛耗纔來的。”
“可我等沒拿幽靈虛耗,就是沒拿。”
“我等好好解釋一番,相信他不會強行動手。”
陳平笑了笑:
“放心。”
“你師父我喜歡以理服人,這次相見,我也就和他好好談一談,看看那他的想法,相信不會有事。”
聽到陳平這麼說,關幻彩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進入散修城城主府,陳平攔住關幻彩:
“你在外面等我,我一個人進去會會燕千涯。”
關幻彩吃了一驚:
“師父,幻彩陪你一起吧。”
“不用,你師父也是半步上仙,沒什麼危險,我去去就行。”陳平淡淡道。
“可是.”
關幻彩還想說話,才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目送陳平走進那一處獨立的內府。
過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半步上仙?
師父竟然已經是半步上仙境界?
看可隨即又憂慮起來.師父這一路走來不易,好不容易到達半步上仙,希望這一次不要出任何差錯
陳平闊步走進城主府,進入其中最尊貴的雅間內府。
剛進大門,就見到一個修士坐在後院的一顆大樹之下,背對着陳平,眺望着眼前平靜的湖面。
似乎在垂釣,但又沒有魚竿。
後院裡,還有七八個漂亮的女修服侍在那裡,隨時聽候燕千涯差遣。
只是這些女修都顫顫巍巍,很是害怕的樣子。
陳平看了看這些女修,有些見過,是關家的內門弟子。
按理說接待外人這種事根本無需關家自己的弟子親自出面任君採擷、供人玩樂,更何況是內門弟子。
此舉措,其實是對關家尊嚴的踐踏。
陳平微微蹙眉,開口道:
“你們都出去吧,這裡由我和燕道友談談就行。”
那些女修如蒙大赦。
連忙稱是快步離開,有的甚至眼中噙着眼淚,路過陳平時看向陳平的眼神充滿了感激。
“有時候我在想,我坐在這裡,拋下魚竿,有魚上鉤咬餌,但這隻魚太大太強,它咬斷了魚線,掙脫了束縛,重回湖泊深處。”
“可我在想啊,那魚鉤明明是我打造的,帶有我的氣息,喋血認過主。”
“只要魚鉤沒壞,我就可以一直感受到它的存在。可我也不知道爲何,那條魚卻消失在了我的感知中。”
“陳道友可知這是爲何?”
待那些女修走開後,坐在大樹下的燕千涯緩緩開口。
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陳平走過去,在他的對面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在我看來,那條魚既然已經掙脫了束縛,重回了湖泊,他就已經重獲自由。也說明它與燕道友無緣。”
“既然無緣,燕道友何必執著於此?”
燕千涯目光縹緲,並沒有因爲陳平的到來而動過一絲一毫,也沒有因爲陳平的回答而生氣,語氣幽幽道:
“可是那條魚肥啊。”
“不咬上一口,吃不香睡不好,難受啊。更可能,吃了一口,說不定就能看到更爲絢爛的風景,老夫也是俗人,哪能忍得住?”
陳平喝了一口茶:
“這是執念。”
“那條魚或許很鮮美,但吃了也未必就能看到更加璀璨的風景。”
“總得試一試不是嗎?”燕千涯目光滄桑:
“更何況,那條魚腹裡還有老夫的魚鉤,有老夫的魚鉤,自然就是老夫的魚,其他垂釣者把它釣起來了卻不歸還,這於理不合啊。”
陳平放心茶杯:
“那魚從重新進入湖泊的那一刻,從垂釣者放棄並離開的那一刻,那隻魚便不再屬於任何垂釣者,他只屬於湖泊。”
“燕道友何不放下?”
“就如同這杯茶,放心了則不用擔心被茶杯燙着。時間久了,自然也就不會惦記它的味道。”
燕千涯眼中的霧氣褪去,目光落在了陳平的身上,看了半響道:
“當年老夫過來圍剿幽靈虛耗的時候,陳道友還剛剛晉升化神境界吧?如今氣息渾厚的已經讓老夫摸不清深淺,陳道友恐怕得了聊了不起的機緣吧?”
“燕道友過譽。”陳平不置可否。
燕千涯盯着陳平看了很久:
“這麼說來,那隻幽靈虛耗真的在陳道友手裡?”
陳平沒有直面回答:
“這麼說來,燕道友如今依然對此勢在必得?”
燕千涯目光一寒,聲音變冷:
“勢在必得,在所不惜。”
“如果有人敢攔着,那老夫就殺過去,踩着他的屍體,從他的儲物袋裡面取出老夫想要的東西。”
“不僅如此,如果他敢逃,老夫還有讓所有在意他的女修統統淪爲老夫的禁臠,任由老夫蹂躪,讓他生前的弟子、家人、朋友爲奴,爲他錯誤的行徑付出一生。”
“陳道友,你覺得老夫這麼做對不對?”
陳平平靜地點點頭:
“對。”
“但首先得有命這麼做才行。”
燕千涯突然仰天哈哈大笑:
“不錯,夠狂。”
“年輕就是好!”
可剎那間,他的笑容僵住,丹田中一陣絞痛.
內府外。
望道真尊和不少關家弟子聞訊而來,焦急地等着外面。
不止是關家弟子。
因爲燕千涯來了關城好幾個月,這些日子裡他毫不隱瞞自己的行蹤和此次前來關城的目標。
再加上御獸黃家的推波助瀾。
所以基本上人人都知道燕千燕此次前來是要向關家索要當年丟失的那隻幽靈虛耗的。
也都知道燕千涯若是不得逞就不會罷休。
所以此刻城主府外同樣圍滿了看着熱鬧的散修。
“怎麼進去這麼久了還沒有任何動靜?”
“應該還在談判。”
“關家這邊進去的是誰?”
“聽聞是陳平,長青真尊,關家望彩仙子的師父,也是當年在這座修仙城晉升化神修士的散修。”
“咦?他真的敢來?”
“哎,這次長青真尊算是遇到硬茬了。燕千涯聽聞半步上仙境,人擋殺人,神擋殺神,兇名外揚。長青真尊再厲害,也不可能是燕千燕的對手。”
“誰說不是呢。這一次燕千涯來勢洶洶,若是幽靈虛耗真的在長青真尊手裡,交了出去說不定還能換回一條命。但若是不在長青真尊手裡,是一樁莫須有的案子,那恐怕長青真尊必死無疑。”
“噓,聽聞這背後有黃家的推波助瀾,關家這一次算是要倒了大黴,沒人擋得住燕千涯。”
“哎,散修命苦啊,我等元嬰如此,沒想到晉升化神後的陳平也逃不出這個怪圈。”
“.”
內府外,一重關家弟子聽到外面散修的討論聲,一個個面如死灰。
氣氛低沉的嚇人。
“幻彩,陳道友進去多久?”望道真尊不斷踱步。
“.已好一會兒。”關幻彩說了一句廢話。
“哎,你就不該讓陳道友一個人進去。”望道真尊嘆息。
在他看來,若是三人一起進去面對燕千涯,說不定還能拉小一點實力上的差距,不至於讓陳平陷入如此危險的境地。
關幻彩此刻也後悔不已。
當初不應該和陳平就這麼直接前來,而應該等老祖望道真尊一起前來。
可現在爲時已晚。
“.師父,師父說他半步上仙境。”關幻彩弱弱道。
“那是他安慰你,你還不明白嗎?半步上仙境哪有這麼容易?陳道友彩多少年?他又沒有一整個家族做支撐。”
望道真尊越說,關幻彩越沒有底氣。
此刻心中充滿了悔意。
現在只能乾等,等陣法開啓。
望道真尊嘆了一口氣,面色難看至極:
“此次燕千涯前來,給我等按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其心之意,昭然若揭。恐怕接下來少不了一場大戰。”
“等會裡面若是傳出動靜,其他人當即外出結陣。我和幻彩衝進去支援陳道友。”
“是,老祖。”一羣人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可就在此時,府門‘嘎吱’一聲打開,一羣人當即結陣,卻在此時就見到了陳平從裡面走了出來。
“師父。”關幻彩一顆提着的心落地,喜極而泣。
望道真尊理智不少,連忙問道:
“陳道友怎麼樣?沒受傷吧?燕千涯沒爲難你吧?”
問話的同時,他目光向內院瞥了一瞥,剛好看到燕千涯靜靜地坐在那裡的背影。
陳平笑了笑:
“能有什麼事?”
“理念不同沒談攏,燕道友沉睡了過去。”
“對外宣稱的理由你們自己找。我要回人界了。”
沒談攏?
沉睡了過去?
關幻彩一時間沒理解陳平的這幾句話的意思,但最後一句話關幻彩聽的明明白白:
“師父現在就走?”
“現在就走,諸位,告辭。”
既然事情已經瞭解,再多留沒有什麼意思,他劃做一道流光,瞬間消失不見。
關幻彩望着陳平消失的天空,過了半響,才喃喃自語:
“師父,保重!!”
反應過來陳平已經離開,關家弟子一陣騷動,望道真尊最先回憶起剛纔陳平的那幾句話,當即衝進了內府。
神識探向燕千涯。
頓時大驚。
“死了?”
死了?
這一聲驚呼不大不小,卻如同驚雷在原地炸響。
一羣關家弟子不明就地,當即也衝了進入。
“老祖,你是說燕千涯死了?”家主問。
“死了。”
“死了?”有弟子不可思議地大聲重複了一句。
一衆人目瞪口呆,豁然看向安靜地坐在那裡的燕千涯,簡直不可思議。
整個院子完好無缺,明明連一個戰鬥的痕跡都沒有。
燕千涯卻死了。
陳前輩居然比燕千涯還強?
而且強了這麼多?
人羣中,老者關光心緒複雜。
在所有人都是震驚和驚喜的同時,關光的目光中還多了一絲低落。
這明明是他的機緣啊。
“死了?”
城主府外有人聽到了裡面的聲音。
“什麼死了?沒看到戰鬥啊。”
“誰死了?”
“這還有問?肯定是陳前輩,哎可惜。我等散修的精神象徵啊,還是死了。”
“燕千涯欺人太甚”
“噓,別這麼說,不要命?”
“哎。”
“等等,那出來的關家弟子說了什麼?死的是燕千燕?”
“尊嘟嫁嘟?”有人被驚的口舌不清。
“當然是尊嘟,關家弟子嘰嘰說的。”
“這”
“陳前輩,我被楷模啊。”
“陳前輩,我要給你生猴子。”一衆讚歎聲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不和諧的尖叫聲,然後又迅速被聲浪壓了下去。
“.”
人羣中,一個黃家修士的脊樑彷彿一下子被壓彎,轉身默默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