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最多逼我殺人
“令主,監視沈莊那邊的遊魂來報,白蛟幫的白老大親自上門也被沈莊給拒了。”張誠緊緊埋着頭,不敢擡頭多看眼前人一眼。
“是嗎。”柳七的聲音很輕。
但在張誠耳中,卻彷彿背後壓上了千鈞重擔一般,身軀不禁一凜,呼吸也跟着急促起來。
不知爲何,張誠感覺令主似乎越來越可怕了!
尤其是那雙眼睛,目光彷彿利劍一般,凜冽地讓人不敢直視。
柳七輕抿一口杯中茶水,瞳孔之上蒙上一層白霜但很快又散去,柳七指間輕輕摩挲着杯身,輕聲問道:“他們打算怎麼做?”
沈莊雖然以煉丹見長,但本身武功也不錯,幾個不入流的小混混根本耐他不何。
想來這也是沈莊爲何在城南隱居的緣故。
但他卻忘了一句話。
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
越是底層,爲了生存會更加的不擇手段。
……
白蛟幫相關情報柳七已經爛熟於心。
其幫主綽號“白蛟”,同道或是白蛟幫幫衆一般稱呼其爲白老大。
曾是黑蛇幫旗下的打手頭目,負責照看黑蛇幫設在竈王廟的地下賭場,算是個油水頗豐的崗位。
老黑蛇被六扇門拿下之後,手下人羣龍無首很快便陷入了內亂,緊接着又被官府清剿了一遍,恰好在城外的竈王廟沒有受到波及。
白蛟見幫中元老被抓的抓,死的死,叛逃的叛逃,整個黑蛇幫處於羣龍無首的混亂之中,他便果斷地將賭場據爲己有,靠着賭場此前積累的財富收買了一大批人,原本因老黑蛇被抓而脫離黑蛇幫的幾位實力強勁的長老,也被白蛟以豐厚的報酬重新請了回來。
於是短時間內,白蛟幫便成爲了城南地下勢力中最大的一支。
不過十幾天前,白蛟被人下了毒,雖然靠着身邊時常備着的珍貴靈藥撿回來了一條命,但似乎落下了很嚴重的病根,所以纔會找上化名莊凡的沈莊。
要柳七說,沈莊也是個老糊塗。
你退出江湖就退出江湖,拿着錢隨便找個人煙稀少的山村買地收一輩子的租完全沒有問題。
非要玩什麼大隱隱於市,還不甘寂寞當起了醫生。
沈莊精通藥性,給普通人看個病自然是信手拈來,自然而然也就有了神醫的名頭,豈能不被白蛟幫盯上。
白蛟幫的人倒也客氣,先是派了白老大的結拜兄弟,白蛟幫的三當家丁勇親自上門去請,卻不知爲何被沈莊拒之門外。
現在白老大親自上門,雖然沒有拒之門外,但沈莊卻是直言救不了。
“白老大是不是已經派了人在查沈莊的底?”柳七問道。
“令主英明,白老大走了之後的確派了不少人四處打聽沈莊的背景。”張誠恭敬地回稟道。
先是將人拒之門外,現在又說救不了。
白老大心中若是沒有生疑纔是奇事。
柳七撐着頭緩緩閉眼,摩挲着蛾眉,隨後雙目睜開,露出森然之色:“叫你的人將白老大的手下往天鴻樓那邊引去……”
機會柳七已經給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白老大自己了。
“是!”張誠聞言心底寒意頓生,嘴上忙回道。
“怎麼?”見躬着身子的張誠剛剛顫了一下,柳七冷聲問道,“覺得本令主冷酷無情是嘛?”
“沒有,沒有!”張誠額頭已經密佈着汗漬。
“那你的意思是,身爲‘七殺’的我過於婦人之仁了?”柳七幽幽道。
“嘶!”張誠一時語塞,只覺得刺骨寒意涌上心頭,心中狂呼“吾命休矣”,然後將頭緊緊埋到了地上。
“叫伱的人盯好沈莊。”
“是!”張誠牙齒打着顫。
……
……
城南,竈王廟,後院一間簡陋的房間內。
“什麼!”桌後臉色蒼白的中年男子拍桌而起,隨即似是牽扯到了傷勢,頓時面容扭曲齜牙咧嘴地重新坐了回去。
“大哥你別激動!”旁邊一個穿着短打馬褂的矮壯漢子連忙道,“這不是好事嗎,有沈家人出馬,您的傷不就可以……”
說罷,矮壯漢子目光不禁瞥向了桌下,癟着嘴,眼底迅速閃過一許譏笑。
他們這些人個個都是酒色之徒,那玩意兒不行了,就算取代了老黑蛇坐上了城南地下的頭把交椅又有什麼用!
當年老黑蛇捨不得離開京城,甚至不惜脫離丐幫,不就是因爲捨不得在京城置下的十幾處宅子以及裡面的女人嘛!
老黑蛇呀……
矮壯漢子心中遐想道,我娘咋就沒這個福分呢!
“先等等!”桌後的中年男子沉吟道,“你沒看見嗎,這個沈莊往來的都是些什麼人物,那是你我能惹得起的嘛!”
“可是……大夫說了大哥你的傷可不能再拖了。”矮壯漢子嚥着唾沫,語氣猶豫的說道。
中年男子聞言瞬間閉上了雙眼,隨後仰面靠在了太師椅上。
正在這時,屋外傳來了一陣喧雜,細細聽來,有男人放肆的笑聲以及女子嬌媚的呻吟。
“老二又在胡鬧了!”中年男子側首,目光越過窗臺看向了聲音的來源,正是竈王廟大殿。
身爲白蛟幫三當家的丁勇,同樣側目看向了大殿方向,目露豔羨之色:“這不是剛剛拿下了一座青樓嘛,趁着青樓修繕歇業的功夫,將裡面的姑娘拉來犒勞犒勞兄弟們。”
隨着大殿內靡靡之音陣陣衝擊着耳膜,白老大強忍着胯下的疼痛,再次緩緩閉上了雙目。
“老三,你再去查查清楚,看看這個莊神醫是否還和那些人有往來,尤其是首輔府那邊!”白老大雙目緊閉,沉沉說道。
雖然他知道這些人他一個都開罪不起,但時間已經不容許他想太多了!
……
話分兩頭,柳七現在也面臨着困擾。
經過翠香徹夜的趕工,柳七得到了兩件花裡胡哨的新衣裳。
只是瞥了一眼,柳七便斷定這兩身衣裳絕對是柳十九喜歡的樣式,而非自己。
但頂着熊貓眼的翠香卻不這麼想,她喜滋滋地看着自家小姐,心想着這衣裳穿在小姐身上一定可以讓那些公子們給看迷了眼,要知道袖口以及裙襬上的花可是她一朵一朵繡上去的呢!
柳七端坐在銅鏡之前,覺得自己就像個布偶娃娃一樣,任由翠香在自己身上展現着她的審美。
手好癢,好想砍人!
目視着鏡中風姿綽約的自己,柳七腦海中不知爲何浮現了一張天香國色的臉蛋,似乎在眼前衝着自己說道:“來呀,笑一個!”
柳七嘴角不自覺的抽動,隨後擠出了一個笑容。
這一幕正好落在了帶着人走進來的周氏眼中,只見她腳下一滯,雙眸頓時有些失神……
周氏畢竟已爲人妻多年,瞬間清醒過來,同時心中已然掀起了一陣波瀾。
這原配留下的孤女,平日裡只覺得清冷絕塵,如今這一身豔麗的衣裳換上不但沒有絲毫彆扭,反而倒有些禍國殃民的味道了,尤其是身上那股子仍十分顯眼的清冷,無疑是更加平添了幾分魅力!
柳七也留意到了進門來的周氏,這裡本就是後院的繡房。
她轉過身來,屈身對着周氏行了一禮。
“見過夫人。” 看着朝自己行禮的柳七娘,周氏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氣,隨後語氣沉沉地說道:“今天你隨我一起出門。”
要來了!
柳七早知躲不過,當即埋頭回了一聲“是”。
……
柳七早已知曉了今日周氏會帶她去何處,以及會見某人,甚至連對方的祖宗十八代都已被手下游魂查的清清楚楚。
沒了樑嬤嬤,這一次相親對象總算正常了許多。
不過,誰在乎呢!
想讓她柳七嫁人,有沒有問過她手中的刀?
此時的柳七非常慶幸,自己得虧是降生在一個武俠世界,也得虧眉夫人將自己擄至了細柳山莊,現在甚至覺得黒獄門和那位“尊上”都跟着順眼起來。
他們最多逼我殺人,可不會逼我嫁人啊!
如此想來,什麼殺意入體,似乎也都不可怕了!
……
府裡的下人還在爲出行做着準備。
柳七則是在柳湘湘的閨房內,欣賞着柳湘湘大小姐爲了能夠一起出門,是如何在她娘面前撒嬌賣萌的。
不過看着桌上盤中碼放的整整齊齊的點心,柳七想要伸手拿一塊,卻礙於周氏在場不好動手。
“娘~,求求你了!”柳湘湘苦苦哀求,但周氏這次說啥也不鬆口。
但面對着柳湘湘的軟泡硬磨,最後周氏實在受不了,用一本當期的《江湖紀事》將她穩住了。
看着志得意滿滿面春風的柳湘湘,柳七不禁嘆道,果然是容易滿足的女人最好命。
突然,門外走進來一個腳步匆匆的丫鬟。
慌張地行了禮後,丫鬟便湊到了嬤嬤耳邊小聲說了什麼。
柳七聽得很清楚。
“表少爺來了。”
此時嬤嬤業已湊到了周氏耳邊,周氏臉色便沉了下來,而後目光深邃地看向了柳七。
很顯然,周顯宗是爲了自己而來的。
柳七心中毫不意外,此前周顯宗看自己的眼神已經十分赤裸了,雖然沒有什麼非分之舉,但傻子也看得出來他看上了柳七這幅皮肉。
對於這種情況,柳七心中毫無波瀾。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柳七倒也不會因爲別人的一眼覬覦就動了殺心。
當然遠觀即可,若是還想褻玩……
哼哼!
……
還是周氏出去見了周顯宗一面,柳七也不知二人說了什麼,只從翠香口中得知了周顯宗見過周氏一面後便憤然離去了,臨走時還狠狠踢了相送的張誠一腳。
馬車上,翠香顯得十分興奮,她伸手遮着小嘴的一邊,輕聲問道:“小姐您想不想知道,今天夫人帶您見的是哪家公子啊?”
這還用想?
柳七腦海中頓時浮出了一張樣貌寬仁的畫像來。
信息也瞬間浮現於腦海。
柳宗訓同窗之子,剛及弱冠,已中秀才,家資頗豐,書院讀書。
兩個字總結。
無聊……
……
馬車一路駛進了城西一座觀音廟的後廂房,最後在一處寬敞的院子裡停了下來。
柳七撫着翠香的手自馬車上緩緩走下,擡眼便看到了兩個身穿粗布僧衣的尼姑朝着她們迎了過來,尼姑的僧帽下,半遮着漆黑的鬢角。
觀音廟裡沒有師太,也沒有尼姑。
而走在柳七她們身前帶路的尼姑雖說穿着僧衣,但只是帶髮修行的居士,沒有出家也沒有持戒,閒暇時在廟裡充當迎送客人的知客。
穿過長廊,柳七跟在周氏身後來到了一間古樸的禪房內。
推門進去,數道目光匯聚在柳七身上。
……
“柳姑娘不知你平日裡閒暇時喜歡做些什麼?”身旁樣貌寬仁的男子目光熱切地問道。
我若說喜歡砍人,你會不會嚇尿褲子?
柳七埋着頭,只當沒有身旁無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地板上爬行的螞蟻……
見柳七不說話,男子絲毫不覺得喪氣,反而眼中熱切之色更加濃郁了幾分,隨即滔滔不絕地說道:“聽伯母提起過,柳姑娘總是帶着一尾古琴,想來琴藝定然了得,若有機會不妨……”
柳七聽着男子口若懸河,低垂的雙眸不禁閃出一抹不耐,繼而腳下輕移,踩在了已經匯聚成軍的蟻羣旁。
儘管柳七腳落下之後並未發出任何響動,但周圍的螞蟻彷彿遇到了什麼危險一般,連原本擡起的食物樹葉都紛紛丟下,四散逃去……
……
傍晚回府時,周氏特意將柳七叫來,和她同乘一輛車。
當然是爲了問她對今日的相親對象印象如何?
柳七當然只有一句“全憑夫人做主”。
周氏看着埋着頭的柳七,陷入了沉默。
她豈能看不出,剛剛臨走時,那男子眼中的熱切幾乎已經呼之欲出了,甚至都已稱得上有些失禮了。
周氏不禁揉了揉額頭。
……
翌日。
“怎麼?”柳七詫異地問道,“他母親竟然不同意?”
張誠誠惶誠恐地點了點頭,不敢多說一句話,心想着那位官夫人可真是嫌命短啊,竟然敢拒絕令主大人!
呵呵。
柳七心中只覺得好笑。
一副好皮肉也不是無往不利的。
緊接着又聽到張誠稟告道:“白蛟幫那邊,似乎已經有了動作!”
“哦——”柳七聞言眼中頓時明亮了幾分。
……